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一古剑》第24/138页


  然而沈陵不作此想之故,乃是大凡在东厂中崛起之人,非得具备这等条件不可,是以她能如此,实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据他所知,东厂并无一个叫二夫人的年轻高手。
  关于第二点,沈陵还没有很具体的概念,只知道她功力深厚无比,轻功卓绝,内功方面,走的是刚柔并济的路子,深奥难测。
  由于他迄至被擒为止,与她只对了两掌,而且适值自己内力消减之际,所以无法从她招式手法中,看出她的出身来历。
  关于第三点,亦即她的性格、为人、偏好等,沈陵发现她性情略略倾向孤僻,做事明快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她有一种偏好,就是无意中流露出希望别人认为她冷酷无情。
  但沈陵却认为她并非真的十分冷酷无情,这一点在观察过秋云冷月两婢对她的态度,可以从很微小的地方看出来。
  这两婢与她的关系,既属主仆,又像师徒,而有时则变成可以谈论心事的闺房密友。
  假如她当真冷酷无情,则最极端的表现,自应是在对亲近之人的态度上。如果最亲近之人,对她也怕得要死,则她不要有任何表现,旁人都能感觉得到。又大凡是本性真的是冷酷无情的人,往往最亲近的人,最易受害。
  此外,从这个女子平时的动作、态度、口音等看来,她应是久居京师,时时与上流人物往返。故此在这些小地方,时时流露出高贵文雅的气度。
  二夫人仍在倚窗眺望,身子动也不动。
  秋云突然道:“喂!你究竟是不是在思考答案?”
  “没错,你瞧他的眼珠。”冷月接口道:“沈先生,你的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打的什么主意?”
  沈陵故意表现不悦地道:“二夫人已准许在下考虑,你们为何没有一点规矩,竟然打断我的思路?”
  秋云向他做鬼脸,冷月则伸伸舌头。显然他的反击,对她们是既有趣,又有点可怕。
  此刻,二夫人缓缓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三人,道:“天色快亮啦,唉!又一个夜晚逝去了。”
  “这话似是不该出自二夫人之口,应当是幽居深闺,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们的感叹。”沈陵微一笑道。
  “我的感触,像你们这等人,哪能体会。”二夫人摇摇头道。
  沈陵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当下道:“在下虽是庸俗之辈,可是对于这等悲伤岁月不居的感触,却不敢恭维苟同。古今以来,多少骚人墨客,发为感叹之章,还有闺中淑女,楼头少妇,揽镜自怜,幽怨那韶光不驻,朱颜易老。其实这等情绪,对自己对世人有什么用处?”
  三夫人微微一哂,虽然含着嘲讽之意,但总算是个笑容,甚为难得。
  “我说你不懂就是不懂。”她话中的冷意已少了许多:“古往今来,诚然有无数男男女女,英雄也好,美人也好,都不免有‘不许人间见白头’之慨,就连孔圣人他老人家,俯视着茫茫流水之时,感到时光正如流水一般,因而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可是,你信不信,我的感慨却比这些人都深刻,只具一种意义。”
  “听起来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沈陵点点头道:“请问你的感慨另具什么意义?为何比先圣以及所有世俗之人都深刻些?”
  “因为我不愿像所有的人一样,屈服于既成的事实。”她郑重地道:“世间之人,不论贤愚,对于时光流逝这件事,莫不认为是理所当然。换言之,他们已屈服在这种事实之下,但我却不甘屈服,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沈陵并没有笑她,反而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等新颖的超特的见解,他当真闻所未闻,自然更没有思考过,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想向“时间”挑战的。
  说老实话,他根本不能虚拟幻想出与时间抗争的情况,这是一个怎样形式的战斗呢?而且就算她能够得胜,那是什么样子的胜利?如何才是胜利?使时间停顿么?抑是超越在时间之外?
  他有些迷惘地抬起目光,向二夫人望去,摇摇头道:“你这个敌手,是什么样子我都想不出来,更别说与它战斗了。”
  二夫人赞许地道:“对了,你应该想不出来才是。因为时间并不是物体,而是天地之根源,所以没有形状可言。”
  秋云呻吟一声,道:“二夫人,婢子可以到外面等候么?”
