《温水烈酒》第122/428页


  事情刚发生那会,宋姨没敢让裴玥知道,电话只打给了闻措,可谁知闻措正和裴玥在省人医食堂吃午饭,裴玥知道后吓得险些昏过去。
  闻措见她这阵状态实在不好,和裴辙在楼道谈完回去当晚又是整晚没睡。而这一吓脸色很久都是惨白。闻措不放心,偷偷安排了一个小检查。
  查出来是喜事,裴玥怀孕了。不过因为孕早期心情极其不稳定,低落抑郁,这样下去,保不齐大的小的都会出事。
  闻措一惊一喜一悲,到头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裴玥说。
  但也许是多了一个心脏,也许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知晓一切的裴玥反而镇定下来,没多休息就拉着闻措一起去刑侦一队等结果。
  等到半夜,听说人都去了省人医,裴玥又强撑着跟过去。
  最后知道两人没事,裴玥才在闻措怀里哭出来。
  那时,满身是血的裴辙抱着满身是血的姜昀祺,像是早就成为一体,裴玥看着触目,心里也跟着惊心。
  裴辙和姜昀祺之间感情到底有多深,裴玥从来没有仔细深究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裴辙姜昀祺都是她的弟弟,如果论起亲疏,那还是有血缘的位置靠前。但是这两个毫无血缘的弟弟之间到底是怎么产生出如此强烈、插不进旁人的感情的……
  裴玥一开始没找到答案。
  姜昀祺情况暂时稳定的时候,裴辙被游况叫走处理案件剩余。裴玥坐在昏迷的姜昀祺床边,想了很久,后来觉得,或许是因为七年前的遂浒案件——他们之间很早就牵连了生与死,一命救一命,一命换一命,眼下的不可分离就是这份生死契约的印证。
  直到很久之后。
  裴玥发现自己想错了,一开始就想错了。
  生死契约不过是开端,硝烟烈火不过是底色。
  裴玥陪了两天,姜昀祺高烧严重,小脸哭得通红,弄得裴玥心里很不是滋味。宋姨觉得她脸色实在差,赶着她去休息,谁知裴玥一站起来就头晕。孕妇多愁善感,心思重,这下是不能陪了。闻措强制裴玥回家休息,药剂科也请了半周的假。
  裴辙抽空赶来看姜昀祺的时候,宋姨把这件事和裴辙说了。
  裴辙一边弯腰仔细查看姜昀祺脸色,一边打电话询问裴玥身体状况。
  裴玥说自己没事,又问姜昀祺好点了吗。
  裴辙摸了摸姜昀祺汗湿额头,“低烧,肺功能太弱,只能先等温度降下来”。
  裴玥心头沉重,最后没说什么。
  病房很安静。请来的护工在外间守着。
  宋姨刚从家里来,熬的滋补汤炒的清口小菜盛在饭盒里,让裴辙坐下先吃,自己坐姜昀祺床边叹气:“裴先生可不要倒了,到时候昀祺眼泪真的全要哭没了。”
  裴辙吃完饭又接了几个电话,宋姨心疼完小的又心疼大的。虽然裴辙和往常一副衣冠笔挺器宇不凡的样子并无多少差异,但眉宇间的焦虑疲惫,还是能一眼看出。
  先前抽泣不止,浑身发烫的姜昀祺渐渐安静下来。好像裴辙身旁有什么不同于任何人的磁场,姜昀祺被覆盖,被逐渐安抚。
  晚上裴辙留下来陪。
  姜昀祺烧糊涂了,迷糊中睁眼瞧见裴辙张口就叫“裴辙”,语气很软,模样是有点委屈的。
  裴辙笑了声,捂着他额头低声问:“叫我什么?”
