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是巫女》第28/116页


  村长皮勒在搭木板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萨克为他治疗直至痊愈,一时间传遍了村庄,于是患有伤病的村民无论大伤、小伤还是不大不小的伤,都来找萨克医治。他变得十分忙碌了,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呆在莎拉身边,这让莎拉松了一大口气。萨克不来找她,她便揣着他留给她的金币,上街买好吃的糖果以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不愿意上弗洛尔那儿开女士大会,她们对于萨克和莎拉之间关系的说法,她一个字也不爱听……尽管她私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对的。

  ???花祭庆典的头一天早上,村庄涌入大量游客和邻村的居民,招待客人的长桌从广场一直排到了小河边。这是多愉快的场面!人们吃着香甜可口的夸普胡桃煎饼以及北岛风味的酱汁香肠,喝着上好的麦酒,脱帽行礼,互道祝福,一派喜气洋洋。维艾特的姑娘们身穿最好的宽袖长摆纱裙,欢快地在街上跳舞。小伙子们戴着传统的无边软帽,身披长斗篷,卖力地为她们伴奏。精力充沛的孩子们捧着篮子从长桌一头跑到另一头,为客人提供新鲜多汁的葡萄,或者是还连在藤蔓上的浆果。老人们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乐呵呵瞧热闹,回想自己当年的情景。河边的微风吹拂人们的笑脸,大片红芸草点缀其间,和煦太阳照在这块欢乐的土地上,闪耀幸福的粼粼波光。

  中午,时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人们陆续围拢到广场中心的祭台边上,等待最为重要的时刻到来。祭台是用木板和铁钉临时搭建的,然而经过几位可敬的老木匠的巧手,再加上姑娘们的精心布置,寒酸简陋的木架子焕然一新,俨然是一个既漂亮又威风的祭祀神坛了。老皮勒穿着崭新的蓝色短外套,神采奕奕站在中央,两撇胡子抹得油光锃亮。他的声音本来就中气十足,一使起魔法来,更是传遍了整个广场。

  “咳咳!”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村长说道,“尊敬的先生们,可爱的女士们,我很荣幸地向大家宣布……”

  我们倒霉的莎拉小姐这时候在帘幕后头大叫了一声:“哎哟!”随后摔倒在地上。弗洛尔赶紧扶起她,仔细检查头饰有没有撞歪,背上的翅膀是否对称,以及脸上的化妆有没有糊掉。她发现洁白的薄纱裙脏了一小块,便立即手脚麻利地倒水,冲洗,使用简单的魔法烘干。“我的小姐,行行好!别再出意外了,可怜可怜我们的心脏吧!”弗洛尔一说出来,其余的姑娘老太太也跟着频频点头,把莎拉称作“会折磨人的小妖精”──的确,从天亮忙到现在,把她们个个都累坏了。

  莎拉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委屈地扭着手说:“那不能怨我,都是这双讨厌的鞋害的。看看!鞋跟比我的手指头还长,要我穿着它走路,我倒宁可爬着出去!”

  “那是因为你太矮了,若不是这双鞋子,你的头顶还不到萨克里菲斯先生的胳肢窝!”弗洛尔叹口气,安慰她说,“好啦,忍耐一下,我敢保证不会需要很久的。过来,把面纱戴上好吗?”

  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凑过来小声问:“神官先生等候很久啦,可以让他进来了吗?”“好的。”弗洛尔点头回答。

  扑通!莎拉心跳加快了,想到萨克可能对她抱有的念头,手脚就不自在。她张开嘴摇头,想告诉弗洛尔她还没准备好,可是真该死,她看见萨克从另一边走过来。

  他身着雪白金边的祭司服,脖子和腰间挂着复杂的饰物,乌黑的头饰像是少女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边,额头还画着奇怪的符文,浑身上下透着既神秘而又庄重的气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莎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萨克的吃惊丝毫不亚于莎拉,他几乎认不出她来。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嘴唇小巧圆润,皮肤白皙,火红的头发令人炫目……不,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显然之前的认识远远不够。那条洁白素雅的纱裙多么适合她,仿佛她生来就是花之女精,纤细优美而纯洁,任何装饰都是多余的。

  他们两人就这样长时间相望着,彼此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给了对方多么大的好感。在思想上,这种全新的蜕变就像是一股清新的泉水,在莎拉的心里流淌出来。

  噢,糟糕!她突然意识到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太多时间,于是慌忙拉起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借以掩饰失态。这时候,帘幕外老村长热情洋溢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台下沸腾的欢呼声。莎拉知道,该是出场的时候了。

  “妖精粉在左边的口袋,右手拿权杖……荆棘藤蔓要交叉绕三圈,打三次结,然后等神官先生的第一段话结束,再系到另一个坛子上,千万记住!”弗洛尔再一次在莎拉耳边叮嘱。

  “好的。”回答颇为紧张。

  “不用太担心,梅先生会在一旁提示你的。好了,现在抬头挺胸深呼吸,笑得自然一点,慢慢向前走,注意别被裙摆绊倒。好极了!莎拉,就是这样!”弗洛尔拉开帘幕,让亲切的阳光和期盼的笑脸迎接她。人们停止欢呼,屏住呼吸,虔诚地举起手,真心祷告。莎拉就像一朵娇小、动人,还带着初晨露珠的白色玫瑰,一点一点地在人前绽放了……

  噢,不!太不幸了,我们的小玫瑰跌倒了!

