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68/85页


  饶是夏季天亮得早,此时外头也只是刚见着亮而已。含秋摸摸索索地替她穿戴妥当,又低着眼睛,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悄悄侧头,不住克制地打着哈欠。安晴不由笑道:“我走之后大概有一个时辰的空闲,你便趁机补一会眠罢!”
  含秋忙打起精神笑道:“瞧小姐说的,婢子哪是那么不中用的人?待住一会儿就好啦!倒是小姐待会下山要小心些呀,莫要被什么莽汉冲撞了才好。”
  安晴含笑应了一声,趁她梳头的空当先撑着头闭目歇了一会,而后又匆匆吃了几口粥,便带着含夏去了厨房。
  因顾家厨房稍大,安晴又不愿两家来回奔波,便叫裴顾两家的媳妇全都聚到顾家大厨房来做活,裴家厨房则空下来留待自用。因黄嫂和李嫂有心在第一日开个好头,是以按着约好的时间又提前了小半个时辰便召集媳妇姑娘们干活。因此待安晴迈进厨房时,媳妇们正忙得热火朝天,生火的生火,淘米的淘米,锅也已经上了灶。
  安晴凑近了看看,又转头问黄嫂:“这是多少米?”
  黄嫂擦着手在一边陪着笑回话:“这锅里是六升大米二升糯米,待水开了米半熟再下地瓜。――我瞅着地瓜粥金银相间,卖相极是喜庆,又是甜口的,讨个开门红却是不难。待明日我们再寻思些绿豆粥、黑豆粥这些杂粮粥来做,定叫来喝粥的交口称赞!”
  安晴看着着锅里水米的分量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她一句:“这法子是你想的?”
  黄嫂子?懔艘簧?,搓搓手低头小心回话:“是我们大家伙想的,奴倒是不敢贪功。”
  安晴见她眼神飘移,面露心虚,便知定是李费或者听雪为她支招了,于是也不说破,只嘱咐一声:“还不知今天会来多少人,你们且按一半的分量做,待好了先盛一碗过来给我过目。”便迈步出了厨房,就近寻了一间小正房坐下,又招了李费等人来问今日的安排。
  如此忙了约有小半个时辰,黄嫂这边便使了个年轻媳妇为安晴捧上碗粥来。安晴拿起小勺来搅一搅,又直直地□粥里,见那小勺待住一会儿才缓缓往下倒,方满意道:“这个厚薄倒是可以的。”又吹凉了之后喝了一口,味道中庸了些,黄嫂又显是怕筷子在粥里站不住,多焖了好一会儿才起锅,却是稍嫌黏腻了。
  安晴心知上大锅煮出来的饭本就难掌握火候,她却是不好要求太过严苛,于是稍缓了一会儿方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只挥挥手叫那媳妇下去。
  那媳妇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她如此神情便知道安晴对这粥作何评价,于是忙福了福,不声不响地下去了。
  李费转转眼珠,看样子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开口。
  安晴笑笑,心道昨日听雪定是将她那番话完完本本转告了的,于是只当没看见,又问了他几句人手布置的事宜便也放他下去了。
  安晴待他出了门,又喝了口茶缓了缓精神,便也搭着含夏的手出门,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
  落霞这半个月来的天气像是存心要把人往死里整的,暴雨之后又是连着两三日的艳阳天。火辣辣的大太阳很快便把地下的积水烤干,转而蒸出股子闷人的热汽来。安晴被这股子闷气熏得头晕脑胀,饶是头顶有伞遮阳,又有含夏亦步亦趋地扶着还是觉着路途艰难,走到半山腰便觉着气力不济,于是只得寻个阴凉地站下,寻思着略歇歇脚再向下走。
  含夏收了伞,一边使帕子为自己扇风一边往一块突出的山石上走,待张望片刻又忙忙回身,拉着安晴手臂急道:“小姐您快来看呀,可是婢子眼花了?山脚下那些乌泱泱的人头当真都是来领粥的?”
