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难得》第94/104页


  良宵噗嗤一声, 又破涕为笑,半开玩笑道:“我就是想要你哄哄我,哭也不给哭……”
  宇文寂还未松口气, 便听小妻子语气轻松道:“今日我去见了父亲,他,回来了。”
  竟还进了城?
  他眼帘微垂,掩住内里波澜起伏的杀意。
  “他过的很不好,我心里总觉酸酸的,当初父亲入道观,又四处游历,我以为像父亲那样的人,既选定了这条路,断不至于沦落至此,谁料还是……而我却帮二叔夺了爵位,现今父亲――”
  “那是他的选择,怪不得你。”宇文寂宽慰她,犹豫着,艰涩问:“他还同你说了什么没有?”
  良宵低下头,“他还说了我的身世,我都知晓了。”
  她低着头,没看见男人阴沉得厉害的脸色,继续道:“我确是个麻烦,当初害了她们,现今事情暴露,又牵连将军,牵连良国公府,你瞒着我的,我也都知晓,是我不好。”
  这一番话听得宇文寂头皮发麻,原还想遥遥会因此与他离心,不曾想,竟是现今这副几近认错的姿态同他说起,她哪里有错?
  怪只怪老黑没拦住良裘,叫他的娇娇什么都知晓了。
  宇文寂愠怒的轻斥:“你倒是一天天的说胡话!什么麻烦不麻烦?日后不准再说!”
  “没有。”良宵言辞恳切,拉着他的手去到小书房,“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法子,我有入宫令牌,我可以,杀了他……”
  “遥遥!”宇文寂猛地拽住她,眸色墨黑黑的,“别说这些,便是天塌了也有我顶着,别做糊涂事!”
  良宵勉强笑笑,“我只是说可以,我还想了别的法子,只要能将战事拖延六月中旬,日后便无事了。”
  “我翻了很多古籍,看过一种易容术……”
  “别说了!”
  瞧瞧他的遥遥,一如当夜血流不止的挂在树干上,平平常常的和他说‘我没事,没受伤,很好’,迫不得已时,一步步退让。
  诚然,良宵现今是敞开心扉的困兽,“你看你,我话都没有说完,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原想瞒着你的,后来,我怕,怕逞强坏事,给你添乱。”
  “倒不如同你商议一番,你也不会放开我的对不对?所以现在最好的便是,我们将话说明白,谁也不准担下所有,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实在不行,”
  “不会,总有出路的。”
  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像上扬着,嗓音轻且柔,午后光辉映衬着女人姝丽白皙的脸庞。
  她在用最令人眷恋的温柔,诉说最叫人心痛的事。
  寥寥几句,却如山间清泉滑落心间,将人满身的狂躁激烈点点平息下去。
  这次,宇文寂没有打断她,默了一会子,问:“说完了吗?”
  良宵乖顺的点头。
  “遥遥,别冲动。”
  宇文寂尽量和缓的开口,“一则,此次战事未定,二则,西北大军虽阵容强大,却不是坚不可摧,否则两国相安无事这么久,他们断不至于毫无动作,宇文军倒也不是废的,三则,圣上动不了手。”
  “国公府根基深厚,若圣上打压过重,会寒了余下三位国公的心,将军府手握重兵,更是不必忧心,有我在其中斡旋,一时半刻,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况且,圣上今年六十有五,日后这天下是褚靖的,恐生事变,只在这几年,挺过去便能相安无事,明白吗?”
  良宵摇头,“天有不测风云,你们都说没有事,他当年能杀了――”话未说完,泪水便夺眶而出。
  那两个字说多了,她再没法当成故事,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良宵对此耿耿于怀,不论当年什么仇什么怨,那老皇帝杀了她父亲不假。她真的没办法去深究谁对谁错,也没办法去想那位病死的宠妃。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晓,那潜藏心底的浓浓仇恨,叫人无端陷入极端。
  女子感性,为亲情厚谊,为绵绵情意,可以豁出一切。
  偏偏她两样都占了。
  这时,良宵被纳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当年的事谁也无法论断,皇家兄弟少有情意可言,更遑论当年岳父大人插手其中,才叫圣上龙颜大怒,”
  “你说什么?”良宵惊诧的仰头,“我父亲……他除了将我捡回去,还做了什么?”
  宇文寂微张的薄唇倏的抿成一条直线,再不开口,他这岳父,到底是隐藏了大半辈子,现今还是这个德行,敢做不敢认。
  他不说话便叫良宵愈发惊疑起来,“将军?”
  这时候再说一句没什么,恐怕傻子都不能信。
  当初他费尽心思想瞒的事实,不料有朝一日会被他亲口说出,褚靖说的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手,终究是遮不了天。
  宇文寂将怀里的娇娇搂紧了些,默了许久,才艰难道:“岳父大人对你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怀恨在心,那时候做了伪证陷害,才断了他最后生机。”
  果然,诸多匪夷所思的真相叫良宵脑子一空,险些晕厥过去,幸而腰间有一双有力的臂弯框着虚软的身子。
  难怪那时父亲欲言又止,原就是这样?
  他前脚才害了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装作慈父,疼爱她十几年?
  父亲是将那段不得善终的爱恋寄托在她身上,才会为她寻好良人便一走了之,是这样吗?
  从始至终,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牺牲了至亲才得到的。
  因为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她被捡回来,逃过一死,得以在良国公府娇贵长大,又因这身世,父亲才为她寻了大将军做庇佑,她才能得这个男人所有的恩宠纵容。
  该感恩吗?该庆幸吗?
  多可笑!
  两条人命。
  若当初没有她,何来这些离奇曲折!
  若能选择,她宁愿不要!
  一腔繁杂情绪涌上头,震惊,懊丧,愤懑,怨恨……搅得良宵满头大汗,嘴唇轻颤着吐不出一个字眼。
  迷离漩涡的小可怜,经此一遭,彻底丢了方向没了归宿。
  宇文寂最怕这一幕还是发生了,怀里的身子在发抖,他的遥遥受不住,却只能一声声的唤她“遥遥”,却被狠狠推开。
  “算我求你,别叫我遥遥了!”
  良宵红着眼低吼:“你不知道遥遥是什么!”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①’”
  “那是他的单相思!”父亲自小与她说这诗词,一直到出嫁前,还在说。
  “我是什么?我只是他睹物思人的东西!说到底什么都不是!他疼爱的不是我这个女儿,到最后,胡氏的仇恨才是真!”
  ――“良宵!”
  她也不姓良。
  ***
  良宵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顶藕粉色花帐,不知是何时,脑袋涨疼,她痛苦的蹙紧了眉,随即覆上一只大掌,贴在她脑门上轻轻揉捏。
  “如何?身子还有哪处不舒服?”
  良宵望着神色关切的男人,紧蹙的眉头缓缓放平。
  “你说过的马上惊鸿一瞥,可是骗我的?”
  宇文寂怔了一下,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骗你作甚?”

当前:第94/10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