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第6/25页


  “古怪?口音吗?”
  “不是,有点小孩子心性罢了。”他想起那个杏仁汤红豆汤,还有什么乌草汤的比喻,俊脸上透出一些笑意,“诗词不会半句,连字也写得奇差无比,力气倒是大得很,几个大丫头来说,少夫人这几天能出小院后,天天跑去池塘喂鲤鱼,下午还会去梅园跟两只刚出生的崽鹿玩。”
  永齐听了哈哈大笑,“听起来挺可爱的。”
  “所以我说她是小孩心性。”
  不过这些事不能让长辈知道,不然会觉得这个小娘子不够庄重。
  原本叫几个大丫头留意,是怕她无聊,才要她们随时看着看看有什么需要,没想到居然收到这个报告,他已经吩咐下去,少夫人喂鲤鱼、跟崽鹿玩的事情,不准上报,一旦发现谁多嘴,立刻赶出去。
  “其实这样也不错,总比孙成好,以为是娶娘子,结果却像请了仙女回来供一样,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怠慢了县令大人的掌珠,原想攀关系做好事,结果更受罪,他现在对古玩生意事必躬亲,只为了拖延时间回家。”永齐笑停后,突然想到,“对了,秀儿还好吗?”
  “她也没什么好不好,就是那个样子。”
  永齐点点头,“也是。”
  他还记得秀儿刚到上官府里那日,十岁的小女孩,带了小小的包袱跟一封信,满脸风尘仆仆的疲惫。
  上官家虽然不差多一个人吃饭,但是,二夫人无所出,又因为出身寒微得不到老夫人的喜爱,在丝湖庄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地,所以当时竟然没人对秀儿说“那你就留下来吧。”
  雕梁画栋的华丽厅堂,一片不欢迎的静默,秀儿难堪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后来,是当时才十五岁的武玥开口,“帮表小姐安排房间。”
  一句话,让秀儿得以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秀儿很聪明,很快知道,豪门深院,只有当家才有说话的权力,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对武玥从刚开始的感激之情,慢慢变成誓在必得之势。
  两年前,老夫人作三想把秀儿许给他,已经跟婉儿互定终身的他正想推辞,秀儿却已先大声嚷嚷起来,说什么除非表哥,否则不嫁,老夫人大概是气着了,不再提许婚的事情,一路蹉跎,秀儿转眼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年纪,十八。
  “武玥,其实你可以考虑收秀儿做小,虽然她有点小鼻子小眼睛,但至少这几年也替你孝顺了两位老夫人。”
  “目前不考虑。”
  “怎么?你不是也挺感激她的吗?”
  “你看,爷爷娶了两房,爷爷在世的时候,两房奶奶整日争宠,爹爹娶了三房,也是闹个没完,我可不想每次忙完生意回到家,两、三个女人围上来互相指责对方不是。”
  “我以为艳福会吸引你。”
  “那可不叫艳福。”上官武玥笑,“如果何芍药无所出,或者生不出儿子,到时再说,不过那至少也是三、五年后。”
  “那秀儿不是很可怜。”
  “秀儿不会可怜,因为我若要纳妾,绝不会收她。”
  那日第一次合桌吃饭,秀儿对芍药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一个表小姐都无礼至此,他实在很难想象,一旦收房,她会怎么跟芍药吵。
  从小看爷爷跟爹爹的妻妾吵吵闹闹,也真够累的。
  前几年奶奶一直要他先纳几房小妾,好先给上官家开枝散业时,他只想到咏诗,不过咏诗是唱曲的姑娘,一起饮酒猜令可以,但要收房,奶奶肯定不愿意,何况自己对咏诗充其量也只是欣赏。
  觉得她待人温和,落落大方,但还不到喜欢的地步。
  齐人之福不好享,因为对他来说,清闲,比艳福更重要。
  妻子,一个就够了。
  成亲并没有改变上官武玥多少--依然鸡鸣即起,让小娘子服侍他梳洗穿衣,然后两人在小院里一起吃早餐。
  接着,他会到城西的染院巡视,顺便看一下素丝麻等布材的质料如何,然后看染草染石的价格,更动货源。
  每两日下午看一次帐本。
  剩下的时间,他不是跟来访的友人对弈小酌,要不就是牵了马在城西的山头跑,偶尔也会去酒楼听小曲,每每到了晚餐时间才会回到府中。
