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第388/451页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李运踏进了福宁宫。窦宏朗自是知道近来朝中的暗涌,于是招来班底商议。他的班底就那么小猫两三只, 着实显得寒碜。搁在天下大定之时,皇帝宠信个太监都能闹的天翻地覆, 窦宏朗却没这等好命, 乱世当头,一应规矩都剁了喂狗, 唯有拳头是全部。
窦宏朗看了看李运, 又看了看肖铁英,再看了看窦崇成, 顿时觉得心事成灰。可要紧关头, 他不能等死。只得揉着太阳穴道:“李指挥使,前日你说虎贲军的人在与朝臣接洽, 情形如何了?”
李运沉声道:“都是千年王八万年龟, 便是有所动作,旁人亦难看的出来。”
那是自然, 管平波给林望舒的承诺,仅是空口白牙。便是管平波肯给白纸黑字, 林望舒也不想要。这等时候他到底叛没叛变,是只有管平波能知道的——如若忠心可昭日月,窦宏朗当即就能知道管平波的动作;可若要他瞒下了窦宏朗,那便至少是装死,不肯掺和帝后之争。以目前的局势,与叛变也差不多了。
文臣就是楚朝的牌坊,当初窦向东跟江南党妥协,是与管平波一样的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是真的怕了江南党。便是刚来的时候怕,次后也没放在眼里了。陈朝卫所的战斗力都惨不忍睹,乡贤们就是把卫所都收归麾下,还不是照例能打的你后悔投胎做人。关键是窦向东并没有超脱时代的觉悟,他心里是认可当下的土地制度的。故而不觉得与士绅豪强需要鱼死网破。因此,刚开张不久的楚朝皇帝窦宏朗,同样没把文官当成最要紧的存在,他惦记的另有其人,正是张和泰之流。
管平波是真心想把张和泰收归麾下的,张和泰山寨了不少虎贲军的练兵技能,他的兵约等于虎贲军治下的邬堡民兵。不说拿来就能用,至少可节省大量新兵训练的时间。从好勇斗狠上,只怕比民兵还彪悍,无非就是文化学习需要下点功夫,比随便征来的强太多。因此她与张和泰的见面十分谨慎,李运半点查不着。
肖铁英沉吟片刻,道:“她连李指挥使都敢公然策反,岂肯放过张总兵?”
李运听出了肖铁英的言外之意,管平波派人大大咧咧的游说他,恐怕为的是挑拨离间。一方面离间他与窦宏朗,另一方面便是离间张和泰与窦宏朗了。不管她是否派人与张和泰接洽,张和泰只要反应不及,没有赶来表忠心,他定然要被怀疑了。李运感到相当棘手,即使看透了管平波的用意,他也没有任何应对手段。
窦宏朗吐出一口浊气,诚恳的道:“不曾对父皇留下的旧臣多加关照,是我疏忽。”
窦宏朗对张和泰不能说不亲热,奈何当年窦向东派他去跟管平波,结果又因张和泰对虎贲军的推崇心生怀疑,便将其推出了圈外。窦宏朗又非面面俱到之人,此刻想要拉拢,不知道来不来的及。不独张和泰,窦家旧部,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于是窦宏朗郑重的对肖铁英道:“各方将领,劳舅舅替我多多安抚。”
肖铁英点头:“老臣明白。”
半日没说话的窦崇成皱眉道:“我们何必总想着与她抢人?她的野心,至今不敢宣之于众,那便是时机未到、羽翼未丰。既如此,我们何不替她宣扬宣扬。一旦人人知道她心中所想,便是领头的人投了她又怎样?底下的人难道真个就肯对个女人俯首称臣?再则,既然是我们放消息,想放什么都是我们说了算。当日她与谭元洲的风言风语沸沸扬扬,与那异族的孔彰亦有人闲话,还是她虎贲军自家传出来的。便是天下士子百姓都不理会穿龙袍的是男是女,他们总该忌讳女子倒过来三妻四妾吧?尤其是可往军中宣扬,果真女子都学了她的张扬跋扈,诸位头上岂不是绿云盖顶?如何忍得?”