  安晴听她如此反问,忙也走到高处向下张望,第一眼却也被骇住了。
  只见山脚下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众人形成了条又粗又长的队伍从山脚蜿蜒开来,又直伸向大路。众人因怕旁人插队,竟排得密密实实,两人之间至多只有两尺宽的空隙,更别提有那本就认识的,勾肩搭背地挤作一团,生怕别个占了先。队列旁不住有人骑马驰过,离得太远看不分明,安晴只能看到马上人均是着黑,想必便是魏郢的手下了。
  安晴望了片刻便吩咐含夏道:“咱们先回吧,你待回去便立刻使人去厨房跟黄嫂说一声,教她快些把剩下的米都做上,再分人手出来熬些绿豆汤来,放得稍凉些再端下来给魏守备带来的将士们喝。这大热的天,军爷们穿得又厚,若是当真热晕了几个便是罪过了。”
  含夏一一答应。因山下众人实在太过骇人,安晴也不敢多歇,话刚说完便催促含夏上路,两人一路紧赶慢赶,待回了府自然都是气喘吁吁。安晴但觉胸口憋闷,忙寻了个阴凉的屋子进去歇息,待缓了有一盏茶的时候才约略觉着好过了些。
  含秋掀帘子一头扎进来,脸上难掩笑意:“小姐呀小姐,婢子可找着你啦!――老宅子那头昨天晚上收到了大少爷的家书,因宵禁了便没及时送来。这不,今儿早上便忙忙地赶来敲门,老爷和夫人已看过一遍了,叫我快快送来给小姐看呢。”
  安晴一听是顾长青的信,脸上先勾出抹笑来,忙取过帕子净了手之后方拆开信粗粗一阅,又欣喜地抬头同含秋确认:“算起来,我哥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含秋抿嘴笑道:“可不是么,按信上的意思,大少爷发信和动身不过是前后脚罢了,算算日子,不过十日,大少爷便要回来啦!”
  安晴闻言自是喜不自禁,又掐着手指头默算他们两兄妹有多少年没见了,自己的小侄子多大了,嫂子为自己新添的小侄女又该多少个月了,乐了一会儿方又想起来问含秋:“王家那边还没动静?”普度寺方丈及惠家都是昨日当面便给了回话,惠家道说一日之内准备不当,至多迟一天便可跟着一起舍粥。普度寺方丈也道自后日起借着裴顾两家的摊子一并舍些防治疫病的汤药,只这药物配的麻烦些,自雨停后便一直分拣却还是没做完,竟教裴顾两家抢了先罢了。
  独王家一直没给回音,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连个推搪的理由都没说。
  含秋闻言也收了笑意,颇不屑道:“王家夫人当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因着王老爷不在府上便愈发的小家子气了!莫说昨日福叔去了之后,连口茶都是陈的,现下还推三阻四,装聋作哑起来,竟当咱家是要害他们一般!这不,今早上福叔又去了一趟,王家竟就说,王夫人去庙里上香去了!这大热的天气,她倒也不怕暑气侵身!”
  安晴嗔怪地看她一眼:“这种泼妇一般的浑话,你只说一次便罢了,以后休要再提。”然而待她想到王夫人脾性,却也摇头叹道,“王姨何必把咱家当洪水猛兽似的防着……”暗地里却揣测道,王夫人莫不是因着落梅的婚事而认为她是个城府极深、阴险狡诈的人?
  她微微垂眼,心道王老爷如今远去南疆送女儿,偌大的王家全由王夫人做主,她不点头却是连块布都拿不出来的。前些日子大雨,王家虽也是由着落梅的意思在山上建了别院,然而因王家大人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把别院当成消暑的山庄罢了,是以这次损失的应该比裴顾两家要大。王夫人此次定是心疼了,才不肯再破财免灾,然而在平头百姓那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的话在王夫人那怕是不顶事了,得找人再劝劝她才好……似乎王夫人和裴夫人关系还说得过去?
