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第446/451页


老虎发出愤怒的嘶吼,还不待跳起,第二轮射击又至。子弹暂停的瞬间,张焰雪猛的把枪送出,前端的刺刀直直刺入老虎的咽喉,霎时间,血流如注。重伤的老虎四肢扑腾了几下,呜咽着摔回了地上,不多时便咽了气。
躲在院外探头围观的人目瞪口呆!
寂静中,女孩的尖利哭声乍响,听得人不由一颤。
“娘!娘啊啊啊――”
军医包文华忙把枪扔给了王永升,拔腿就往里冲。院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军爷且慢!那是内门!”
张焰雪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几个片段,脸色倏地大变,怒斥道:“甚内门外门,人命大如天,去救人。”
哪知小小的耽误,街坊便围了过来,齐齐拦住包文华。里长出来道:“知道你们好心,然一地有一地的规矩。我们当地的内门,是不许外男入的。”
更有几个近支族人跑了来,将方才蛮子踢坏的门板竖了起来。
包文华惊愕的道:“不是……我闻着血腥味了,里头有人受伤的。”
家主赶了来,乃是方才在院内急的跳脚的老者。他名唤孔广荣,号称孔子后裔,却是没上谱的,平日里更要以礼仪约束自己。他家也是倒霉,先前陈朝末年抓壮丁去当兵,两个儿子被带走。次后姜戎掳人口,长孙又不知所踪。偌大个宅子,只剩他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并几房妇孺。老虎偏跳进他家院里,唬的他险些晕过去。心里着实挂着儿媳孙媳并孙辈,忙不迭的对张焰雪作揖:“女军爷,那里头都是我的儿媳,我不便进去,求您去瞧上一眼。我家略有家底,药费诊金必不少分毫。”
张焰雪冷笑两声,推开守在门口的汉子,冲进了院内。院内一片狼藉,地上倒了好几个女眷,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又手忙脚乱的点了火把,方看见个小女孩坐在血泊中,半边身子挂了个妇人。妇人的后背与脖子都缺了一大块,看起来尤为可怖。小女孩抽噎着,不住的喊着娘。但那妇人早不能回应了。
宣传处长罗述琴看看周遭,对张焰雪道:“司长,这家外头无人家,正对着野地。墙又太矮,保不齐还有猛兽。女眷得转移才安全。”
张焰雪先把孩子抱起,又问其他人:“还有没有受伤的?”
蛮子答道:“这里有一个,像是断了腿,怕是叫老虎唬着跌倒所致。”说着转头对受伤的妇人道,“喂,你怎地不说话?你听的懂官话么?”
张焰雪木着脸道:“本地女眷生下来就关在内门里,嫁人也不过去到另一个内门。见了外人,能说明白话的就没有。”
蛮子看了看四周,惊讶道:“内门……指的是这个院子?”
张焰雪点点头。
蛮子脱口而出:“那还不关疯了?”说毕,发觉自己失言,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她怎地能当面揭短呢?忙闭了嘴。
张焰雪却是嗤笑:“可不就是疯了。”却也不肯再说,大声对外头喊道,“包医生,你带了夹板没有?有个妇人断了腿。”
包文华道:“带了,可你会接骨么?”
张焰雪道:“不会。”
包文华便对孔广荣道:“你看,跌断了腿不理会,运气好是瘸子,运气不好命都没有了。我们此番没有女军医,您让我去瞧瞧?给正个骨,不过百来日,她又活蹦乱跳的了。我门虎贲军行医不收钱,你自去抓药便是了。”说着又补充了句,“也不要东西,甚都不要。就是行善积德,老乡莫要担忧。”
谁料街坊听得此言,竟是吵嚷起来。就有人道:“你个后生好不知礼数,哪有外男进内门的?”
“是了,谁去请城中的女医来瞧瞧。”
“屁的女医,上回被姜戎掳走啦!孔家倒有几个小姐会医,她们又不出门。”
包文华走南闯北,知道有些地方的人保守。瞧那家主穿着长衫,料定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臭毛病比狗毛都多,只得摆事实讲道理:“医患不避男女,当今圣上那年在郊外受伤,照例是男医生给治的,不信你们上京打问便是。”
蛮子听见包文华慢条斯理的说话,心里急了,催促道:“你在外头说书呢!她脚肿成水桶了,我不会看!还有个一直打摆子的,都尿了,你进来瞧瞧要紧不要紧!”