  “裴辙。”
  姜昀祺嘟嘴重复,说完就闭上眼,分明是不想再看第二遍的气呼呼样子。
  裴辙翻身上床,实在好笑,这个家伙仗着自己生病,以为躲过一劫,这会又在先发制人,没大没小,脾气能上天了。
  不过裴辙没继续逗他,只让他闭眼睡,这个时候充足的睡眠是必须的。
  但也许磁场过于强大,一分多钟后,姜昀祺又睁开眼,没插针管的那只手摸索着去牵裴辙,仰头,模样认真:“裴辙,我有话问你。”
  裴辙躺一旁闭目养神,机会难得,周身疲乏,闻言眼睛也懒得睁开,罕见抬起一边眉,唇角跟着稍弯,却是副公事公办语气:“说说看。”
  “你说你、一辈子不原谅我是真的吗?”说完,姜昀祺好像更生气了。
  裴辙眉眼不动,唇角平直,淡淡道:“你认为呢?”
  姜昀祺气得说不出话,牵着裴辙的手却捏得死紧,“不许!”
  裴辙没理他,下颌线条坚硬,脸色渐沉,看上去很不好说话。
  姜昀祺咬住下唇,眼泪跟着淌,过会像是做噩梦了一样小声哭:“不许不许不许……”
  裴辙无动于衷。
  姜昀祺哭到睡着。
  好一会,裴辙偏头去看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姜昀祺,眼底藏着很深的东西,好像只要姜昀祺这时睁眼,只一眼,就能溺毙其中。
  裴辙伸手给姜昀祺擦鼻尖未干的泪滴,“总要给你点教训”。


第75章 徒有其表
  姜昀祺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蛮横无理,不许裴辙不原谅自己,可是直到醒来,裴辙都没松口。
  差点被捏断膝盖的疼痛记忆犹新,还有裴辙毫不留情挥开自己的手……
  姜昀祺睁开眼发了好一会呆,耳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心一下跳到嗓子眼,见来人不是裴辙,心哐当坠下,坠得没着没落,晃晃荡荡,可又忽然感觉到一份迟来的、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劫后余生,但秋后算账肯定逃不了。
  姜昀祺坐起来吃药,头发乱糟糟也掩盖不了过分好看的容貌。晨光洒在纤长细密睫毛,明媚光影细细碎碎映上白皙皮肤,水蓝眸色安静乖顺,如果不是朝夕相处,第一眼是很能糊弄人的。
  护士姐姐弯腰笑眯眯瞧他,怎么都看不够,那副样子好像姜昀祺说什么都能立即答应。
  姜昀祺对好心的护士姐姐没要求,对狠心的裴辙倒是有很多要求。
  姜昀祺吃了药乖巧道谢。
  姜昀祺的忐忑不安宋姨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告知实情:“昀祺,裴先生昨晚陪了一晚。”
  姜昀祺呆愣半晌,下意识反应就是去摸膝盖。
  宋姨顿时乐了,“真打断你腿啊!裴先生舍不得的!”
  姜昀祺急道:“上次就快捏断了!”说着伸出手再现现场:朝自己膝盖张牙舞爪,“直接用手的!疼死我了!”
  宋姨见他不像说假:“真的?”
  姜昀祺点点头,情绪低落:“裴哥说再犯的话就永远不原谅我……”
  宋姨闻言还是禁不住乐,很多事她都看在眼里:“喜欢你都来不及!”
  姜昀祺愁眉苦脸躺下,唉声叹气:“宋姨你不懂……”
  宋姨笑得不行,摸了摸姜昀祺头,一本正经:“裴先生快宠你上天了,姨确实不懂。”
  姜昀祺转头幽幽:“那这回好命到头了。”
  话没说完,姜昀祺被宋姨佯怒逼着“呸呸呸”好几下才算完。
  吃了早饭,姜昀祺去看阿随。
  阿随还在ICU,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听说前天夜里又出了状况,差点就抢救不回来了。
  呼吸机、心电监护、麻醉机、输液泵,被各种医疗器械包围的阿随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姜昀祺站着望了很久。
  话多,不着调,胆子小,超怕姜正河,是阿随,生生挨了姜正河两枪,救了自己一命的,也是阿随。
  闭上眼就能跳出的画面:血汩汩从手心淌过,阿随没什么意识了,身体痉挛似的抽搐,每一下,手心都是一阵温热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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