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12/85页


  安晴笑着表示不碍,又叮嘱她:“你是个明事理的,同家人们好好说说,咱家里私下说点什么,我可以当作玩笑或是没听见,但同咱家交好的几家里面,以后说不定有一家就会同裴家结亲,你们这几句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像什么话?”
  刘婶子连连点头称是。
  安晴想想又补上:“裴少爷难免小孩子心性,同人爱开几句玩笑,这几日他来咱家频些,环茵不在,你且替我约束着家里头的,莫同他顽笑,也莫往水榭那去,万一生出些是非,咱顾家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刘婶子面上先是一喜,又忙郑重点头答应了,道定不负小姐所托云云。
  安晴摆手,放她去干活。
  这人也是环茵观察许久的,临走时才郑重荐给安晴,道几个家里的媳妇子里头,数她最是稳重细致,在媳妇子里面也算是有些个威望,能服得了众。
  安晴倚在灶边叹了口气,环茵不过一日不在,她便同少了只手一般,浑身的不舒服。
  裴靖满头大汗地凑过来:“想什么呢?愁容满面的?”
  安晴一惊:“已经放了?”忙叫刘婶子叫来几个管家,抬了饭桶去后院水榭开饭。
  裴靖点头,接过安晴递来的帕子擦汗:“来贵在看着呢,出不了事。”
  安晴不是不埋怨的:“天气还冷就疯得一头汗,万一受风了,裴姨还不来找我拼命?”
  裴靖笑出一口小白牙,凑近她耳语:“心疼啦?”怕她发飙,马上又躲远些装可怜,“人家还不是为你分忧,事事亲历其为,还为你找珊瑚枝,你还来凶人家……”
  安晴蹙眉撑墙:“想吐。”
  裴靖笑,也摸着肚子皱眉头:“饿了,我的小灶呢?”
  安晴也笑着赶他:“少不了你的,快去洗手洗脸,我叫李嫂给你端去。”手下不停地忙乎着收尾,将饭菜盛到盘里摆好,洗净了手之后便也去找裴靖。
  偌大个顾府,能上桌的也只有他二人而已,两人又是相识多年,便也不避讳,面对面坐下开饭。
  裴靖赞不绝口:“阳儿做的饭就是令人食指大动,色香味俱全,尤其这菜,摆得真是好看。”
  安晴但笑不语。
  的确,她从学做饭起便一定要将每道菜摆得工整艺术。若是没这样做,便如同这道菜做糊了一样令她别扭。然而这份执着并不是谁都欣赏的,她的前婆婆便曾一再请教她:“是否将凉菜摆成花,便果真有花香袭来?”
  她只是低头不语,下次仍是照做不误。
  婆婆便摔杯摔碗:“作孽哟,一大家子等着吃饭,还有闲心跟绣花似的磨洋工!”
  裴靖为她夹菜到碗里,讨好地:“阳儿最是心灵手巧,以后几日都照这个标准来,好不好?”
  安晴思绪被他打断,一愣继而展颜,何必再想那些不开心的?正如裴靖所说,那是别人不开眼,不是她的问题。于是欣然答应:“好啊,明天你想吃什么?”
  “当然是肉!肉肉肉!”
  “……怎么好像我亏欠了你似的?”
  “就是,你可要对人家好哦……”
  “想吐。”
  裴靖笑:“再吐下去,这饭也不必吃了。”随即转了话题,“你要的那许多珊瑚枝是做什么?”
  安晴撑着头卖关子:“水榭是爹为我娘造的,我哪敢邀功?自然也要想些法子,另讨我娘欢心。”
  裴靖凑过头去:“也算我一份?顾姨大寿,我这个当侄子的也不好空手不是?”
  “你已够帮忙,怎好……”安晴突然想起黄嫂那句“女婿不过如此”,于是转口道,“有人帮忙,我岂会向外推?”侄子这个名头总比半子要强些,是不是?
  裴靖闻言一笑,丹凤眼弯成了两只月牙,煞是好看。