蛮子的大嗓门一喊,方才尿了的妇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蛮子忙伸手捞住,厉声朝外大喊:“晕了晕了,你到底磨蹭个什么呀!里头没老虎吃你!”
罗述琴走过来低声骂道:“叫我怎么说你?大庭广众之下说女眷尿了,你要不要她做人?”
蛮子一脸惊愕:“人不都要撒尿么?”
断腿妇人的低声啜泣飘入耳中,蛮子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腾出手来,急急的在妇人肩上拍了两下:“别慌,我们包医生手法好着呢!她替你接好骨就不疼了。”
妇人含泪摇头:“罢了,都是命。”
张焰雪嗤笑道:“我还就不信命了!”说毕,把怀中的小女孩塞到罗述琴手里,双手把门大力拉开,喝道:“废什么话!救人!”
街坊骚动起来,孔广荣家人零落,哪个他都心疼,见张焰雪蛮横行事,再绷不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愤怒的吼道:“哪来的毒妇,恁不讲道理。我家书香传家,内眷叫外人去瞧,就是逼她去死。你还不如叫她死个痛快,省的死了都叫人羞辱!”
那断腿的妇人眼泪颗颗的落,确认了蛮子是女人后,轻轻的靠在她身上,瑟瑟发抖,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罗述琴怀中的小女孩也跟着哭起来:“娘……呜呜……”
张焰雪盯着孔广荣,那张苍老而又正气凌然的脸,与记忆中的重合。女人命如蝼蚁,生不由己、死不由己、甚至生死的价值都不在于生死本身,而仅仅是男人的脸面。
“所以你觉得她跌断了腿就该去死。”张焰雪强压着心中的滔天怒意道,“是这个意思么?”
孔广荣被张焰雪的气势所慑,底气不足的道:“我、我没有这么说。”
张焰雪接着道:“你既然关她们在内门,不论火灾还是虎患,皆不可踏出一步。那护不住她们的你,有什么资格活?”
孔广荣怒道:“妇人不见外男,本就是规矩!你叫她失了名节,与杀她何异!?”
张焰雪突然哈哈大笑:“好一个失了名节,与杀她何异!”众人还不明白她因何发笑,却见她突然抱起个石头,往孔广荣的腿上狠狠砸下。
孔广荣登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张焰雪敛了笑,一字一句的道:“什么时候你让包医生去给你儿媳正骨,我什么时候让你治疗。否则……”张焰雪冷冷扫过四周,“谁敢靠近一步,我宰了他全家!”

第362章 枷锁8月29日第二更
第160章 160枷锁

围观的众人惊呆。孔广荣凄厉的喊:“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张焰雪再次张狂的大笑, 笑的眼泪直飚。隐藏在黑暗中的记忆浮出水面, 她想起了那年,她的母亲在病床前垂死挣扎。家乡没有女医, 内门不能进外男, 所有的女人, 哪怕着凉, 都只能与天挣命。狭窄逼仄的内院,是她们人生的全部。没有足够的活动,就不会有足够的力量。她们无力反抗父亲与夫主, 也无力平安的生下孩子。生育自来鬼门关, 但海右郡的女人, 这道关卡特别的难熬。
孔广荣的中气十足的痛呼,与妇人轻不可闻的呻吟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的罗述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内院中的女眷理应比男人娇弱百倍,但在同样的剧痛下,忍不住的是男人。
张焰雪饶有兴致的绕着孔广荣走圈:“痛么?不够味的话, 我可以再补一脚。”
包文华捏了把冷汗,为什么别人家的镇抚都是柔声细语春风拂面, 轮到他们海右都指挥使司的镇抚, 就凶神恶煞宛如阎罗?
