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知为谁红》第290/290页


她的眼睛闪着晶亮,我倒觉着真是幸福,我连向往的地方都屈指可数。被她拉着到处乱窜,那还像个王爷,生怕被人看见,时不时用手遮住半张脸。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有一天这样有失身份。
可惜第二天,成子就求见上门了,湘儿叫他成叔叔,看来他们早就熟悉。这么想来,京城里最大的绣坊、货铺、当铺、酒楼也有容德夫妻的一份,恐怕还是幕后东家。难怪他们有财力免租给人地种,无非是徒个人气,也为自己集点货品。好一个高手,容德才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男人。
湘儿被成子带走了,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不知成子跟她说了什么,她依依不舍地走了。我失落了数日,还是照常上朝,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只是心里有了份牵挂。








乾隆六十年,终于被正式定为储君,然我心里明白,这只是皇阿玛一种示人的高姿态,那些臣子们也根本不把我放在第一位,军机大臣们煞费苦心地想出了些新奇规范,称皇阿玛为“太上皇帝”,颁旨称“敕旨”,仍然用“朕”自称,而我呢被称“嗣皇帝”。
更有意思地是,臣子们上书上表,遇“天” “祖”二字需抬高四格书写,遇“太上皇”字样需抬高三格书写,遇“皇帝”字样只抬高二格书写。 “嗣皇帝”过生日称“万寿”, “太上皇帝”过生日为“万万寿”。一应军国政事,我都要在太上皇帝的“躬亲指教”下办理。所有的旧有官员进京陛见或新官员离京赴任,都必须先请太上皇帝训话。
无人的时候,我忍不住苦笑,任由眼泪流出。和坤更是可恶,竟然私下直截了当地跟皇阿玛进言,若有不顺竟可废之。我只能忍气吞生,我不明白我敬重的皇阿玛会自大到如此之程度,而这些臣子却奉承拍马,将大清风雨飘摇的江山描绘成太平盛世,锦绣山河。
湖广总督因为没将太上皇写在前,竟被罢免,我这皇帝真是无颜面对众臣。想当年皇爷爷宁可自己背下罪名,为皇阿玛扫清路途,打下基柱,而我的皇阿玛确是为我设下道道障碍。难怪容德说福慧恨皇阿玛,从前我辩之,而此刻我无言以对。
可怜的皇后,跟我这样一个皇帝,从来是战战兢兢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封个皇后还是公公下的旨,这也罢了。举行仪试时,还得忙着皇阿玛的千叟宴,真不明白,皇阿玛若是不想退,那就再当着,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小辈担惊受怕的。
而我呢却无能为力,权不在我,我不至于对自己生父下手,我做不到。六子进了门,在我耳际轻声道: “皇上,太上皇跟人说自己住了六十年的养心殿,觉着最安全。”
我一丝苦笑,我想起了湘儿,我觉着真该放下一切跟湘儿浪迹天涯。立在檐前,几许木然。此刻武林村一定是欢声笑语吧,而我的毓庆宫似被罩在笼子里,郁闷万分,我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我只能忍辱负重,我这些年都忍下,何必在乎一时。凌霜由人扶着,清咳着进了院,福身道: “皇上,皇阿玛让你册封新进的妹妹们呢!”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朝她道: “你身体不适,派个人不就行了,何必自己过来。”
凌霜惨淡一笑,心照不宣,被水润温的眼眶微红。随我进了门,一阵猛咳,我急忙让六子传太医。凌霜摆摆手道: “不碍事的,臣妾恐怕也侍候不了皇上几天了!”
我情不自禁地揽过了她,扶着她的背,宽慰道: “这些年都过来了,你一定要陪着朕到老。朕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极苦,是朕对不起你!”
凌霜挣脱了我的怀抱,满足地笑道: “只要皇上有这句话,臣妾就是死了也该心了。臣妾知道臣妾愚钝,不值得皇上所爱,如今皇上是一国之君,若是心有所爱,就留在身边吧,别苦了自己。”
她的眼角竟何时起端满了皱纹,而我一无所知。我怜惜地捋了捋她的发,她受宠若惊的表情让我更加自责。我庆幸自己不是孤家寡人,我的眼里噙着汨,我能像皇祖父一样红颜相伴吗?其实皇阿玛连情上也不如皇祖父,处处留情,却二十多年不敢封皇后。皇阿玛是真的要向圣祖学习呢?还是他没有勇气向世宗看齐?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凌霜一个月后与世长辞。可笑的是,皇阿玛甚是不快,说是人老不喜伤事,于是那些人就顺了太上皇的旨意,宫中除了灵宫,不挂白灯,不系白布,出了灵宫,照样常服。
我愤然地拍岸而起,六子拉住我跪求道: “皇上,你再想想皇后娘娘不定不希望你这样做,她会不安的。皇上……”
“朕,心倦了……”
六子哭求道: “皇上,你忘了自己这些年的苦了吗?奴才没有忘记,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皇上有想过,如果你被……和坤若是又得了宠,他会放过你吗?新皇会放过你吗?阿哥,公主们怎么办?”
我踉跄了数步,后靠在桌案前,这毓庆宫住过的太子,我已是万幸的了。
我脸上端着笑,若无其事地立在皇阿玛的面前。父子之情经过这些年,早就消磨殆尽。看着已银白斑斑,垂垂老矣的他,我等着,我耐心的等着。
四年正月,皇阿玛奄奄一息,我立在床前,淡淡地望着他他却忍着最后一口气道: “朕……朕去见圣祖皇爷爷了……”
我脱口道: “皇阿玛,你也该去见见皇爷爷,他沤心沥血将一个强盛的大清传给你,你给儿臣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这点你真同了圣祖爷,可惜儿子远不及世宗,儿子已挽救不了大清。福慧跟儿臣说,大清从乾隆后期就开始败了,你知道她叫你什么吗?败家子……”
我将心中的怨怒一吐而快,皇阿玛满眼惊色地看着我,一声: “报应。”随下了手,我跪在他的面前,我该谢他将皇位传给我,虽然是这样的不情不愿,这样的无可耐何。兄弟们哭着进了门,兴许他们才是真的伤心,因为他们虽没有得到皇位,哥哥们得到自在,十一哥敛了钱财,十七弟玩得开心。我起身大喝道: “传旨,宣和坤进宫守灵……”








