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厨王》第2/333页


  一个远方表哥听到这个消息,专门请风小雨过去编东西。那地方挺远,风小雨坐了一天的汽车才赶到,是一个风景区,山清水秀。表哥家有一个编织厂,风小雨做了几个月师傅,临回家,表哥帮风小雨买了几件衣服,还给了几百元钱。刚进家门,他听到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肖月青要出嫁了。
  ※※※
  秋日的夕阳懒懒地照着大地。夏爷爷的坟头长满荒草。小雨和肖月青慢慢地一根一根拔着。
  “我妈给我定了一门亲。”肖月青低声说:“是村长的儿子。”
  小雨一言不发,用力扯下一把草。他又能说什么呢,乡下女孩都一样,念几年书,结婚生子。祖祖辈辈就这样过来的。
  “你哑巴啦。”肖月青咬着嘴唇狠狠地说:“我不想嫁给他,又矮又丑。”
  “可是你妈病了需要钱。”小雨声音低沉地说:“你姐妹又多,需要照顾……”小雨后面的话几乎听不到。无奈,彻底的无奈,无论亲情还是爱情在物质条件缺泛面前,都是苍白无力。
  肖月青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悄悄滑落。小雨慌忙用手擦拭,但是越擦越多,一时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地喃喃低语:“都是我不好,不会说话,让你伤心。”
  肖月青用力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命苦。”
  小雨怜爱地捧着肖月青秀丽的脸颊,两人无语凝望。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渐渐暗淡,轻风拂过,飘落几片枯叶。
  肖月青忽然扑进小雨的怀中,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少男少女的心一起狂跳,青春的热血瞬间沸腾起来,交缠的身躯缓缓倒在空旷的原野里。是爱、是恨、是欢愉、是痛苦、唯有小雨和肖月青心里明白。但是许多年以后小雨回忆起这一刻,心中依旧一片迷茫。他只记得那一种刻骨铭心的温柔。
  肖月青激情如火,融化了天与地,也融化了小雨的血肉和灵魂,脑中一阵空白。在以后的慢慢人生旅途中,小雨享尽人间绝色,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忘却生死,蚀骨销魂的感觉。
  夜幕低垂,轻轻掩盖大地,这一夜又发生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秋风萧瑟,卷起一阵苍凉。
  肖月青出嫁那一日,天空飘着洁白的雪花。几辆迎亲的轿车停在肖月青家的旧瓦房门前。小村立即轰动起来。那是在改革开放刚刚萌芽的时代,村里迎亲还是一色的手扶拖拉机,轿车可是个稀罕物,只有县里领导视察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许多村民围着轿车四处打量,几个小孩怯生生地摸上一把,立即遭到父母的呵斥:“你个小王八蛋,碰坏了把你赔给人家,人家都不要。”
  一群姑娘眼中流露着羡慕的光芒,窃窃私语:“我要是能够坐上一回,死了也不后悔。小青人漂亮,真有福气,嫁到村长家,以后就不用下地干活了。”
  肖月青家的客人不多,酒宴草草结束。迎亲的人拿出一大袋喜糖,四处抛洒,大人小孩一起欢笑着争抢。一个少女打着红伞扶着肖月青走出来,肖月青一身水红的丝绸棉衣,脸上化了个淡妆,薄施粉黛,长长的睫毛低垂,秀丽可人。
  临上车,扶着车门肖月青回首望望远处风雪中的村头小山包,朦胧间一位少年在寒风中孤零零地挺立着,眼中不由得流下一行清泪。
  “这孩子孝顺。”有人夸赞着说:“舍不得爹娘呢,都淌眼泪了。”
  鞭炮一直从村头响到村尾,村长家那幢鹤立鸡群的小洋楼里喧闹起来,满屋的宾客哄笑着,夹杂着酒杯的碰击声。烧菜的大师傅在灶台前满头大汗地忙碌着,油烟在屋顶上四处飘散。
  风小雨麻木地站立在小山上,风中传来阵阵饭菜的清香,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咽口水,一口口咽下去的是苦涩的泪水。
  从中午到傍晚风小雨一直站在风雪中,最后被人发现,抬回家中,手脚已变得僵硬,他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冬天。肖月青听到小雨的消息,一口气跑到风小雨家的房前,忽然又胆怯地停下了脚步,呆呆站立片刻,失魂落魄地冲到夏爷爷的坟边。放声痛哭。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风小雨开始起来帮父母做一点事,他脸颊更加消瘦,沉默少语。
  “爹,我想出去打工。”小雨一边修理一把锄头,一边和在一旁抽烟的父亲说着话。
  “打工?你还小。”父亲抬起脚,把烟袋在鞋底上敲了敲,倒了烟灰:“只有村西头的王三出去过,谁知道外面世道乱不乱。”
  “我已经十八岁了。”小雨放下锄头,倔强地说:“我知道分寸,明天就走。”