此时的官军还是土匪的代名词, 众人见张焰雪如此凶悍,皆不敢吱声。霎时间,孔家的院子内外,只余孔广荣的惨叫不绝。
不过盏茶功夫, 孔广荣已是受不住,开始哀求张焰雪。张焰雪嗤笑:“孬种,还不如个娘们,我看阉了算了。”
孔广荣哭的泣涕横流:“女军爷饶命,饶命啊!大夫,给我看看腿,疼啊,疼的很呐!”
里头有伤患,张焰雪没空嘲讽孔广荣,对包文华使了个眼色。包文华擦了额头上的汗,提着药箱就往内院里走。断腿的妇人乍见陌生的男人,不住往蛮子怀里躲。蛮子索性按住她,对包文华道:“你速战速决。”
包文华点了点头,对妇人温和的笑笑:“休怕,忍忍便好了,保证将来不瘸腿。”
妇人脸色惨白,不敢动亦不回应。医疗队的其它人鱼贯而入,看视别的女眷。被老虎挠过的妇人抱着胸,死活不肯给医生看。没法子,罗述琴只得送她回屋,在医疗队的指导下检查。军人或多或少会处理些外伤,勉强包扎好了。罗述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未婚的女孩子叫老虎挠的留了疤,不参军的话只怕难有好下场。罢了,过几天再来游说吧。
安顿好女眷,包文华才出来给孔广荣接骨。孔广荣已是痛的没了叫喊的力,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鼻涕眼泪抹了满脸,头发胡子乱七八糟,好不狼狈。待上好了夹板,已是到了半夜。罗述琴恐他们为难女眷,苦口婆心的道:“女子存世,当上敬公婆,下抚儿女,此乃大节。若一味为了贞洁,孝慈都不讲了,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不是孔老夫子的话。你们既是姓孔的,怎地听起别家胡噌起来?叫外人知道了,想来要笑你们数典忘祖。夜深了,都好好歇着吧,明日我们再来瞧。不收钱的。”
众人都低头不语,几个医生嘱咐了回骨折的注意事项,便排着队回去了。
街道归于寂静,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满脸皱纹的妇人,看着平静的理着长腰带的儿媳,哑声道:“我会照看好孩子的。”
她儿媳没什么表情,艰难的站起来,单手扶着炕桌,把绑了小石子的腰带扔过了房梁,再打了个死结。
老妇人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丈夫、儿子、老妯娌、两个儿媳,一个个离她而去,活着还有甚意思?
妇人看着婆婆憔悴的模样,含泪道:“娘,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弟妹为了护着闺女去了,我也要去了,她们姐几个将来的婚事,全靠您了。您可得长命百岁,不然我在地底下都不安。”
老妇人痛哭出声:“我的儿,你怎地生的不是儿子?我的儿,三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就我个老婆子,如何看顾的过来?”
妇人笑了笑,摸了摸自己才被接好的腿:“这便是命吧。横竖痛的很,死了倒干净。”不死又如何呢?被男人摸过了腿,不去争个节妇名声给女儿脸上争光,难道叫女儿嫁到不识字的庄户人家里去么?横竖女人命贱,死了也就死了,愿老天爷看在她贞洁的份上,叫她来生投做男人,再不遭此罪吧。
借着炕桌,妇人慢慢爬上了凳子。虚虚的望了隔壁孩子们休息的房间,半晌,单脚踢掉凳子,利落的告别了她短暂的如同枯井的生命。老妇人泣不成声,生既无欢、死又何惧?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去孩子们的房间里,把女孩儿都掐死带走。可理智告诉她不能,两个儿媳皆为孩子而死,在漫长的寂寥的内院里,她们伴了自己半辈子,如何能忍心叫她们死不瞑目?
房梁上的挣扎很快消失,只余僵硬的尸体挂在当空。老妇人下了炕,把儿媳放下来,抱在了怀里。抚着她鬓角的碎发,一下、一下,不舍得停手。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婆婆虐待,所以从不敢慢待儿媳,怕老天将报应落到她女儿头上。却不料,凭空生横祸,两个儿媳,终究一个都没护住。老妇人抱着儿媳的尸首哭泣着,老天,我尽力了,我真尽力了,莫罚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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