和坤并非一人,那是一党,长久以来结党营私,与国与民此乃毒瘤一颗。而福家的福长安军机大臣却是他的主要成员,当机力断,先罢了他的官职。在和坤还未来得准备对策之际,将他下了大狱。
此事朝野震惊,然让朕震惊的是,果然和家的藏宝楼,收遍天下金银珍宝,就是和家的几十套金银餐具就可杀他几次。宫里失传了许久的福字,果然在和家的假山底下,以双龙相压,用心何其歹毒。
他的家产富可敌国,原本亏空的国库,竟一夜间丰盈。这远远不够,朕真想将天下所有贪官污史扫除一空,让朕没想到的是,朕的这些兄弟,朕的这些亲家,无一人清清白白,朕的皇妹,朕的嫔妃哭哭啼啼,求情求饶。
朕竟是一个孤家寡人,朕这才体会到世宗为何与怡亲王如此相濡以沫,这是何等兄弟之情啊?可惜无一人为朕出面,朕也不可能事事亲为。朕注定是一个平庸的君王,朕退缩了,只将和坤杀鸡给猴看,只将与朕作对的福长安冲军边关。
朕也唯有这样的办法,才能使朝野稳定,朕纵有权力,也无一人抗满朝之能力。皇阿玛留给朕的隐患,让朕无以接招。
农民起义此起彼浮,朕忙得焦头烂额,朕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想自己的事了。守着昏黄的烛火,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其中滋味连自己都说不出来。“皇上,都后半夜了,进去歇了吧!”
朕这才一丝恍惚地抬起了头,六子的眼里噙着泪水,我一丝苦笑,兴许这紫禁城里心里装着朕的人,只有六子。合上了折子,轻叹道: “朕真不知这个皇位是不是值得一坐,朕如今的心就倦了,朕又何力去改变大清,何力去力挽狂澜?”“皇上,您可是天下人的希望啊!”我不由地长叹道: “民怨重积,难啊!”
六子试探地道: “皇上,如今奸臣已除,国事也稳了,皇上不如到江南散散心?”
已两年没见她们了,她还好吗?或许都已经嫁人,将朕给忘了。朕得到了的远远不及失去的,人总是在得到之后,才想到失去的东西,才衡量出其中的差距。
马车出了皇城时,紫禁城还沉静在淡淡地雾气里,六子递上热呼呼地包子道: “皇上,奴才验过了,出门在外,请你将就着吃点吧!”
我接过包子,却想起了湘儿给的饭团,想到了武林村的青山绿水,心如这哒哒的马蹄声,乱成一团。突然心里沉闷的难受,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我不顾一切地带着几个大内高手,轻装南下。
过了长江,心里那份思念越来越浓,而紫禁城却越离越远听得侍卫大声道: “过了前面的村落,就到了,要不要歇一下我急声道:“不用,到地了再歇也不迟。”迷糊中,听到了喜乐声,我的心不由的紧绷一团,不由地道“快,到前面看看,是何人家的喜事?”
一行红色的迎亲队伍,红妆排成了长龙,我掀开了帘子,跳下了车。六子上前探问道: “这是哪家嫁新娘啊?”“是郭家嫁女儿,除了他们家,谁家出得起这么多的嫁妆啊!”六子朝我一探,转身欲上前,我摇摇手道: “算了,回吧!”
“爷,来都来了,为何不上前问问呢?如果小姐愿意跟着爷走,咱们带走不就得了,何必苦了自己呢?”
我愣愣地看着渐远的花轿,那远去的还有我唯一紧剩的一点心,从此后我再也不是永琰,而大清国的嘉庆皇帝。“爷,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奴才为你去追回来!”
看着秋日火红的夕阳,一滴汨,滑落面颊,深吸了口气,似极轻松的笑道: “若是在二十年前,朕一定会直接掀开轿帘,抢了人再说。如今朕不是那个冲动的年青人了。如今朕真真正正明白福慧的话,放一个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她生来就不属于宫庭,就像成年的山雀被抓进笼中,对她来说太过残忍。”“皇上,你对福小姐真是太好了!”
或许吧,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福慧,而不是湘儿,我只是从湘儿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影子就是影子,是永远抓不住的。相信福慧的女儿,也不会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湘儿曾说,有情才成眷属,福慧如此教,定也不会强求。既然她有了自己所爱的人,朕又何必自讨没趣。朕做不了一个名垂千古的好君皇,就做一个痴情的好男儿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狗狗书籍网(gouy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当前:第290/29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