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若归去》第37/45页


  “休要狡辩,”他冷笑起来,朝那杀太子的待卫,此人早已被众人制住,强按在地下:“人证在此,这是晔身边的人,他杀竮时难道你没有亲眼瞧见?”
  我瞪那人,他生得很普通的一张面孔,毫无特色可言,上面倒是写满了忠诚老实,虽被按在地下,仍奋力仰起脸来,叫道:“你们这些小人,竟敢在皇上登基之日扰乱生事,都该杀了。”
  “如何?”子桓不再看我,面向已半信半疑的太上皇:“若是心中无鬼,哪怕有人当堂指证?他根本是想先发制人,夺宫篡位。”
  “果然,”太上皇流下泪来:“晔儿当真如此大逆不道?”他手足无措,问殿下众臣:“众爱卿有何见解?”
  众人唯唯诺诺,哪有人敢上前说话。
  子桓得意起来,抖开肩上待卫的手,站起身来:“金毓是个小人,朝秦暮楚,见风使舵,为人毫无诚信可言,他这是胆心怕事,故才否认真相。”说话间,他已走到我面前,低头讥讽:“我说得可对也无?你何不再好好想想,把晔如何谄害太子的事情说个清楚,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我怒视他,眼中欲喷出火来,可是身边侍卫四只巨掌如同重石盖住,根本动弹不得。
  “皇上,还是先将晔先关押下去,看看伤势如何,此事稍后再审也不迟。”
  “不可,”我大急,这一解下去,哪里还会有晔的命在,稍后?稍后这盘棋就全输了。
  “把他拉下去。”他板下脸来,太上皇泪流满面,索性捂住面孔,他是看也不想看了。
  我拼命挣扎,无奈身后侍卫力大,仍被拖着往外移去,那边,也有人去抬晔。环顾四周,所有的人胆怯的胆怯,仗势的仗势,也有几张疑惑的面孔,可是苦于无凭无证,到底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来阻挡说话。
  子桓的脸上开始浮出笑意,他背负着手,面朝殿外,挑衅地看我,似在说:“金毓,看你这次如何同我斗。”
  我已渐渐力竭,累得气喘吁吁,心中也已升起悲哀绝望,看来,这一局当真满盘皆输了,没料到,笑到最后的,仍是少相子桓。

  “住手,”人群中又传来喝声,这一次,喉线娇嫩清脆,却是女声。
  殿下人群中开,纷纷让出条路来,绮丽通红着脸,紫眸绯衣,身后跟着红发蓝眸的赫真,二人急急径直奔来,我犹如重见天日般喜出望外,嘶声叫她:“绮丽,快来,不要让他们把晔带走。”
  她们闻言动作更快,提着裙小跑上台阶,直冲到殿上,一边待卫们被她们奇丽的外表所惑,一时竟拦不住她们。
  “把她们拿下,”子桓顿觉不妙,叫了起来,“这是金毓的同党,应一并解入牢去。”
  “谁敢碰我,”绮丽怒喝,一面喘着气,一面用她那双特异明丽的紫眸扫过众人:“我是西域小公主,我是代表西域王来中原贺礼的。”
  “西域王?”太上皇终于抬起脸来,迷惑不解地看她:“西域王派人来了?为什么没有人来上报?”
  “上报过了,”绮丽撒起谎来也是流畅无阻:“少相早知道此事,他说要帮我上报朝廷的,难道这事皇上您不知道?”
  “是么?”他怀疑起来,看向少相。
  “胡说八道,”子桓大怒,“你这女人,故意来害我。”
  “我害你作什么?”绮丽毫不让步:“你这人,心思这么坏,不害人已经不错了,谁又会来害你?”
  “绮丽,”我急,现在不是同他吵嘴的时候,提醒她:“快去看看晔的伤势如何。”
  她也听话,不再同他纠葛,立刻同赫真来到晔的身边,一个阻住侍卫,一个低头看了半天,才道:“还好,伤得是肩胛骨,他只是昏过去了。”
  “好,好,”我说:“你快找冷水,把他泼醒,不能让他这么晕过去。”
  “你们想做什么?”子桓一点头,侍卫们又围了上去,“把这二个女子拉下去。”
  “你们敢,”她也厉害,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遥遥向太上皇道:“皇上,这是西域王的亲笔信函,是他叫我来拜见你的,还有些礼品贡物放在外面没有带进来,您难道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西域的贵宾么?”
  “住手,”这话有用,太上皇担心起来,叫人接过文书,译官当场读了,这才点头:“果然是西域来的小公主,怎会同此事有关?”又仔细打量她:“我在哪里见过你么,为何这般眼熟?”
  “我同太子晔原是朋友,有过一面之交,”绮丽一边嘴上含混应付,一边已扶起晔来,赫真也乘机从桌上拿了杯茶水,泼在他的面上,她们轻轻拍打他的面颊,耳听得“嗯啊”一声,他竟醒了过来。
  “好”,我虽仍被按在地上,脸上已喜笑颜开,大叫:“皇上,这事不能押后,要审,现在就审吧,晔醒了。”
  “晔儿醒了,”毕竟是骨肉,虽然怀疑他,太上皇仍是喜欢的,他长叹:“天!怎么会弄得如此颠倒狂乱?”