这话也就是亲弟弟敢说了,李运和肖铁英纷纷低头装死,不敢抬头看绿云盖顶的窦宏朗。
窦宏朗早与管平波离心,别说管平波疑似给他带了两顶绿帽子,就是二百顶都无所畏惧。横竖一开始就没当过自己人,别人家的老婆偷汉子,关他屁事。遂显得十分宽宏大量的道:“老三说的是个法子。”
李运:“……”
肖铁英:“……”
窦宏朗又道:“现我去寻张总兵,倒显得不稳重。他那处,李指挥使去找他谈谈吧。江南大营已是补齐了两万兵马,果真倒戈,我们应天城还不够给两大营消遣的。便是窦总兵从江淮借了天兵天将,也救不得我们了。”
李运忙应了。
乱世当头,没有什么比打不过更苦逼的事。几个人来回商议的唯有怎生防备,主动出击的法子一条也没有。谈了半下午话,窦宏朗心力交瘁,当年的汉献帝面对曹操,大抵就是他现在的心情吧。
李运出宫后,立刻着手散布流言。有组织有预谋的流言,素来传的飞快。不出半日,应天城内外人尽皆知;又三日,传遍江南二郡,直朝西边而去。
管平波暗骂了句娘,所谓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哪怕只是谣言,绝对够给她添好几笔麻烦,何况不是。管平波是万万不能此时辟谣的,不然将来不是啪啪打脸么?她想做女皇,当然要造势,可现在时机不对,而且完全不是她想放的料。
这是一个纯粹的男权社会,即便是在巴州,上门女婿都备受鄙夷。窦宏朗此招,本就看她不顺眼的江南党跳出来煽动民意是铁板钉钉了,便是她自己麾下三郡,恐怕都得震三震。苍梧也就罢了,所谓的堂客当家再是注水猪肉,那也是有干货的。岭东那等后世都闻名全国的宗法兴盛、重男轻女的传统大省,估计真得炸营。妈的,绿云罩顶的话都敢放,皇帝果然已超脱三界外,不在世俗中了。
管平波急急回军中开会,冲进会议室,当头撞见孔彰,险些一口老血直接飚出。她现在若想把节奏往“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上带,那如何跟孔彰解释?孔彰再比不得她在军中威望,作为副将,他起码能拉动小半人心。如果加上他传承千年的姓氏与性别,快够的上吊打了!虎贲军难以接受窦宏朗做皇帝,那是有利益之争。但孔彰做皇帝,虎贲军会有任何损失么?没有!她管平波做孔彰的皇后会有半分委屈么?也没有!只要孔彰不纳妾,这特么够得上千古传唱的佳话了。靠着老婆起家的郭威还特么有一群妾呢!别说他把皇位传给老婆的侄子了,大周的江山有一半是柴荣自己打的!那算狗屁的内侄儿,柴荣妥妥的就是合伙人二股东,当董事长天经地义。
孔彰看着管平波神色变幻,皱眉问道:“可是为外头的流言烦心?”
管平波快抓狂了,在此时,她的性别就是绝对的劣势,勉强镇定心神,扯了扯嘴角道:“是为了观颐。”
陆观颐坚持隐瞒病情,这等小事,管平波自是依她。但镇抚部长之责何其要紧,自然是只能瞒下不瞒上的,至少唐志敏就得卯足劲的接班,不然分分钟被人干下去。方坚、白莲等混成了心腹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在孔彰关切的眼神下,管平波几欲抓狂,她的性别硬伤太大了!窦家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唐朝陈硕贞称帝、本朝白莲装神仙的时候,脑残粉照样多多的,完全不在意她们的性别,当然跟她们都是搞邪教的也有点关系。而她管平波起家的时候,还笼罩在窦家的阴影下,当然不能高举女皇旗帜蹦跶,那不是找死的么?只得迂回行事,从女子分田到女子做官,潜移默化的搞男女平等,好为自己积攒民意基础,到了时机成熟,正好叫这群妹子带节奏。她本就有威望,如此就顺理成章了。哪知诸事烦扰,一拖二拖就拖到了今日,被窦宏朗冷不丁的抖落出来。自己偏偏又作了个大死,给了孔彰个误导性极强的承诺。管平波恨不能穿回去给自己一脚,美色误国啊!
