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佳话》第16/122页


  慕容夫人脸色一怔,有一点失望之色从面上闪过:“是吗?你确认无疑?”
  吴嬷嬷又停了片刻,才道:“毕竟,毕竟隔了四年,比先前确实有些不同,但是……细看的话,确实就是小姐。”
  慕容夫人便默不做声了。
  虽然曾得了张老夫人的教诲,但对慕容夫人而言,一个没有来头的儿媳妇,终究难以跟兵部尚书府的姑娘相提并论的。
  所以她主动提醒了老太太,说是当年跟着金钗儿进府的吴嬷嬷还在庄子上,倒是可以让她回来伺候着。
  实际上,她是想让吴嬷嬷暗中观察,分辨真假。
  倘若如今这个金钗儿不是当初走失的那个,那自然就不必让白??跟她成亲了。
  可现在吴嬷嬷竟然说是,那这法子自然行不通了。
  夫人想了片刻,依旧面不改色说:“我也是为谨慎起见,免得弄错了惹人笑话,既然你认的不错,那自然很好。你回去也不必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让金钗儿知道了心里不自在,知道吗?”
  嬷嬷急忙答应了,夫人叫人赏了她五百钱。
  吴大娘还不大敢收,慕容夫人身边的丫鬟便笑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夫人是知道的,你的儿子媳妇等都还在庄子上,你多收点钱贴补他们难道不好?”
  吴大娘一震,只好张手把钱接了,磕了头,才又退了出去。
  正往外而行的时候,却碰巧府内大小姐回来,二姑娘三姑娘便簇拥着往这儿走。
  三人都看见了吴嬷嬷,其中三小姐白锦道:“原来这吴大娘真回来了。”
  二姑娘白蕙有些憨实,便道:“太太也是很为金钗儿妹妹操心啊,还巴巴地把这吴嬷嬷叫回来伺候着,竟还赏了她那么多钱。”
  白晓心中一转,微微冷笑。
  她毕竟是长女,是最了解夫人心意的。何况本来侯府可以跟尚书府联姻,因为这个,她的夫家也很高看她一眼,如今居然到手的鸭子飞了,连她也觉着无趣跟失望,何况是慕容夫人。
  何况这金钗儿过去的事情一概忘了,且有些性情大变的意思……
  因此夫人把吴大娘叫回来的原因,白晓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时候,自己倒是该为母亲分忧才是。
  就在侯府有暗潮涌动的时候,京城之中却又发生了一件几乎满城轰动的事。
  原来是翰林院的许编修,一直被传得了怪病、深藏在家里避不见人的许大人,竟然挺着个大肚子出了门。
  他从许府门口一路沿着大街往外而行,一边走且一边叫:“我许某人是衣冠禽兽!”
  原来这许编修到底是熬不过这怀胎而无法生出来的苦楚,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在生死之间,脸面终于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最终决定不管真假还是试一试这法子。
  此事如此骇异惊奇,这引得几乎大半个城的百姓们夹道围观。
  自古以来有看过游街的,但多数都是些犯了罪的囚犯,如今看到一位当官的大人竟干这种事儿,百姓们如何不轰动?
  一时之间指指点点,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尤其是围绕许大人这“衣冠禽兽”四字从何而起,不知是哪个知情人,说出了许编修对于朱姬始乱终弃,害的人一尸两命的事,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又看许编修的惨状,便觉着备不住是朱姬跟孩子的阴魂作祟,该有这种报应。
  一时之间各种辱骂之声四起,铺天盖地,差点让许编修半路倒毙。
  而在所有围观的人之中,自然也有留歌坊的众人。
  那些青楼女子们见状,一个个冷笑连连,觉着恶有恶报,甚是快意。
  尤其是薛红泪,她听说消息后,走到最高的三楼之上,低头望着地上那脚步蹒跚恍若是个怀胎十月女子般的许编修。
  她想起了当初朱姬还活着的时候所承受的那种种绝望跟苦楚。
  只是没想到,会真的有人替朱姬报了仇。
  盯着那道狼狈的身影看了半晌,薛红泪心中悲欣交集。
  她的眼圈发红,泪光闪烁,却终是一笑:“那个丫头真是……”
  “那个丫头真是了不得对吗?”有个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薛红泪眉头一皱,慢慢地转过头去。
  在她身后站着的,赫然正是慕容凤枕。
  慕容凤枕桃花眼闪烁,走近薛红泪身旁:“姐姐……认得那个十七丫头?”
