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佳话》第44/122页


  太素的担心确实并非多余,这一宿, 金钗儿翻来覆去,心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白梼说的那些话。
  去世的父亲,下落不明的生母,还有那个恶魔似的胞妹,……她努力去回想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是徒劳。
  挣扎辗转中,新燕进来问道:“姑娘还没睡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钗儿怔怔地看着她,片刻才轻声道:“没有,你去睡吧。”
  新燕给她掖了掖被子,才又退了出去。
  佳节之后,休息了几日,老太太便带了金钗儿往广济寺还愿。
  金钗儿因从白梼口中得知那些离奇的过往,连日来始终有些恍惚之感,听说要去拜佛还愿,却也动了念头,心想或许可以借助神佛之力,至少能安安神也罢了。
  老太太这一动,慕容夫人自然要跟随伺候,至于白蕙白锦两位姑娘倒也愿意跟从,乐得出门透透气通通风。
  一大早,白府众人早备好了车轿,老太太跟金钗儿坐一辆车,慕容夫人一辆,两位姑娘却跟在后头,往后才是仆妇丫头们的车。
  白梼因不太放心,便亲自骑马陪行在侧。
  马车出城,老太太因对金钗儿说道:“自打过了节,我瞧着你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是怎么了?要是有心事,或者有人为难你之类,可要告诉我,横竖别闷在心里。”
  金钗儿看着老人家慈和的眉眼,心里却想:“虽然白大哥记挂的是‘金钗儿’,但老太太心里喜欢的是哪一个,谁又知道呢。而且我都不记得先前的事了,连是不是‘金钗儿’都还不知道。”
  却还打起精神道:“哪里敢有人为难我呢,没有的事。”
  张老夫人便又握住她的手:“若真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我也有件要告诉你的事,先前不是定了你跟太素是在腊月里成亲么?昨日那个先生来说,今年的腊月不如九月初三的吉日,劝我还是将婚期提前,所以我跟太太商议,不如还是到九月,横竖家里的筹备紧一些也是差不多的了,你看如何?”
  金钗儿很是意外。这若是在以前,她自然毫无异议,甚至会觉着高兴。
  但是现在知道了那内情,心里不免多了一层隔膜,想了想便问:“那白大哥的意思呢?”
  张老夫人笑道:“他还能怎样,你瞧瞧他的年纪,若不是因为你,这会儿莫说成亲,只怕子女都有了。他当然巴不得早些成婚。”
  金钗儿闻言,便低下头去。老夫人见状便只当她愿意了,便笑呵呵说道:“连我也盼着你们能够尽快有个一子半女的呢!好孩子,既然这样就定下来了。”
  进了广济寺,拜了佛,上了香,从前殿转到后面,老太太有些劳累,便在香房内休息。
  广济寺的主持惠空僧人有些年纪了,乃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今日亲自过来相陪。
  老太太也向他行了佛礼,便道:“当年我们那心肝宝贝不见了,我便在这寺内许下愿心,若是能找回钗儿,便在城内做三日的好事,如今果然灵验。”
  惠空和尚点头道:“当初我也同老施主说过,只需要静静等候,总有一日自当合浦珠还,也是您的虔心所至,终究心想事成。”
  “托您吉言,”老太太喜笑颜开,又拉着金钗儿过来道:“这就是我们那失而复得的小钗儿。已经订好了九月的婚期。”
  惠空定睛看了金钗儿半晌,笑眯眯地说道:“阿弥陀佛,万法缘生,皆系缘分,又何必庸人自扰。”
  金钗儿见这老和尚胡子雪白地垂着,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闻言一怔:“大和尚说什么?”
  老夫人忙道:“不可不可,你该称呼方丈主持才是。”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惠空却不以为意地,又看向门口处白梼的身影,他的白眉毛轻轻地皱了皱:“长公子……虽建功立业,可惜仍是杀伐太过,煞气太盛,恐怕……”
  张老夫人跟金钗儿几乎异口同声:“恐怕什么?”连旁边的慕容夫人也不禁走前了一步。
  惠空看这些人都着急而担心地望着自己,他是个有道高僧,本不在意尘世的俗礼,只是话到嘴边突然醒悟,便道:“哦,没什么,只是老僧的一点多虑罢了。”
  张老夫人最是担心白梼的,又知道惠空开口必有缘故,忙问道:“您且请说,不必顾虑……若是太素有什么妨碍,劳您开口我们能想法避忌避忌,就是您发了慈悲心了。”
  惠空呵呵一笑:“倒是我多话,引了老太太焦心,既然这样我就直说罢了,其实没什么太要紧,就是担心对子嗣上有妨碍罢了。”
  老太太愣了愣,然后看向金钗儿,这才笑道:“原来如此,……下个月他们就成亲了,都年纪轻轻的,应是无碍。”
  惠空点点头:“阿弥陀佛。”
  应酬片刻,惠空便告退,临出门便多看了金钗儿一眼。
  金钗儿见状,便在惠空才退出后,便找了个借口先跑出来。
  白梼本是在门口的,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金钗儿也不询问,只追着老和尚走出院门,才跑到跟前:“老方丈请留步。”
  惠空停了下来,道:“施主有什么事?”