  安晴探头看看天色,笑问道:“今日还没探望裴姨呢,郎中可曾去过了?”
  含秋也笑吟吟地回道:“看辰光郎中此时应该正在屋里的,小姐现在去呀?”
  安晴悄悄打帘子进屋,只见裴夫人于床上半卧着,手臂上与发顶各扎了几枚银针,郎中端坐在床边,两指尚捏着裴夫人手臂上的一枚银针不住捻动。安晴忙敛声静气地站在一边,等了约有半柱香的时辰才见郎中轻吐一口气,依次将银针都拔了去。
  安晴待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方轻出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笑问裴夫人:“裴姨今天身上可觉着爽利些了?”话虽是问裴夫人的,眼睛却看着郎中。
  郎中忙起身含笑回道:“夫人底子不错,再扎个十日左右身上便不碍了。待明后日,夫人胃口觉着好些时,不妨着人扶着下地走走。近日天气炎热,夫人饮食多偏清淡泻火的食物为好。”
  安晴一一点头记下,又坐在床边,接过书霜递来的手巾为裴夫人仔细地擦手净面:“裴姨身子快些好起来罢!裴家这样大的家,侄女只当了两天便觉着身心疲累,哪有裴姨这般游刃有余、举重若轻?今日听闻王家不肯如咱两家一样舍粥,侄女心里还犯愁呢。心道王家的别院跟咱家离得不远,若是有那些个打着劫富济贫旗号的好汉去做没本钱的买卖,咱两家未必就能幸免了去……”
  裴夫人张了张眼,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问道:“王老爷子不是最自诩侠义大方?”
  安晴大喜,忙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通,又挽着裴夫人手臂软声道:“听讲王姨最佩服的便是您啦,裴姨说什么便是什么,比王叔说话还管用呢!可惜侄女不能把王姨请来咱家,不然侄女现在哪还用愁呀?”
  裴夫人又张了张眼睛,轻笑一声道:“你这丫头,几年不见,戴高帽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了。――去寻纸笔来,我说你记,待最后再寻我的章来盖上。答不答应却是不能保准,便看她吃不吃这一套罢!”
  安晴连连答应,铺开纸笔按照裴夫人的意思笔走龙蛇地写完,又给裴夫人过目一遍,方要过她私章盖好,而后便立刻又将裴夫人私章还给书霜,竟是连在手里捂热都不曾。
  裴夫人状似无意地看她一眼,而后便重又合上眼睛。
  安晴又依到裴夫人身边软声商量:“大雨之后又是大旱,怕是落霞不日便要起疫情的,咱两家在山上总是不怎么怕,然而却不得不防。侄女寻思着,待两三日后山下店里收拾妥当了,余富出来的银子便由乐叔带着去临县置办些石灰明矾之类的回来呀?咱两家用上一些,剩下的便再添些价钱,让给官家如何?――咱们今日舍粥,也算是给官家解决了个麻烦,此时他们又正需要这些,定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裴夫人再看她一眼,闭目半晌方道:“你自看着去办吧,我放心!”