管平波与陆观颐感情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孔彰听闻她是惦记陆观颐,亦重重叹了口气。就这么个姐姐了,怎地又年寿有碍了呢?回过神,孔彰又道:“近来外头的传言,你可知道?”
管平波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嘴巴却是闭的死紧,坚决不与孔彰谈这个问题。孔彰既有当皇帝的野心,很容易趁此机会逼她“辟谣”,在舆论上直接篡成虎贲军的男主人。到时候她跟窦宏朗一块儿完蛋!只得郁闷的掉下两滴眼泪,哽咽的道:“我去看观颐。”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趴在陆观颐窗前,管平波默默无语。
陆观颐笑道:“有甚烦心事,何不与我分说分说?”
管平波瓮声瓮气的道:“我想谭元洲了。”这话当真肺腑之言,谭元洲在世,孔彰敢蹦跶?摁不死你丫的!
陆观颐叹道:“是啊,我们两个都没法子陪你了。”
管平波一肚子憋闷,无处可诉,只得骚扰病患,把这二日的乌龙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
陆观颐听完,瞥了管平波一眼:“你是终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你当日不糊弄彰哥儿,也没今日之为难了。”
管平波痛苦的道:“当日不糊弄住他,他就真不跟我抢班夺权不成?你表弟又不傻。将来到了朝堂上,他那根直肠子我摁的住。可在军中,大家伙认的不是九道湾的心思,而是武力值。我前头是姓姜的,后头是姓窦的,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虎贲军的局面,陆观颐心知肚明。看起来威名赫赫,实则一直以来夹缝求存。陆观颐想了许久,才正视管平波道:“遏制流言有几个方法,其中最有效的,是弄出个更大的消息震撼世人,便再无人记得这等捕风捉影的小事了。”
管平波眼神一凝:“你说。”
陆观颐忽然心念一动,露出个笑颜道:“就要过年了。”
“嗯?”
“宫中应该是要办宴的。”陆观颐笑了笑,“那就等到宫宴的时候再说吧。”

第285章 纠结7月11日第二更
第82章 纠结

管平波没说话,她来打扰病人已是不妥, 更多的话不便多说。宫宴上自是能做手脚, 弄出点事故, 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 可离着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何况她真正觉得棘手的, 并不在外,而是在虎贲军内部,或者说, 在她自身。除了天生的野心家之外,想要生出当皇帝的念头, 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假如她是男人, 作为手下败将的孔彰最敢想的也不过做个权倾朝野的异姓王。偏生她是女人,孔彰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不想人才两得才怪。从来内部的坍塌最为可怖, 即使孔彰未必敢公然反抗,管平波也不愿冒险。还须得想出万全之策才好。
陆观颐看着管平波紧蹙的眉头, 叹了口气。管平波和孔彰之间, 一直是有隔阂的。这也寻常,孔彰毕竟是半路加入的虎贲军, 自然比不得她们三人感情深厚。在谭元洲死后, 孔彰似乎补上了谭元洲的位置,但他与管平波很难有那份默契与信任。谭元洲之温柔体贴, 难用语言形容。孔彰没有此般情分,更无谭元洲的稳重周全。从公从私, 在管平波心里都绝无可能真正替代谭元洲。而她与孔彰的姐弟情,亦没有重到可消弭野心的地步。孔彰对她,仅仅为移情。
陆观颐条分缕析的整理着心绪,遂以休息为由,赶走了管平波,自己独自坐在躺椅上,闭上眼沉思。她的工作与权柄悉数交接,但有管平波在,只要她愿意,内外消息依旧畅通。管平波出手策反朝臣,是对窦宏朗露出了獠牙。待把要紧人物都收拢的差不多之后,紧接着便是造势。声势无需太大,关键地方知道即可。横竖想要天下皆知,短时间是做不到的。只没想到被窦宏朗下了先手,有孔彰这个变数的虎贲军,立刻变得被动。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得加快步伐,尽快完成布局。果真“天下归心”,孔彰便只得认命。因为孔彰必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想两败俱伤的话,就可以坐下来谈了。谈判的机会越早越好,趁她还活着,总是可以起到些许调节作用的。再看如今局势,窦宏朗的铁杆不剩几人。窦崇成一介书生,不足为惧;肖铁英能调动的兵马,皆在城外,便是他敢打,也打不过;唯有掌管宫禁的金吾卫指挥使李运,是他们真正的绊脚石。陆观颐倏地睁开双眼,如何才能把绊脚石搬开呢?