  第十章

  二十日后,水榭顺利完工,油漆粉刷,描粱画栋自不必言说。
  待忙得差不多了,裴靖也请了施伯来看。
  故人来访,安晴自然盛装打扮,笑脸相迎。
  施伯生得五大三粗,紫黑面庞络腮胡子,笑起来震天响,怎么看都不似爱花莳花的风雅之人,可他偏偏于种花一道心得满满,全落霞都尊他为花王。
  施伯一见安晴便哈哈大笑:“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这个小娃娃,小时候那样调皮,长大了也这般亭亭玉立了!”
  安晴怕他重提往事,忙做小伏低地央求:“施伯,小时候的事可莫再提了,阳儿面皮薄,可经不住您老人家再说!”
  裴靖也笑着打圆场:“施伯,先移步去水榭看看吧。我和阳儿都是门外汉,哪里知道什么地方该植什么样的花。”
  施伯大笑着拍他肩膀:“你这小娃儿,还是这样护着她!真是,你施伯又不能吃了她。”
  裴靖面色不变:“哪里的话!我是真心想叫施伯指点一二,咱两家的园子,不都是施伯一手操持的?有哪位客人见了,不赞一声好来。甚至还有那些个难缠的,硬要把我家酒宴开到园子里去,真真糟蹋了那许多花。”
  一听就是奉承话,但因说得真心实意,叫人不得不信。施伯哈哈大笑:“小娃儿还是那么会说话!走走,去看看!”
  安晴偷偷同他做鬼脸:“马屁精,没新意。”
  “管用就行!”裴靖也回她一个鬼脸,引着施伯向水榭而去。
  施伯指指点点:“这里栽上一本鸳鸯并蒂,那里适合栽一片紫气东来,这里光线差些,栽一片铁瓣红,颜色最好。那边虽然离得远了些,但胜在阳光好,移几本千夜千言来,最是妥当。再在水榭底下绕一本百鸟朝凤,待花一开,啊呀呀,美死我了……”
  安晴听得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裴靖运笔如飞,一一记下。
  施伯说得差不多了,咂咂嘴:“渴了,丫头,中饭来点竹叶青好不?”
  安晴忙笑答:“早就准备好了,知道施伯您最爱喝,哪能不备?午膳也嘱咐厨房放了许多辣子,准合您口味。”
  施伯又笑,安晴觉得自己双耳都有些嗡嗡作响:“小娃娃长成大闺女了,心思也细致了许多!”说着也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自己抽着鼻子走了,“好香好香!”
  安晴与裴靖相视一笑,反而跟在他身后向花厅走去。
  裴靖展开方才记的册子,边走边同她解释:“紫气东来是一本紫色大花月季,百鸟朝凤是藤本,千夜千言最是奇妙,自开花起便开始变色,由浅黄变橙红,再到大红,最后至暗红,再加其花期甚长,因此被施伯取作千夜千言。其余的比如鸳鸯并蒂、铁瓣红、惊鸿遍地一类,我却是不知道了,大概是施伯养出的新品种,跟你这儿献宝来呢。”
  安晴咧嘴笑:“你的字还是那么丑。”
  裴靖气得:“哼。”甩袖子走了。
  她忙忍笑跟上。
  施伯早在花厅坐正了等他二人,不住埋怨:“做得这样好看好吃,你俩人却这么久才来,要馋死你施伯吗?有什么情话,不能等吃完了饭再说?”
  裴靖坏笑,顺着他的话道:“人道秀色可餐,我心急得很,非得一亲芳泽才有心思吃饭。这不,人家还害羞了,道我若是跟您说了,定要矢口否认的。”
  安晴被噎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反正一老一小两个不正经的已经觥筹交错的,面上带着一副“不必否认了我们明白”的表情,浑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安晴忍了又忍,终于决定将一切愤怒溺死在食物中。
  裴靖替她布菜,赔笑讨好:“别生气别生气。”又低声道,“你也知道施伯这人,见到一男一女便要想法往一块凑,不承认还当你是害羞。不如就顺了他意思,你也不吃亏不是?”说着颇自恋地摸脸,“小爷我皮相不算委屈你吧?”
  “哪里,是我委屈了公子。”安晴被这两位活宝折腾得没辙,索性破罐子破摔。
  “喂喂,吃饭就是吃饭,施伯我不反对你俩说情话,但是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嘛!”施伯满嘴油花,不忘拍桌子揶揄二人。
  安晴恨恨,同裴靖咬耳朵:“我认输了,之后几天我都不出面罢,由得你们随意编排,我眼不见心不烦,只别让下人们听见就好!”
  余下几天,施伯移花来种,安晴果然便不出现了,午膳时只留他与裴靖两人对面而坐,山南海北地一通闲聊,哄得施伯十分高兴:“你小子,有出息啦!立了业,便可安心同顾家闺女成家了!”
  刘婶含笑私下转给安晴听,并再三保证没有别个人听到。安晴无奈扶额:“叫家人们离他们俩远些,我可不愿次日便听得府里传出两人对话的衍生版本来。”想想又吩咐来贵带了几个老实木讷的管家帮忙。施伯毕竟是老了,一些力气活,多点人帮衬总是好的。
  后来几日,倒算是相安无事。施伯每日喝得醉醺醺的,正事却丁点没耽误。比安晴预想的还要快上一天交了差:“顾家丫头,来看看施伯整的这园子!”
  安晴一见,的的确确惊为幻境。
  但见碧水周围大片大片的月季花丛,羞羞答答地顶着朵朵花苞。因刚浇过水,颗颗水珠在花苞上晶莹闪烁,深绿的叶片拱卫着各色花苞,星星点点宛若海中珍珠。水榭竹帘半卷,铜铃叮咚,凌驾于碧水之上的部分绕了施伯所说的“百鸟朝凤”,生得郁郁葱葱,远看仿佛是一丛墨绿色的乌云将水榭凭空托起。看着安晴目瞪口呆的模样,施伯很是得意,摸着胡子呵呵笑:“待过得几天开花了,便会更加好看啦。”
  安晴向着施伯郑重地福了福,真心实意地道谢:“多亏了您,才叫送给家母的这份大礼如此的合心意!”又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红包恭恭敬敬送上,“近日多谢您老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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