  “出去散散心也好。”父亲长叹一声,知子莫若父。儿子的心情他一清二楚。
  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风小雨带着行李悄悄离开生长了十八年的小村。站在小溪边回首望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家乡,风小雨眼中掠过一丝坚毅,迎着刚刚泛红的朝霞迈开大步。
  远方会是什么?风雨,荆棘还是春花烂漫?风小雨没有去想,他只知道无法回头。
  风小雨的离开没有给村里带来一丝波动,一件在小乡村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在风小雨离开的三天后发生了。村长的儿媳肖月青失踪了。
  肖月青的娘家人围着村长家闹了一天,村长家当然交不出人,反而说肖月青父母把女儿藏起来了,双方言辞激烈,虽然最后毫无结果,村里人却得出一个结论,肖月青在村长家的日子并不舒服。
  传言跟着扩散,有人说经常听见村长家传出肖月青夫妻的厮打声,尤其在夜里,乡村静寂,隔壁邻居听得更为明显。
  还有人下流地悄悄说:肖月青夜晚睡觉用布条做的裤腰带都打了死结,村长那个笨儿子一个多月愣是没解开。


第2章 下扬州
  破旧的客车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路摇晃着沿运河堆缓缓向南方挺进。车不大,乘客却很多,小雨好不容易在走道里挤出一小块地方,拥着棉被坐下,刚出发时候,大家吵吵嚷嚷,几个小时一过,全部安静下来。只有几个烟民在吞云吐雾,劣质香烟的怪异味道混合着臭脚丫的气息,冲进小雨敏感的鼻腔,心中一阵阵作呕。
  好不容易熬过几个小时,客车拐了个大弯,晃晃悠悠进入路边的一个小停车场,驾驶员和许多人一起涌入一个食堂。其余的人也下车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三三两两站立一团。好像已是深夜,天空繁星点点闪着清冷的光芒。
  再次回到客车里,小雨找一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拿出一块包着糖的饼,用力啃了起来。虽然又冷又硬,但对于饿了大半天,饥肠辘辘的小雨来说算得上美味。
  啃了几口,小雨感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抬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蜷缩在一边,身形消瘦,衣衫陈旧,正睁着大眼望着小雨手中的饼,见小雨抬头,慌忙扭头望向窗外。
  小雨又重新拿出一块饼,在小女孩纤细的手上蹭了一下,小女孩转过脸。看着小雨一脸温和的笑,然后怯生生地接过饼,低下头慢慢地啃起来。
  车窗上一块破玻璃缝里吹过一阵寒风,小女孩向小雨身边靠了靠,羞涩地笑了笑:“我叫荷花。”
  小雨把棉被向荷花推了推:“我叫风小雨,你出来怎么没带行李。”当时所谓的行李也就是一床被褥,几件换洗衣服。
  荷花声音很低:“我到三姨家带小孩,妈说用不着带东西,三姨家都有。”带小孩是苏北方言,就是照看孩子,和现在的保姆一样。
  “那你比我好。”风小雨羡慕地说:“我只有一个老乡的地址,不知会不会找到工作。”
  客车进扬州南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风小雨出了车站的大门,伸了伸懒腰,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朝霞烧红了东方的天空,十分耀眼。站在街头,第一次进大城市的风小雨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几个蹬三轮的人过来拉生意,风小雨身无分文,慌忙摆了摆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十米。路边有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门面,几只破车胎挂在门前的电线杆上,随着北风不停摇摆。几个学生拿着气筒轮流给自行车打气。
  风小雨凑过去,声音很轻地问:“麻烦一下,你们知道石桥玩具厂吗?”几个学生疑惑地看了看风小雨,好像听不懂他的话,风小雨急忙又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了一遍。这次学生们听懂了,可是跟没听懂毫无区别,没有一个人知道玩具厂在什么地方。
  风小雨失望地转身离开,一旁正在补车胎的老人抬起头说道:“你往东到石桥镇再问。”风小雨说了声谢谢,沿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往前走。石桥镇离市区很远。风小雨筋疲力尽的走到镇上已经是中午时分。打听了好几家,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找到玩具厂。
  听风小雨说完来意,看门的老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慢声细语地说:“你找王三,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被老板开除了。”