  萨克和弗洛尔同时用手遮住眼睛,老天!那情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梅先生的胡子几乎要飞起来了。可怜的莎拉试图翻个身子爬起来,但她那碍事的鞋跟简直比油锅里的煎蛋还滑溜,怎么都支撑不了。四周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望着她,充满着怀疑、担忧或者同情,却又由于善良的心支使,刻意做出并不在乎的神情。

  就在莎拉孤立无援的时候,神官出人意料地走了出来。他宣读了一篇祝福词,然后平静地蹲下身,向花之女精问候,并把她的高跟鞋一只接着一只脱下,使得双脚宣告解放。他的动作那么娴熟自然,神态平静而温和,以至于他将莎拉抱起来走到梅先生面前时,人们完全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热烈的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弗洛尔总算又开始呼吸了,她翻着白眼说:“感谢莎拉,我的寿命减少了五年哪!”

  在此之后,权杖牢牢插在了祭台中央,荆棘藤绕了三圈并在适当的地方打了三个结,妖精药粉也撒在了祭坛里,五彩缤纷的焰火如人们预料中地猛烈升起,直冲云霄。神官用他平稳温柔的声音祈祷时,人们排着队伍有条不紊地从花之女精手中领取象征祝福的鲜花。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紧接着是一场隆重的婚礼。人们给今年的三对新人让出道路,让他们跪在神官前面,由花之女精把特别准备的大束花球赐给他们。新娘和新郎带着某种兴奋却又害臊的神情,手牵着手,用心体会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望着他们,莎拉由衷地笑了,打心底里为他们祝福。

  “噢!她终于坚持下来了,真了不起!”帘幕后头的弗洛尔调侃地对周围的姑娘说,语调活像是个欣慰的母亲,仿佛在说:“我那丑陋的女儿呀,她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真了不起!”海丝吃吃笑了。

  这时德兰米雅转过头来问:“我说,你们不觉得这段时间太长了吗?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

  莎拉察觉到了不对劲。祭台下逐渐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无论黑色、灰色、金色还是银色,全都专注地望着萨克和自己,这其中尤属新人们的眼神最为热切。莎拉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计算自己是否漏做了什么,却发现这是徒劳的,因为就连萨克也一脸困惑──按照之前的排练,接下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退出祭台,把主持庆典的工作重新交回村长的手里──但现在看来,显然有什么事给遗漏了。

  梅先生轻咳一声,悄悄在身后提醒:“现在,神官可以吻女精了。”

  如果问有什么能让萨克里菲斯先生失去镇定自若,那么毫无疑问这句话成功做到了。他的表情霎时间僵硬无比,飞快地扫了一眼莎拉,语言突然变得不流畅了:“请原谅……你说什么?”

  莎拉点头附和:“我也没听懂!先生,能否说明白点儿,别用那些像虫子叫的古代妖精语啦!”

  场面出现了一阵难堪的停顿,就像是曲子中出现不和谐的旋律一样,台下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孩子不安分地吵着要离开,新娘和新郎面面相觑,忧心忡忡:他们正等着互相亲吻作为婚礼见证,可如今没有神官女精的示范,他们该怎么办呢?皮勒先生耐不住性子催促起来,老祭祀一次又一次向神官使眼色。

  饰演神官的萨克呢,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眼睛分毫不移地欣赏着地上掉落的花瓣,好像那上面有一块宝石似的。莎拉看看台下又看看萨克,什么都不明白,也跟着嚷:“快点来吧!别愣在那里呀!”

  听她这么说,萨克的表情里突然出现一种豁出去的坚定。于是他走到莎拉面前,拉扯掉她的白色面纱,说道“失礼了”,便俯下身把嘴唇贴在莎拉的唇上。莎拉刹那间听到了两个剧烈的心跳声──天晓得她自己也紧张万分──她发现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握住她腰肢的手也太过用力了,最关键也最令她吃惊的是,在如此长的时间里,萨克居然一直都没有呼吸!唉!他不会把自己给活活憋死吧?

  仪式圆满告一段落后,弗洛尔等人围着莎拉高兴地转悠,谁也不知道那个害羞的骑士去了哪里。人们分散开来继续喝酒庆祝,有的继续跳着快节奏的拉莫风舞蹈,有的则回屋休息,为夜晚的狂欢养精蓄锐。

  晚上的时候,广场点起了篝火,新一轮的庆祝开始了。

  英俊潇洒的赛迪出人意料地在众人面前把花献给了金头发的可人儿,弗洛尔骄傲地接受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沾沾自喜的。“现在看来,他的嘴巴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你说呢,莎拉?”弗洛尔发现莎拉眼神茫然地盯着酒杯发呆,她问:“怎么了?在为什么事发愁呀?”

  “唉,亲爱的弗洛尔,有件事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我为此十分苦恼。而现在我愈加确定了,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敏锐的感觉也没有欺骗我。如果那是一位无关紧要的人,我便轻松多了,内疚感不会困扰我很久的。可是对我来说,他是重要的存在,是良师是兄长,我是多么不想令他伤心难过!”

  善解人意的弗洛尔立刻明白了她烦恼的根源,她爽快地回答说:“那么让你的心做决定吧!你要知道,人不可能出于感激或者其他因素爱上另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有多重要。即使真的因为你的拒绝而伤害了他,你也不必自责,那不是你的错。总之,勇敢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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