  冷月亦道:“我也出去一下……”。
  二夫人点点头,等她们出去后,才道:“这两个丫头虽是聪慧,也读过不少书,可是每当我与她们谈论这些问题时,她们就会头昏脑胀了。”
  沈陵坦白地道:“在下也有昏眩之感,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伤脑筋了,简直教人不知从何想起,摸不着边际。”
  “你的脑筋如果不多多磨练,碰到问题时,就会像现在这等样子了,在其他方面亦如此,必须多加磨砺。”
  沈陵设法引开早先的话题,以免继续探讨那混沌迷茫的问题。
  他道:“你既然拿‘时间’作为敌手,何以对世俗的人和事,依然感到兴趣?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配做你的敌手?”
  “老实说,我可没把你们当作敌手,因为你们实在配不上,可是我又不得不参与这种争持拚斗之中。正如我刚才说过的,每个人的各方面,都须加以不断的磨砺。”
  沈陵忙道:“你可以先分一分是非黑白才插手呀!例如你参加我们这一边,在你而言,仍然是磨砺而已,但所作所为,却是为了公义和真理。”
  二夫人冷冷一笑,道:“这种话你用不着多说了,什么‘公义’‘真理’,都不过是骗人的字眼而已……”
  她这是第二度现出笑容了,可惜的是,一来仍是冷笑,毫无友善味道。二来她说的话,不但自高自大,而且荒谬。因此沈陵突然觉得她这个笑容,极为丑恶可憎,真是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步。
  他将目光移开,心想这等冷酷自私的人,只要自己能得以脱逃并能恢复内力,将列为必杀的名单。
  只听二夫人又道:“这等世俗的愚蠢问题,根本不值一谈,我们还是回到真正的问题上,你有了答案没有?”
  沈陵本来打算不理她,任凭她爱怎样发落自己都可以。但想到自己的生死事关工作之成败,又不可不理。
  “没有答案。”沈陵沉默片刻才回答。
  “什么?没有答案?”二夫人惊愕地瞪着沈陵,他也毫不退缩地瞪视她。
  舱门外突然出现人影,原来是秋云冷月,听得舱内静寂无声,又恰当两人高声争辨之时,因此以为沈陵已被解决,不禁探头窥望。
  二夫人不悦地转过头去,向她们瞪了一眼。
  秋云和冷月都吃惊地缩回隐没。
  “没有答案就是答案,答案是我绝不求饶投降。”沈陵坚决地道。
  二夫人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只好动刑了。”
  她拍一下手掌,转眼间秋云冷月一同进来。
  二夫人吩咐道:“你们准备一下‘神仙罩’。”
  秋云冷月两婢都愣了一下,俏丽的面上,泛起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秋云道:“二夫人,你当真要使用它么?”
  二夫人面色一沉,道:“快去准备,不得多言。”
  两婢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移动。
  秋云皱起秀眉,道“二夫人想施刑呢?抑或是想知道敌方的秘密?”
  二夫人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当然想知道敌情啦!难道对他施刑之举,于我有什么兴趣不成?”
  秋云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他交与婢子们,限以时间,如果婢子们不能说服他,再向他施刑也不迟。”
  冷月亦忙道:“这样做法,对二夫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二夫人沉吟半响,始道:“好,把他带到隔壁的舱房中。”
  沈陵没开口说话,两婢的好意,实在使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在他观察中,两婢绝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心想获得这个机会,试图说服他。这一片心意,岂可不领受?
  秋云冷月马上过来解开身上的布带,扶他往舱外走,一忽儿就置身于另一间舱房之内。
  他一面观察此舱的陈设,一面道:“在下先向两位道谢,等会如有失礼失态之处,还望两位不要太见怪。”
  冷月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秋云,劝二夫人把你交给她?”
  “沈先生与众人不同,你难道感觉不出来?”秋云正色道。
  “是的,他的确是出众的男人。”冷月承认道:“但这又有什么用处?越是出众,越死得快些。”
  “他如果稍为低头,就没有事啦!”
  “如果他肯低头屈服,就失去出众的特点了。”
  冷月对秋云之言,不表同意。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去劝二夫人将他毁了么?”秋云嘟起嘴巴,不高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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