  薛红泪显然是不愿意跟他说什么,只淡淡道:“少卿只管盯着我们这儿是怎么回事,难道怀疑我们留歌坊跟这案子有关?只怕您错想了主意,我这里是无可奉告的。”
  慕容凤枕看着她冷若冰霜之色,笑道:“姐姐不要误会,只是,我知道那丫头如今在哪里,姐姐若是认得,倒是可以做个人证。”
  “你说什么?”薛红泪脸色微变,紧紧地盯着凤枕说道:“你知道十七在哪儿?”


第13章 坏人
  薛红泪过于担心,脱口而出,但望着凤枕闪闪烁烁的桃花眼,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慕容凤枕早凑了过来,花言巧语地说道:“我自然知道她在哪儿,姐姐若想见她也不难,不过,到底要先告诉我,那个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竟会让好好地一个大活人生不如死到这种地步?”
  薛红泪打量着他精明外露锋芒半敛的神情,片刻才也淡淡地笑了:“原本是少卿先提起‘十七’这个名字的,妾身不过是处于好奇才问一问。怎么……少卿真的觉着,这许编修落到这种地步,跟这十七丫头有关?她现在又到底在何处?”
  这薛红泪反应倒也极快,非但没有回答凤枕的问题,反而顺水推舟地将这提问转了回去。
  慕容凤枕看着她的脸,算起来薛红泪大概已是三十开外,但只看脸的话,却仿佛不过是双十年华的人,加上她生得美,声音又天籁一般,若非她已经金盆洗手了,只怕满京城内的青楼头牌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不过她。
  何况她既然能够主持这留歌坊,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心机手段都是极佳。
  凤枕知道自己没戏了,不过还是想再试一试,便负手走到栏杆前,看看底下,那许编修已经快走过这条街。
  只见他手扶着肚子,低着头气喘如牛,旁边是围观的百姓们,情形各异,不远处,巡城的士兵也正急急赶来。
  凤枕道:“姐姐知道这许厂为什么想不开居然干这种事吗?经过这遭儿,他的仕途自然是断绝了,只怕他这个人从此也就查无此人、至少绝不可能在京内立足了。”
  许编修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起先身患怪病,众人只是惊异地议论纷纷而已,病好了依旧可以为官,就算死了,也能混一个体面安葬。
  但如今他自揭丑事而当众游街,这不仅是彻底撕破了他自个儿的脸,更因为他“官”的这重身份,伤了官体以及朝廷的体面。
  就算朝廷不追究,他也是再也不可能在京内呆的下去了。
  毕竟,除非一些同样没脸没皮的,否则,没有人想跟这种丢脸遍九城的人交际。
  薛红泪听他喃喃低语般地问自己,却知道他不过是想旁敲侧击罢了。不过她可不会轻易上当,便淡淡道:“慕容大人想必是知道的吧。”
  慕容凤枕一点儿也不恼,笑嘻嘻道:“叫姐姐说对了,我确实知道,因为十七在下手的时候告诉过许编修,要活命,就像是今日这般做。倒也不知真假。”
  “十七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真。”薛红泪的唇一动,差点又接了话茬,这句话冲到喉头又及时地压下。
  她有些恼怒地盯了慕容凤枕一眼,转身走开两步。
  这个慕容凤枕太过狡猾,好像是能窥知人心似的,叫人防不胜防。
  薛红泪虽未回答,凤枕却从她那一瞬间脸上流露的哂笑上看出了端倪:“姐姐相信那小十七?可是……如今她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给许编修救命的,姐姐可知道缘故?”
  薛红泪心头有些烦恼,她当然想知道,但是这凤枕不过是给她个诱饵想让她吞下罢了。
  “少卿您若想说便说,若是不想,妾身难道能强逼您说?”她凝视着长街上正兴高采烈的人群,不动声色地说道。
  慕容凤枕叹了声:“可惜。”
  “可惜什么?”薛红泪回头看他。
  凤枕道:“可惜那小丫头如今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呢,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地想找认得她的人,这样至少……或许可以在她死后,有人给她认尸,不至于孤零零地做个孤魂野鬼。”
  薛红泪本是打定主意不再听他的话,但是听了这句,仍是不由地变了脸色:“她、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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