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沉沦》第126/163页


  此刻,苏礼颤着手,尝试将碎片还原,拼凑出原本的模样。
  栗子、学士服、捧花……
  是她的毕业照。
  陶竹的话再度浮现在耳边——
  “这东西特别费时间,挂件都得做一个小时,更别说人型玩偶了。除非是特别有空的,不然没人会选择做这个吧。”
  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如鲠在喉,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她站起身,试图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可却又在书房的架子上,看到了珠宝部门终止的协议书。
  时间是她逃婚的当天。
  最下面放着一个盒子,苏礼打开,握到了厚厚一沓手稿。
  翻开来看,是款式各异的礼服裙。
  与她常看的手稿不同,这些礼服都有一个共同的风格,便是有各种珠宝融入其中,例如蓝宝石、淡水珍珠、玛瑙……
  这叠手稿已经泛黄,从纸张手感就能分辨出年代感。
  川程、服装部、珠宝部,很多细枝末节拼凑起来,有什么微弱的念头正在萌芽。
  门后倏地传来声音,是两个女孩玩闹的笑声,苏礼回头,看到有女孩拿起凳子上忘带的外套。
  女孩本还在和同伴玩笑,可转头发现她在门里,表情瞬间转换成了不可思议。
  女孩惊喜又意外地问:“是苏礼吗?!”
  “嗯,”她点头,“你是程懿的……堂妹?”
  “对呀,天哪,居然会碰到你,你怎么会来?!”那女孩外套也不拿了,奔到她面前,似是在往她身后看,“哥哥也来了吗?”
  旋即一拍脑袋,“不对,他今天有事。”
  苏礼见她可爱,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遇佳。”女孩探寻地看一眼她手中的东西,“你也在看这个吗?”
  苏礼听出她的语气,询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知道啊,我叔母留下的手稿。”
  苏礼手指紧了紧。
  她说的叔母应该是程懿的母亲,也应该,早就去世了。
  程遇佳说:“叔母虽然读的是文学系,但很喜欢服装和珠宝,闲下来时就画画东西,后来这些稿子就留了下来。”
  “哥哥小时候一直被锁在院子里,大伯太坏了,连遗物都不准他碰,成年后哥哥才第一次拿到了这些,好像……是想要把叔母留下的稿子,全都还原出来。”
  “但是叔母的墓一直没有移回来,加上之前家族内斗,这两年哥哥坐稳了位置,才终于又翻出了这些手稿。”
  苏礼皱眉,不可置信道:“墓一直没有移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大伯掌权时,对他们一家都很坏,叔父没有墓碑,而叔母甚至没有葬在程家的墓地里……”
  “哥哥的童年时期,过得真的很难。”
  “大伯连宠物都不准他养,那么大的院子空空荡荡,发烧了都不给他请医生,连感冒都是他自己扛过去的,”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直到成年前,也没让他祭拜叔伯和叔母一次。我问哥哥为什么他总是很忙,他说忙一点,就没时间想念亲人了。”
  “大伯那时候,不准任何人收留他,我怕哥哥讨厌我,总偷偷给他带烟花。跨年那天他一直看着烟花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就说,如果爸爸妈妈也能看见就好了。”
  “哥哥确实总是冷冰冰、硬邦邦,全家能跟他说上话的只有我了。他总是像背着很重的枷锁,一刻也不能喘息,成年前想逃出院子,成年后想握到实权,好让叔伯叔母得到妥当的归宿。”
  “他总是走得很快,那是因为一直有东西在身后追着他,”程遇佳捂住脸,“他不那样,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想过那样的人生呢?”
  客厅内一时间安静万分,只有程遇佳的抽泣声。
  苏礼后知后觉,脑袋里嗡地一声:“你之前说他今天有事,是什么事?”
  程遇佳:“今天……是叔母的忌日和生日,也是哥哥把她的陵墓移进程家的日子。哥哥好像原本打算,今天将这些手稿全部做好,带到墓前给叔母看的。”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对上线。
  为什么川程会有服装部,为什么他想要跟皓苏合作,为什么他总是飞快地走着进度——
  因为他想要在这一天给母亲一个交代。
  苏礼飞快将手稿装进盒中,问程遇佳:“你知道墓园在哪吗?”
  沿途,她总希望车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怕晚一秒就变成来不及,好在程懿并没有离开。
  墓园安静,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没有发觉。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某个刹那间,苏礼明白了。
  虽然那些都不是他的错,但每年无法祭拜仍旧成了他心中抹不去的亏欠,他总想做些什么,再做多一点,以此弥补成年前无法尽孝的遗憾。
  因此他拼命寻找着父母生前留下的东西,终于找到了母亲的这份手稿,在握紧实权后,第一时间开始着手。
  于是有了服装部,又有了珠宝部的计划,他用尽各种方法,只希望能快点达成目标。
  希冀着在这一天,能将衣服带到母亲面前,让她能够安息,也让自己得以喘息。
  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与此交换的代价,是他或许将一辈子陷入无止境的自责中。
  可即使这样,在她逃婚的当天,他还是拟了那封暂停的协议书。
  苏礼咬紧下唇,才克制住没有出声。
  男人在墓前跪了很久。
  他跪了整整一天。
  可最终他也没有说出那些手稿的许诺,就如同他不希望再让她受伤。
  哪怕代价是此后,都要陷入漫长的自我折磨之中。他来承受就好。
  时间已过转钟,但他仍然在黑暗之中伫立良久。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将手中的花轻轻放在了墓碑上,低声对母亲说:“生日快乐。”
  苏礼忽然想说话,却又突然地,开不了口。
  ///
  最后,她回到了那栋别墅,将手稿全部拍摄扫描了下来,这才回家。
  下午时陶竹路过,扫了一眼苏礼的桌面:“你在忙啥呢?”
  苏礼将纸清到一处,不知是在做什么总结。
  “没什么,过会儿我出去看布料,晚饭你自己吃啊。”
  “噢。”陶竹应了声,又道,“啥时候回?”
  “大概九点吧,那边九点关门。”
  陶竹说好,然后投入游戏的世界,期间点外卖随便解决了晚餐。

当前:第126/16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