  风小雨神情一怔,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全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王三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刚走。”老人说完不耐烦地关上窗户。风小雨呆呆地站立一会,背着行李沮伤地往回走,他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留在这个小镇肯定不行,先回车站再说。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的正月,中午的阳光也十分炽热,风小雨脚底已磨出几个血泡,捆绑行李的尼龙绳把肩头勒出两道血痕。又渴又饿,加上昨晚在客车上睡眠不足。脑袋昏昏沉沉。路边有一个乱草堆,风小雨一屁股坐下,没过几分钟就歪倒下去,呼呼大睡。
  “小伢(xia)子。醒醒。”朦胧中有人喊叫。风小雨坐起身,揉了揉双眼,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碗汤,另一手拿着一个馒头。
  风小雨看着老人慈祥的笑容,心中一阵温暖。说了声谢谢,接过汤碗和馒头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老人在一边连声说:“慢一点慢一点。”
  风小雨到扬州的第一顿饭就这样在路边进行,仅仅一大碗干丝汤。干丝,扬州特有的一种美食,是一种豆制品,吃在嘴里有一股豆子的清香,绵软舒适。老人还在汤里加入了粉嫩的春笋和一小撮榨菜,更加爽口。风小雨感觉到这是平生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佳肴。不油腻却滋润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比舒畅。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他不断寻找这种美妙的感觉。把一碗煮干丝做得出神入化,名传海内外。他依然觉得没有这一碗汤的神韵,有人说那是因为当时太饥饿,吃什么都香。他摇头否认,或许那是个老神仙为自己指点迷津。
  回到车站已是华灯初上,许多打工的人就在车站门前的广场上露宿。铺开被褥,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风小雨捡了块纸板,在大门口背风的地方铺好,放下行李,打开被褥。用不着脱衣服,整个人直接钻了进去。
  脑袋昏昏沉沉,睡得很不踏实。风小雨有点气闷,从被窝中探出头来。月上中天。散发着冷冷的光辉。一个瘦弱的身影立在一旁的墙边,风拂过,瑟瑟发抖。借着月光,风小雨觉得似曾相识。他试探着小声说:“是荷花吗?”
  “我是荷花。”那纤弱的身影凑了过来,耳边响起荷花惊喜的声音:“风小雨,你怎么在这里?”
  风小雨身体向旁边挪动一下,掀开被子的一角:“荷花,先进来暖和一下。”
  天气实在寒冷,荷花丝毫没有犹豫,一下子钻到风小雨身边,过了好一会儿身体依旧冷得不停颤抖。等荷花安静下来,风小雨问:“你怎么没到三姨家去。”
  “三姨没来接我。”荷花语气茫然地说:“我一直从早等到晚,半步也没有离开。”
  “你还没吃饭吧?”风小雨关切地说:“我今天只吃了一碗汤。”
  荷花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没钱。”
  “我也是。”风小雨叹息一声:“明天怎么办?”
  荷花没有回答,瞪着大眼望着在云雾中忽隐忽现的月亮。可能太累,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幽香,风小雨想起了青梅竹马的肖月青。想起了村长家的小洋楼,想起了村长那个又矮又丑的儿子,想起肖月青正躺在那个丑八怪的身边……风小雨一阵心酸,毫无睡意。
  两位老人打着手电筒蹒跚走过。老太太不停数落着:“老头子,你脑筋不好使,晚上不要乱跑,整天让人提心吊胆。”
  老头一声不吭,笔直向前走着,一脚踢在风小雨身上,绊了一下,老太太连忙过来扶住老伴,手电筒一照,是两个小孩,连声说:“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露宿街头,会着凉的。孩子,快起来,到我家暂时睡一宿。”
  于是,风小雨拉着迷迷蒙蒙的荷花跟着两位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老人的家就在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安顿好两个小孩,老太太才和老伴才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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