  第七十章

  安晴知道裴夫人那句话不过是口头上客气罢了,于是心里也没把这句话当真,又说了几句推辞的话便出了屋子,而后着妥帖的人拿着信再去王家。
  待人走了之后,安晴想着魏郢尚带着人在外头顶着烈日看顾着,忙催人快些将绿豆汤送出去,又招来弄墨交代道:“你去找魏守备,就说我两家多谢他今日照拂,现今当着大伙儿的面,我两家不便丰厚款待军爷们,等这几日过了,我两家定在校营好好款待众将士,寥表谢意。”
  弄墨点头应下,安晴想想又道:“你拣人不在的时候,把王家的事含蓄说与魏守备知道。就说王家小姐好歹与咱们有一分交情,请他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多关照王家,好歹莫要引起什么大乱才是。”说罢又叫弄墨简单复述一遍,见他说得不岔才挥手放他走了。
  谁知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变故,是夜子时左右,安晴于睡梦中被含秋含夏两人齐齐摇醒,手下不停地赶着替她梳头穿衣,又轻声解释道:“小姐快起!王家走水了!万幸魏大人今夜特地在王家附近多派了些人手看着,将那纵火的贼人逮个正着,听讲顺了不少东西出来呢!然而那贼人嘴严得紧,魏大人怕他们还有同伙,忙又拨人到咱两家看着来了。现下刘千户正在花厅等着,小姐怎么说都要去见一见的。――已有人去请老爷夫人了!”
  顾家二老既已出面,按理是用不着她再去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裴夫人尚在床上瘫着,安晴说不得也只能厚脸皮地代表裴家一回了。
  她忙搓搓脸颊,勉强调出几许精气神来,方搭着含夏的手出了屋子。
  安晴步入花厅时,顾家二老尚未到场,厅中只有刘千户并他带来的一名长随。两人见安晴进门忙起身相候,刘千户拱手歉然道:“不才夜半打搅,累得小姐亲自相迎,惭愧万分。不才这厢给小姐陪不是了!”
  安晴忙上前还礼,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两边才分别落座了。
  刘千户待落座后却不急着说话,直待顾家二老都来了,又将方才那番致歉的话说过一遍之后方谨慎问道:“不知裴家……?”
  顾老爷于是笑道:“千户莫怪,我们都是久不问事的老骨头了,这几日裴家那边又生了些变故,实在是有心无力,是以两家的事都暂时交由我这闺女做主。千户大人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跟她说,我们只不过是点头附和的份罢了。”这一番话却是在给安晴撑场面。
  刘千户忙又向她拱手,连道失敬,安晴便也只得起身同他再次见礼,又说了半天场面话才再次落座。
  刘千户欠着身子道:“王家无故走水实是我们失察,不才的同侪现下正在王家帮忙救火,纵火的嫌犯我们也抓着了几个,只是看那些人闭口不言的样子,怕还有同犯,我们说不得也要四处防范一番。往后几日,还望贵府能为我们值夜的小子们提供一间屋子歇脚,若是再能有几杯热茶提神便是再好不过了。”
  安晴自然满口答应,当即拨了三间靠外的正房出来,又着两三名伶俐的小厮小心侍候茶水点心,管家引着一干人去看了一遭,刘千户对如此安排大为满意,对巡夜一事便也愈发的上心了。
  既然官家已说了不太平,那么两家守夜的也自不能得闲。安晴于是又叫值夜的管家于府内各处小心查看,待一一回禀了无事才算是约略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睡,只寻了个小正房合衣歪了半晌,到了寅时正又匆匆起身督促媳妇们洗米熬粥,看天光差不多了,便又使人去裴夫人房里知会一声,待书霜亲自来请,安晴才带着刘千户去见。
  刘千户热络地拱手行礼,又说了好些个叨扰的话,方笑道:“老夫人您便好好将养着吧,这往后几日不才没的还来麻烦您呢!近日天气折磨人,您自己可要仔细着些,莫要逞强了。左右都有您这世交侄女帮衬着不是?家里您就别操心啦!”接着便赞了安晴几句,虽是寥寥数语却十分的情真意切,裴夫人少不得又代安晴谢过他错爱,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刘千户才起身告辞了。