管平波走在回房的路上,她脑子里想的东西与陆观颐差不多,不过想的更多一步——该拿什么态度对孔彰。孔彰昔年的旧部被她拆分过,却因要打应天,再次聚集了不少。这群人不消说,那是孔彰的拥趸,绕过孔彰,是很难彻底控制。多年副将,信服孔彰的人亦是不少。也就是说,想把孔彰拔成光杆司令是不现实的,稍有差池,弄不好窦宏朗都会向孔彰伸手。孔彰当然不会信任窦宏朗,但不妨碍他利用窦宏朗,窃取他的正统,自立为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几岁就跨上战马的孔彰,对自己看上的女人没点征服欲,那可真是鬼都不信。
太阳渐渐西斜,冬日天黑的早,训练的战兵解散,三三两两的走在营里,大声的说笑。管平波的脚步越发沉重,以她和孔彰的关系,几乎避不开单独见面。那位仁兄半夜不翻墙进门才奇怪。
掀开门帘,管平波瞪眼看着盘腿坐在地上,在火盆里烤玉米的孔彰,肝都要裂了。还没到晚上,这货就大大咧咧的进门,掩耳盗铃都不要了么?
孔彰抬起头道:“大姐姐还好?我早起去瞧她,她都不耐烦见我。”
管平波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了心绪,才道:“她是怕过了病气给你。”
孔彰道:“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没事,我身强体壮的怕甚。”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你自家跟她说去。”
孔彰闭嘴了,陆观颐身上不好,管平波心情自然更加糟糕。起家的左膀右臂都折了,搁谁都受不了。把管平波捞到怀里,无言的安慰。
管平波感受到轻拍在自己后背的大手,更想死了,孔彰不愧是干过两任驸马,眼瞅着要干第三回 的人,的确是老司机,哄女人真是一套一套的。管平波无力的趴在孔彰怀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算计了他去,怎么着都觉得自己心黑的有点过。虽然孔彰对她远不如谭元洲那般痴情,还夹带了不少私货,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至少比自己单纯看脸的强。
孔彰见管平波的焦躁都快实体化了,便不好提公务,只拿些日常随口闲话。可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管平波鲜少似今日这般叫他乖乖的抱在怀里,轻柔的呼吸不停的拂过他的脖颈,越发引的他把持不住。呼吸粗重的道:“何时才是时机?”
没头没脑的话,管平波听的分外明白,寻思着是否先滚了床单,混点床笫之情,将来比较好谈话。就在此时,亲卫突然在帘外道:“将军,张队长求见。”
张金培进来沉迷。奸情,非军务没空来跟前晃,管平波忙从孔彰身上下来,对外头扬声道:“请进来。”
张金培掀帘而入。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吊儿郎当的道:“汇总了两日的消息,满城都在传您老要登基做皇帝。你们汉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是不是也能位列个仙班,长生不老去了!”
管平波最不想当着孔彰的面提这个,张金培你个猪队友!不过幸而是张金培,倒激起了管平波的灵感。只见她眼珠一转,立刻就对着张金培来了一脚,用更不正经的语气道:“可不是,明日上天就要发三十三道经书,请我去天上做玉皇大帝,你见了朕胆敢不磕头!来人,把这混账给朕拖出去砍了!”
孔彰噗的就笑出了声。
管平波斜晲着孔彰:“你笑甚笑?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有你这么做娘娘的吗?还不给朕来捶捶腿?”
孔彰忍笑道:“娘娘,莫不是你给宫里的圣上捶过腿?”
管平波双眉倒竖,叉腰道:“你也不想活了,来人,打入冷宫!”
张金培做了个呕吐的姿势,孔彰更是笑个不住。管平波一面飚着演技,一面心寸寸下沉。这特么都能糊弄过去,两个王八蛋竟是半点没想过她有登基的可能。男尊女卑太操蛋了!
被张金培打了个岔,管平波顺势把孔彰扫地出门,蒙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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