  他对小娘子很满意。
  她虽然有些古怪,也不是很大家闰秀,但是性子平和,也能随遇而安,她从不吵着要他陪,不会吵着要他买东西,成亲几个月,她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想买两对小白免。
  这不难,隔日他便派人去市集买了两对小白免回来。
  小娘子喜极了,搂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蹭了半晌,亲手在小院里给白免做了窝,还给他们起了名字。
  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一个叫花开,一个叫富贵,说合起来就是吉祥如意,花开富贵。
  四只白兔是姊妹,各差一岁,从小相亲相爱,将来也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上官武玥见她那么高兴,实在也不忍心告诉她,其实四只免子都是公的,他们可以被假设为四兄弟,但不会是四姊妹。
  几个丫头都说,少夫人虽然孩子心性,但待下人却是很好,从不大声说话,总是客客气气。
  娘亲常常来,有时拉着她一说就是整个下午,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她从不会不耐烦,对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表小姐来挑兴,她也当做没听到。
  她在江南丝湖庄很能自得其乐。
  喂鲤鱼,看小鹿,负责照顾花草的下人说,天气好时,少夫人常来花园赏花,或者带着绷子,在凉亭刺绣。
  何式绣法之精致,天下有名。
  一个绷子,几围丝线,她可以绣出金鲤、翠鸟,甚至大宅里的假山水,都可以被她留在绷子里。
  她先前给他做了鸳鸯戏水的新荷包,他没用,就放在抽屉里,她也没生气,说你不喜欢带荷包,那我给你绣披风吧,等冬天来了,总会用到,然后就看她把小圆绷换成架子,开始勾图。
  若是天气不好,她就在房间练字--小娘子的书法,散漫无章,毫无美感可言,至于错字之多,更是不在话下,连写个“绸”都会少一点,一望就知没有好好学习过。
  看她几乎天天都写,似乎真的很有心,所以曾经问她要不要请个女先生来教,小娘子的回答是不用,说是自己慢慢学就好了,就算一开始会错,多写几次总会对的,万一请人来教,那女先生口风又不紧的话,怕话传出去,丢上官家的脸,也丢何家的脸。
  能以家族为重,不愧是名门之女。
  上官武玥对这个小妻子满意极了。
  时光,匆匆而过。
  腊月,丝湖庄已经扑上一层薄薄的雪,庄子里上上下下,开始有种准备年节的气氛。
  长辈们能忙的事情不多,过年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大事,也因此,那日大寒过后,上官武玥一等事歇,便从城西的染院回府。
  先跟奶奶还有娘请安完,回到小院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小娘子没在书房里写字,那一窝吉祥如意、花开富贵乖乖的待在小厅的角落里。
  上官武玥微觉得奇怪,下着雪,她会跑到哪里去?
  正想叫人去找,一眼瞥见小冬走了进来。
  “少夫人呢?”
  “在睡呢。”
  “午时才刚没多久,怎么就在睡,是不是受寒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少夫人没说不舒服,就只是爱困,每日下午得睡足一个时辰,而且总要叫好几次才会醒。”
  他微蹙起眉,“以前就这样吗?”
  小冬想了想,“刚来的时候不是的,中秋过后少夫人就特别容易疲倦,腊月后睡得更多。”
  刚开始不是这样……
  该不会是……
  “少夫人中秋过后还有什么不同?”上官武玥极力压抑心中的期盼,“睡得多,吃饭方面呢?吃得多吗?”
  “刚来时不太吃甜食,点心盒子从来不怎么动的,可后来好像开始喜欢,现在则不太吃午饭,但果糕甜饼都会用完。”
  他深吸了一口气,“去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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