  安晴忙又使眼色叫管家塞给他一封红包,刘千户笑眯眯地使袖子收了,往后几日自是愈发卖力不提。
  如此这般过了约有七八日的光景,许是天气闷热的原因,裴夫人的身子虽较之前好了许多,然而仍是坐得久了便头晕气喘,连字都不能细看,安晴只得一直强咬着牙挑着两家的事。也幸好顾夫人尚能替她把顾家的事分担过去一二,然而两家的重头本来就在裴家这边,顾家自安晴手下的两个店子关了之后便没什么可忙的,只每日琐碎的家务事不能离人,况且有些事本就是有顾家必有裴家,分开了倒还嫌麻烦,安晴便也只得勉强一肩挑了,所幸一直没出什么岔子。
  自舍粥那日起,安晴便指使裴家剩下的三艘惯于内河行走船只于黑河上下穿梭,打个时间差运些官府需要的东西回来,再转手卖给落霞地方。因裴顾两家带头舍粥赈灾,平日又与地方的官员常有往来,县衙感激,便也愿做个顺水人情给裴家,不光之前两家办的东西都照价收了,甚至还约略暗示地方上最近需要些什么东西。有落霞地方撑腰,这般自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一两趟的功夫便将裴顾两家舍粥所出、以及在水灾中蚀的本找回来六成,两家账面上的周转也顿时宽裕了许多。
  乐叔看钱银宽松了,便建议安晴多买些米面回来,好让众人心里有个底。安晴却笑道:“乐叔,咱两家自舍粥以来,山下哪日不是人声鼎沸的?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山上运送大米白面,倒叫他们日日吃混粥的人怎么想?如此反倒成仇了。再说,咱山上那么多的高粱玉米,总也能顶上一阵的,实在不成,到了入冬再去购置却也不迟。宁肯贵些,也不能叫咱两家担这个风险不是?”
  乐叔诺诺称是。安晴这话是上午说的,下午裴夫人便把她的私章着书霜送了过来,道说她的身子一直不好,脑子也糊涂了,竟忘了将私章送过来。又说,以后顾小姐的话就是她的话,裴家上下全交由顾小姐做主,却是不必再问她了。
  安晴心知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阖府上下管事的听的,也算是为自己掌管家务扫清了最后一丝障碍。于是只淡淡一笑,又亲自去裴夫人房里道谢,往后却仍是日日去她房里一次,趁着自己为裴夫人擦手净面、或是扶着她下地走走的空当仍将裴府大小事宜说给她听,又在大事上询问几句裴夫人的意见,或是直接请她定夺,决不肯僭越半分。
  这样又过了六七日的功夫,安晴每日鸡鸣即起,亥末方休,劳心劳力日日不歇,莫说有一日好好歇息,纵是之前熬夜欠的那几觉都极难补上。这却不单是因为两家事忙,又加近几日天气闷热,莫说白日补眠,便是夜里也常睡得不安慰。可气这一场雨下得,裴顾两家什么都不忘搬到山上,独是家里冰窖无法移动,一场大雨下得地窖渗水一片泽国,硬生生将两家的存冰都报废了去。是以裴夫人热得一直去不了病根,安晴也觉着终日身上不自在,精神一日比一日差。
  安晴白日要操心裴顾两家的生财大计并日常生活,抽空又担心自家大哥路上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怎的说是不过十日的功夫,现下已快二十日了,竟还没有半点动静。如此忧心忡忡,她这几日起床时便愈发觉着身上恹恹,看久了字便头昏脑胀,竟是四肢百骸无一处爽利。
  她心知这般的不舒服本无大碍,只需清清静静地睡上一觉,歇息几天便是了,然而现下情状,她又哪敢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神仙?于是只得叫含夏偷偷摸摸地去请一位与裴家没什么相干的大夫来,为她煎几副益气固本的方子先顶上,又在午饭后寻一处稍清净的所在,强逼自己躺上一会儿,才觉着身上好过了一些。
  这日她午饭之后,仍是寻了一处背阴的屋子靠在床上歪着,朦胧间却听得外头含秋喊了一声谁谁来了,安晴忙睁眼坐起,却见是书霜抱了个香炉从外头掀帘子进来,冲她恭敬福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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