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难得》第81/104页


  不,良宵不敢想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她将手抽回来,动作缓慢而坚定,一次抽不出便再使出更大的力气,直到第三次,白皙细腻的手儿还是被攥得紧紧的,积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她怕得不行。
  饶是已经在心底回忆了数次将军待她眉眼温和的模样,还是无用。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疯狂到不顾一切,只为那个虚无缥缈根本毫无意义的答案的将军。
  “将军,我对你有多少情意,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一遍遍的拿自己来同不相关的人作比较,多少个日日夜夜,她软声甜语一口一个将军,他都听不见吗?
  她待将军从满眼厌恶到满心欢喜,自问从不矫揉造作玩.弄他的真心,到头来,在他眼里,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模样。
  明明都已经说过哪里都喜欢这样的情话,她的身她的心,从来都是他触手可及的。
  她的心意全喂了狗。
  良宵所有的委屈不满顷刻间汹涌起来,冲上心头,最后失了所有好脾气的喷薄而出,她失声大喊:“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啊?”
  “你每次说话总说一半,我既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你的想法心思?”
  “你把我当什么?你的战利品吗?你把情意当什么?”
  “是不是我但凡有一次忤逆你的意思就是不爱你?”
  “我说了很多遍我只是去和岚沁逛街,你是你,他们只是他们,根本不可以拿来做比较,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从前没和好是这样日日争吵,现今和好了又是非不断,不若……”
  不若就和离吗?
  宇文寂猛地呵断:“我不准!”
  良宵倐的一哽,接着便被一股大力带入怀里,将军异常焦灼不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遥遥,遥遥,是我不对,我不该逼你,不该拦住你的去路,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别丢下我好不好?遥遥……”
  原来他这样阴暗的心思当真见不得光要永远埋在心底直到死去。
  原来争取不到的东西再怎么渴求都没有用吗?
  他不信这个邪!
  可偏也有这么个遥遥叫他不得不信。
  “你放开我!”良宵早被他短短一日的反复无常搅乱了心神,质疑不断又爱而不得,她本就是个冲动性子,怎还受得了,只用尽全力将男人推开,珠花掉地发丝散乱一片,白净的小脸上泪痕斑驳,她眼底除了泪光还有满满的愤意。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全写到纸上,我一一照做,这样够了吗?”
  宇文寂神色怔然,他当真失控做错了,本能的上前想要抱一抱她,岂料良宵随手拿了小几上的剪刀,作势便要往心口捅去,他声音猛地拔高:“遥遥不可以!”
  “你出去写!”良宵握紧了剪刀手柄,步步紧逼,就像他一遍遍问自己选哪个谁更重要那般,绝美的容颜凄厉决绝,“不然,便将我这颗心剖开给你瞧一瞧,到底是有你还是没有你!”
  说罢,剪刀锋利的刀尖已经慢慢往胸口压下,宇文寂一贯冷硬的面庞骤然裂开一道口子,仿若山崩地裂,从未有过的慌张神色爬上来便再也下不去,他步步退后,开口时声音再不复往时的低沉醇厚。
  “别乱动,我出去,遥遥别乱动,”说着,他已退出了屋子,额上冷汗渗出,濡湿鬓发,却顾不得旁的,只疾声对守在门口的冬天吩咐:“快进去看着夫人!千万别叫她乱来!”
  冬天慌忙掀帘进去。
  屋子里,良宵已无力跌坐在地上,剪刀丢在脚边,一双白嫩的手赫然可见两道深深的红痕。
  她到底是做不好。
  前世罪孽深重,今生活该受此磋磨。
  ***
  城东馄饨铺子。
  仍是一身男儿打扮的岚沁左等右等没等来好友,反倒瞧见吊儿郎当的良景走来,往她对面一坐。
  “良宵呢?”
  “估摸着是病了。”良景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说来他这个三妹妹最近真是愈发少出门了,今日好端端的,小满慌里慌张的来传信,也不说缘由就匆忙跑了。
  岚沁听这话却是悄然红了脸,她懊恼的低下头,装作不经意问:“那你来做什么?”
  良景皮笑肉不笑道:“受人之托,来陪你。”无缘无故放鸽子总归不好,何况对方是岚沁公主。
  然而岚沁这脸更红了。
  昨日吃暖锅时良宵身子好着呢,吃什么什么香,怎么可能生病,偏这时候良景来,她心底已经有了某种绮丽的猜测。
  此时岚沁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浅浅欢喜,正四处溢开,漾满心房。
  良景一点没觉察此举已然给姑娘家造成误会,还颇有耐心问:“你们今日原是要去做什么的?”
  “往北的那家首饰铺子。”
  得,他今日是来当苦力的。
  良景暗自鄙夷,他什么时候有这闲心思来陪岚沁?
  当真匪夷所思,却也没有任何不适。
  良景想,还是三妹妹在他心底有份量。
  殊不知,他的三妹妹在将军府颓丧得不像样。
  这厢,良宵默不作声的爬上床榻,以被掩面,低低地抽泣出声,身子蜷缩成一小团,任谁见了也要心疼万分。
  冬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见主子不愿说话也不敢多打搅,默默陪在床边,直到冷着脸的大将军走进门来,她慌忙起身退出屋子,遇上急急赶回来的小满,也只使眼色将人拉出去。
  寝屋里,哭得昏天黑地的良宵还不知道将军进来了。
  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宣泄一场。
  宇文寂捏着那张纸,轻轻在床边坐下,深沉眉目浸染着前所未有的懊悔自责,他伸出大掌,顿了良久,才敢轻轻的,一下一下抚过那个拱起的小团,不经意瞧见远处的剪刀,微微发白的脸色越来越差劲。
  他怎么也没想到,温温软软的遥遥发起狠来,不亚于失控的自己。
  疯狂,绝望,孤注一掷。
  他畏惧恐慌,甚至不敢从她手里夺过那会伤人的物件,即便知道自己出手只需一眨眼功夫便能制服她。
  他怕天有不测风雨,怕万无一失里的一失,怕失手伤了遥遥。
  今日一开始他便伤了遥遥。
  绝不能再鲁莽失控了。
  半响后,被子里的呜咽抽泣声渐渐平息下去,探出个脑袋,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灼得宇文寂内心蓦的一痛。
  他脸色晦涩不已,良久,才低低唤了一声:“遥遥?”
  被子里的人身子狠狠一抖,显然被这一声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惊到。
  良宵两眼放空,失神的望着前不久才换下的鸳鸯图案花账,忽地听到这一声遥遥,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来,一脸戒备的看着床边的男人,下意识往里挪了身。
  如此细微的动作,全然落进他眼底。
  宇文寂只字不提,只将手里的纸张递上去,眼睫微垂,便是高大挺拔的身子也低了低。
  良宵迟疑接过,瞧清那上面六个笔锋苍劲有力的大字,才将清晰了些的杏儿眸又变得模糊起来。
  那是她哭不完的热泪,褪不去的爱意,恨不起的将军。
  啪嗒一声,盈盈泪珠滴在中央,将未干的笔墨浅浅晕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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