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故事》第2/121页


  雷帝哈哈大笑:“你且往马背上吹一口气试试。”
  张秀才依言吹气,忽听得一声嘶鸣,满室金光缭绕,竹马迎风猛涨,变成一匹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大腕名驹:身高腿长,膘肥毛顺,通体黄毛如金,熠熠生辉。
  张秀才喜不自禁,伸手抚摸黄马脖颈,啧啧称赞“竹马复活,稀奇,稀奇,造化,造化!”
  语未毕,大厅内空空荡荡,一干神仙不知何时,均已离去。
  张秀才手牵黄马,对宋焘道:“宋兄,小弟先去河南上任,九年后,你来替我。嗯,相逢一场,也没什么礼品赠送,送你一句诗吧:‘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我去也。”语毕,驾马腾空而去。
  宋焘淡淡一笑,忽然间身躯轻飘飘似一缕青烟,被风一吹,转眼掠过数百里,回到住处。
  回到家中,宋焘这才发现:自己灵魂出窍,已然死去三天,尸体陈列棺中,母亲正在一旁哭泣。
  二话不说,赶紧魂魄归位,嗖的一声,钻进了棺材。正要从棺材内走出,忽尔察觉,棺材板盖得严严实实,用长铁钉钉住,根本难以动弹,直急得他拳打足踢,乒乓乱捶。
  他母亲在外面听得响声如雷,又惊又怕又喜,连忙找来邻居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棺材板撬开,救了宋焘一命。
  九年之后,张氏病逝,宋焘替老母亲办完丧事,沐浴更衣,在床上躺好等死,不久便灵魂脱壳,飘飘荡荡来到室外,只见仆人云集,迎接他上任的车马早已等候多时。
  宋焘不再犹豫,翻身上了马车,驾云离去。




  第二回 耳中人
  某年某月某日某县,某秀才姓谭名晋玄,其人迷恋道教,崇尚呼吸吐纳,导引之术。日夜习练,寒暑不辍,积数月之功,似有所获。
  这一日,谭晋玄盘膝在床,闭目养神,隐约间听到耳中有人说话,声音细微如苍蝇嗡鸣,似乎在说“可以现身了吗?”秀才吓了一跳,睁开眼来,声音便即消失,一闭上眼定息养神,声音又重新出现,忍不住心中窃喜,寻思“看来我神功圆满,内丹已养成。”
  从此后,秀才每次闭目打坐,均能听到耳内人声,心想“一个人独语多无聊,下次再听到声响,我试着回应两句。顺便引它出来,看看庐山真面目。”
  果然不久后耳中人又开始说话“可以出来吗?”秀才不假思索,轻声道:“可以出来了。”语未毕,便觉耳内窸窸窣窣声响个不停,又痒又麻,似乎有东西正在爬出。
  偷偷睁眼观看,只见地面上立着一三寸小人,面目狰狞如夜叉,正一圈一圈打着转儿行走。
  秀才心中惊讶,不敢轻举妄动,屏息凝神,决定静观其变。恰在此时,院子中传来大呼小叫,有邻居前来借东西,敲门声咚咚作响,四下皆闻。
  小人胆小,听到响声惊慌失措,绕屋乱转,神态惶急,恰似老鼠寻洞,不得其法。谭秀才见状受了惊吓,失魂落魄,低头去寻小人所在,却是踪影全无,心中更加害怕,就此得了疯癫病,成天号哭不停,家人请医用药,治了半年,才渐渐好转。