  “皇上,这事从头到底是桩阴谋,”我一有机会,立刻辩白起来:“不信你问晔,他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他是被冤枉的。”
  “是么?”太上皇仍是不信,他流泪道:“不是他的人杀了竮儿么?朕也是新眼目睹了此事,这还会有假?”
  我看向晔,他已悠悠醒转,双唇微颤,总算是听到了这话,他断断续续地说:“父皇…,此人…,此人不是儿臣…指使的。”
  “你当然不承认,”子桓驳他:“谁都见你带他上来,能站在你身边,自然是亲信,怎么出了事,你就不认他了?”
  “是呀,”那老皇帝耳软,也应声道:“这人是你带来的呀。”
  晔急出冷汗来,浑身发抖,奋力要挣起身子,可才一动,血水便又涌出,伤口痛得他呻吟出声。
  我只是瞪着那杀人者,这件事情上,我相信晔,那人确不是他派来的,此刻虽然他府首贴耳的跪在地上,一副尽忠尽守的模样,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凌利,他发觉了,亦抬头来看我,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
  这一眼,一粒寒星,却似道闪电朝我头顶劈来,我睁圆了眼,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就是那个黑衣人。虽然他五官平凡,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明亮得异常,这样的一双尖锐有神的眼睛,只有武艺高强的人才能有,一瞬间,这段事情源源本本,在我脑中贯了个畅通。
  原来,在子桓的计划中,我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主角,是他。
  那日在公主府,同磊进门的,是他,在翔云楼,伴子桓喝酒的仍是他,这一条计策,本就是磊与少相联手订作,就是晔,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粒棋子,从头到尾,他们不要竮,亦不会扶晔。
  我跪在地下,脑中飞速盘算,皇上年迈,膝下共有十八位皇子,若长皇子竮、最得力的晔都不得位,那么,再能继任的只有二皇子隆,耳闻此人不理身外事,也是个极老实平庸的人物,敢情,子桓弃了晔和竮,底下的那招藏住了他。
  今日上殿,根本并不需要我去开脱竮的罪名,他不过用了这个机会,借刀杀人,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晔的身上,不过,因为我那一记香炉,他的计策失了一分,晔没死,如果成功,这才叫死无对证,百口莫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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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我大叫起来:“是少相设局杀人,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之徒。”
  “闭嘴,”子桓冷冷道:“这里哪会有你说话的地方,你这天生的小人,变数太多,叫人到底能信了哪一句。”
  “你最好相信”,我瞪着他,这样剔透玲珑的人物,暗环交错的局中局,若要对抗,已不光是在冒险,简直就是搏命,但是,我已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我—有—证—据。”
  他一震,眼中寒星爆出,嘴里却冷笑起来:“证据?什么样的证据?”
  我不理他,只面向太上皇:“皇外公,您就这么肯定,太子晔会当殿杀人?现在,没有杀人的是我,为什么反而会被人捆绑在地,而那个动了刀剑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立在堂上指手划脚地说话。”
  “这…,”他愣住,说不出话来。
  “我曾听到过一个谣言,”我继续说:“少相十八岁上任,虽然状元郎有才,可这官也当得太快太大,有人猜说,这是因为他本是皇上流落在外的骨肉,我原先一直不肯相信,今日见了如此优待,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话说完,我歇了歇,果然,身后一片喧哗,颇引来议论纷纷。
  “胡说,”太上皇急怒起来:“这算什么谣言,金毓,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不是?”我道,左右是不要命了,先把场面罩住要紧,不能万事都让子桓占了先风:“晔是皇上的亲子,如今被他胡乱一剑,生死未卜,皇上就不心疼?就算要追究罪责,少相也不能排在其外。”
  “不错,”居然身后有人应和,刑部侍朗严密果然是个正直公允的人物,他不畏少相权势,上来帮忙说话了。
  “这宗血案牵涉新登基的皇上,又戮杀了皇子竮,少相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他立出臣班,在我身后提议。
  “好吧,把他拿下,”太上皇早已没了头绪,只得下了命来,立刻侍卫上来,将子桓背负双手地按住。
  “晔,”我又说:“你怎么样?”
  “还好,”他声音软弱,已被绮丽她们扶着坐了起来,赫真用布条密密包在他伤口,止住血水外涌。
  “皇上,我有人证的。”我说:“芳妍楼的如意曾经见过少相同此人在一起,她能证明。”
  “一个妓女的话也能信?”子桓驳道:“谁都知道你同那女人交情匪浅,这种污秽地方的女人自然是贪钱的。”
  “是不是,一问可知,”我道:“这事也是刚发生的,没法子串供,只要把她召上堂来便可。”
  “好,快去找人。”
  “还有翔云楼的老板,他也应该知道此事”,我又加一句:“少相亲自带人去吃饭,这等荣耀不容易忘了。”
  “好,去把他一块解来。”
  不多时,来人回报,芳妍楼如意拿到,至于翔云楼的老板,前几日突然暴毙在家,尸体早已入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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