  金钗儿道:“你刚才出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是怎么样?难不成有话跟我说?还有你说白大哥什么杀伐太过恐对子嗣不妙,他可是大英雄,难道不该有好报的吗?”
  惠空的眼睛透出些笑意,示意跟随的小和尚先行离开,才道:“其实方才当着老太太的面,老僧不便直言不讳,其实子嗣之说已经是轻之又轻了。”
  “什么?”金钗儿诧异。
  惠空道:“白大爷身上杀气冲天,恐怕有损他的福报,只怕命不长久。”
  “你、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大和尚竟然咒人?”金钗儿跳起来,绝对不肯听这样的话。
  惠空笑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倒不是咒人。何况……施主你……”
  “我又怎么了?难道我也命不长久?”金钗儿哼道。
  惠空叹了口气,望着金钗儿的脸,过了半天才道:“老僧有一句古偈想赠予施主。”
  “古、古什么?”
  惠空不理她,只自顾自地念道:“莫道水清偏得月,须知水浊亦全天。请看风定波平后,一颗灵珠依旧圆。”
  “水……月?灵珠?”金钗儿对这些佛偈之类全然不懂,便道:“都是什么意思?”
  惠空笑笑:“眼下就有一劫,施主且小心。切勿……”
  “切勿什么?”金钗儿见他又不说,着急地拉住袖子:“你到底说明白。”
  “切勿大开杀戒,血染佛前才是。”惠空脸色郑重地说了这两句,又念道:“阿弥陀佛。”
  金钗儿不懂那四句佛偈,但这“大开杀戒,血染佛前”两句却通俗易懂。
  她望着惠空离开的飘然身影,琢磨道:“这老和尚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吧?好好地难道我要在这寺内杀人吗?还说白大哥什么命不长、可恶,一定是个胡说八道的老骗子!”
  正念叨中,就听到身后有人道:“钗儿!”
  金钗儿回头,却见竟是白蕙带了个小丫头走了来,笑问:“我就知道你出来有事,是干什么呢?”
  “没什么,”金钗儿才不会把老和尚的话告诉她,便道:“白大哥呢?”
  “听说是到前头去了,不知有什么事。”白蕙说着便道:“老太太跟太太喝茶呢,咱们回去吧。”
  金钗儿点头答应,才转身,只听“咻”地一声,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箭,堪堪地擦着她肩头而过!
  眨眼间,容不得人反应,只听那跟着白蕙身后的小丫头惨叫了声,竟正给射中了脖子,血溅了白蕙一脸。
  滚烫的血溅过来,白蕙惊呆了,她愣愣地转头看着倒地的丫头,抬手擦擦脸,满手的鲜血触目惊心,二姑娘嘴唇哆嗦眼睛一翻,竟是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金钗儿身后又是一道冷风送来,她想也不想脚下一踏,旋身回头!同时右臂一挥!
  “啪”地一声,一支箭竟给她打落在地!
  那射箭的人没想到会如此,本以为一箭毙命,没想到第一支错过,第二支竟给打落……他见状便从墙头翻身跃下,手一抬,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金钗儿本是该慌张的,但不知为何,心虽然狂跳,人却冷静的出奇。
  她问:“你是什么人,是想杀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那人狞笑着挥刀上前。
  眼见刀锋迎面而来,金钗儿动也不动,直到刀刃距离自己不过三指之遥的时候,她突然抬手,单手如刀,竟正切中那人手腕内关穴道。
  那杀手只觉着碗口一痛一麻,动作猛然僵停。
  正在错愕的时候,金钗儿又悄无声息袭出一掌,眼见掌心将击落那人胸口,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变掌为拳,指骨朝前,不偏不倚狠狠地击中了那人的檀中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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