  第三回 尸变
  阳信县某老翁,家住蔡店村,村庄距城五六里。父子二人于路旁开一客店,专供过往商旅居住。
  这一日黄昏,有四名车夫前来投宿,客店已满,并无空房。四名车夫眼见天色已晚,坚决要求留下“没有客房,柴房也行,再不成,睡马厩,打地铺也能凑合,难道还怕我们不给钱吗?”
  老翁心地善良,心想“送上门的银子不赚白不赚”。沉吟片刻,说道:“住宿的地方倒还剩一间房,就恐怕各位嫌弃。”
  四名车夫道:“有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敢挑三拣四?”
  老翁道:“但那地方停有死尸。”语未毕,一声长叹“死的是我儿媳妇,小姑娘年纪轻轻,福分太薄,刚嫁给犬儿,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得病死了。”
  一名青衣车夫脸露同情,劝道:“老丈,节哀。”
  老翁点点头,领着四人穿廊过道,来到一间小瓦房中,房内点着一盏昏黄油灯,灯光似有似无,照在一张木板上,木板上睡着一名女子,二十来岁年纪,脸色惨淡如金纸,额头上缠着纱布,呼吸全无,手足冰冷,身上盖着一张纸被,显已死去多时。
  四人虽然胆大,乍见死尸,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青衣车夫瑟瑟颤抖,借说话来壮胆,问道:“老丈,入店这么久,怎么没见到令郎?”
  老翁道:“他给媳妇买棺材去了,明天才回来。几位客官,时候不早,便请安歇了吧。”手指屋角一张七尺来宽的木床,道:“地方是窄了点,但四个人挤一挤,也能将就,小老儿告辞了。”
  老翁去后,四名车夫一路奔波,疲倦困乏,也懒得洗脚,直接脱掉衣服皮靴,往枕头上一靠,随即鼾声大作。
  青衣车夫胆小,与死尸同屋相处,内心恐惧,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木板上发出咔咔两声响,吓了一跳,忙偷偷睁眼打量四周动静。
  这一瞧,顿时魂飞天外:屋内本来灯火昏暗,此刻不知为何,竟然亮如白昼,一桌一椅,一床一塌,俱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木板上响声不绝,那女尸伸手将纸被揭起,缓缓坐直身子,双脚接触地面,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那女尸来到床边,俯下身子,在每名车夫口鼻间各吹了一口气,连吹三口气,三名同伴就此全无知觉,鼾声也停止了。
  青衣车夫吓出一身冷汗,眼见女尸向自己走来,显然是要故技重施,吹气吹死自己,忙闭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果然不出所料,那女尸来到面前,照例在青衣车夫口鼻间吹了口气,然后慢吞吞回到木板上躺下,继续睡觉。
  青衣车夫害怕极矣,大气不敢轻喘,偷偷用脚踢了踢身旁同伴,三人均是毫无反应,看情形十有八九死翘翘了。此时心中胆寒,只有一个念头“逃命要紧!”于是小心翼翼在被窝中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光着脚丫拔腿就跑。
  那女尸立马察觉,随即在后追赶。青衣车夫更加恐惧,不要命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希望引起他人注意,前来营救。但村内静悄悄的无丝毫声息,半个人影也无,身后鬼影倒有一个。
  车夫无奈,只得一路往县城方向奔驰,很快就来到东郊,不远处一座寺庙矗立,灯火摇曳,隐约传来阵阵木鱼声。
  车夫大喜,连忙跑到庙门前呼救,吱呀一声响,庙门开了小小一条缝,一个道士探头出来张望,问道:“干什么的?”
  车夫上气不接下气,急道:“有鬼要杀我,快开门放我进去。”
  道士一听有鬼,脸色立马变了,颤声道:“我的妈呀,鬼来了,快关门。”砰地一声巨响,庙门紧紧-合闭,接着又是一声轻响,显然道士为人稳妥,不仅关了门,连带插上了门闩。
  道士见死不救,车夫气得想骂娘,忽然间后背上一股冷风吹到,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身一望:那女尸尾随而来,距离自己不过数尺,双手十根指甲尖尖似针,正冒着阵阵黑气,看样子随时会暴起伤人。
  此刻命悬一线,车夫头脑加倍灵活,眼见庙门前一颗大白杨,粗如水缸,正可以用来与女鬼周旋。当即一个箭步快冲,躲到树后,那女尸荷荷一声怪叫,身形如风,猛扑过去。
  一人一鬼绕树旋转,车夫身手敏捷,女尸往左,自己则右,女尸往右,自己则左,僵持了一阵时间,一人一鬼精力俱都耗尽,呼呼喘气,累得不行。
  女尸久斗无功,忽然间双臂陡长,一把抱住了白杨树,隔着树干抓住车夫腰带,但听得嗤嗤两声响,车夫衣衫撕裂,脸色瞬间惨白,双腿发软,吓晕了过去,倒地不起。
  那女尸用力过猛,双手指甲深深插进树干,怪叫了两声,身子僵立如标杆,已然死去。
  道士在庙内侧耳聆听,良久无声,放下心来,开门走出,伸手在车夫胸口一摸,心脏仍在跳动,自语道:“没死,还有救。”言毕,俯身背起车夫,进庙治疗。
  回到庙内,道士喂车夫喝了一些汤水,替他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忙活了一宿,天蒙蒙亮时,车夫终于醒转。
  道士嘱咐车夫“施主身体虚弱,不宜乱动,你且在庙中休息养神,我去县里报官。”
  县令闻听女鬼作恶,亲自前来验查,只见白杨树下一具女尸,笔挺挺一动不动,心中好奇,当即命令七八名手下上前动手,掰开女尸研究。
  七八名衙役咬牙猛拽,齐心协力,废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将女尸双手从树干内拔出,仔细一看,树干内十个洞孔痕迹分明,好似用铁锥凿出一般,深可见屑。
  县令啧啧称奇,命人去客店打听,不出所料,老翁儿媳尸体不翼而飞,那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女鬼了。
  县令拍着车夫肩膀,笑道:“老兄,智擒女鬼,干得不错!我赏些银子给你,这就回家吧。”
  车夫苦着脸道:“回老爷:小的出来时四人同行,眼下一个人孤零零回家,怎么跟乡村父老交待?要是乡亲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怎么办?”
  县令沉吟道:“说得有理。这样吧,我写一封书信交给你带回去,那么便可证明你清白。”
  车夫这才满意,拿着书信银两,喜滋滋回家去了。




  第四回 喷水
  莱阳宋玉叔,居京为官,生活清贫,租房度日,与老母同住宅院,房屋破旧,位置偏僻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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