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第2/79页


  他赶紧表白自己心迹,安慰她,“那你就做娘她们喜欢的口味就行了,我无所谓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她甜甜地一笑,仍是微微羞涩。随即眨了眨眼,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没有说。
  走了一天了,站了一天了,他的脚有些发麻,可能因为是这样,他才移不动要离开的脚步吧。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却已看到那两个人互相搂抱着走进桃花林外的一个小院落。他的双眼的视线顿时恨不得能够化作密集的刀剑来射向那个男人揽住她腰肢的手!
  那个简陋的三间破屋就是他们的家吗?
  那个小小的院落就是他们的厨房吗?
  她在忙碌着,一刻闲不住地收拾着,仍是干净利落。而那个男人却一直在旁边陪着,给她递这个,拿那个,还时不时地提醒她,要她小心……
  “小心!别跳了,当心!慢一点!”那个男子声音温润,带着些宠溺的语气。
  她回过头娇嗔地一笑道,“才不要紧呢!你真是太小心了――”
  “我来把鱼收拾好,你只做汤就好了。放心!我会多洗几遍的,保证不会再有腥味熏着你了!”那男人伸长手,拿过那条钓来的鱼。
  “没关系的。”她要夺,但还是没有夺过去。
  “我会收拾得很干净的,你绝对放心。”那个男人冲着她微笑,温柔得就像是春日山林里洒下一片温暖的阳光。他手上也不闲着,很有耐心地细细刮着鱼鳞,去鱼鳃。
  “你真的什么都会?”她微微歪着头看他。
  “当然。即使不会的,也可以很快学会的……”他还是笑着。
  这个男人就是用这样的笑容,这样厚颜无耻的哄骗手段来诱惑她跟着他走的吗?
  她又娇声大笑起来,很没有形象地往后一仰。那男子忙站起身,张着两手,让她倒进自己怀里,虚搂住她,用手肘轻轻地扶住她,要她小心。
  她从那男人怀里站起身,扶着男人的肩。一阵穿堂风过,吹得她的淡红衣衫往后飘去。
  他顿时一阵目眩神迷,心里又酸又苦!这才终于发觉,那个男人之所以这样喋喋不休,小心谨慎,不过是……不过是她已有了微微隆起的肚子……
  他的心一阵阵针扎般的难受,浑身一阵冰冷,一阵沸热!不管他之前如何设想再次面对她的第一面,他都不曾想到过这样的情形――即使是这一天,他已经看到她一直在对那个男人笑,对那个男人撒娇,对那个男人像曾经对他一样的……可眼前这个事实,还是像雷击一样震醒了他,使得他终于明白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握紧了双手,却已不过是两手空空的一个人,他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渐渐走近那院子,香气四溢。
  “你尝尝……”
  当她摆好了小桌子,就舀给那男人一勺鱼汤吃。
  她脸上带着她特有的调皮甜美的笑意,娇柔明媚。
  “好吃!”那男人大加赞扬,“真鲜啊!我觉得从我的舌头一直鲜到了我的手指头上了!我整个人跟着都鲜透了!”
  “那我下次就用你来做汤,看是不是真的那么鲜!”她冲他皱着娇俏的鼻头,吓唬他。
  他伸手一点她的鼻头,依旧温和地笑着,“肯定是最好吃的一回。”
  “总是最好吃的一回吗?上次你也这么说。”她斜睨着他,那么亲密爱娇的样子。
  “比上次还好!”
  “卓大人的一张嘴真是如同抹了蜜一般,这样甜言蜜语,端的是很会哄……哄妻子开心哪!”
  看到他那样的亲密,看到她那样的娇柔,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就冲口而出!他早已忘记了先前对于这次面对她要冷静、要淡漠、要若无其事……的告诫了,他终于还是没有实现希望自己会表现得像自己一再设想的那样大方、得体、无所谓……

  第二章

  “卓大人的一张嘴真是如同抹了蜜一般,这样甜言蜜语,端的是很会哄……妻子开心哪!”
  院子里的两个人立即顿住了身形。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一句!话一说出,他就恨不得立即收回!
  卓叔源很快地反应过来,看到迟自越,忙从桌边走出;向他抱拳,微微鞠躬,从容地道:“巡按大人!怎么会突然光临寒舍?”
  而她却完全是一副没有意料到的吃惊和震动!她那雪肤玉肌的面庞,那本来如芙蓉如桃瓣的面色一下子发白了,神情如冰雕般凝住了;而亮如星辰的双眸也一下子像忽然遇到晨曦之后灿烂的阳光般隐没了它们的光芒,她直愣愣地瞧着他。
  迟自越的一颗心跟着紧缩了一下,又一下,却竭力故作坦然地将目光移了一下,看了看桌上围着那碗鱼的几个小菜,再看向她,竭力摆出一副颇为泰然自若、高高在上的姿态,竭力微笑道:“……真……娘,真……真想不到会在此遇到故人!”
  他说出了自己早打算好,早设计好的应该说的第一句话。不仅晚了一步,而且感觉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那种淡漠和轻松的效果来。
  真娘脸色依旧煞白,她那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卓叔源看着真娘微微一笑,眼神里示意了一点什么。
  真娘的小脸终于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看来她真的是出乎意料,吃惊非小了!
  卓叔源伸出手,轻轻按在她手背上,安抚她那颗惊魂未定的心。
  “你……”她慢慢镇定下来,却仍是呆呆地看着他,终于发出了一个字,喉咙里还是哽住。
  迟自越眼眶一热,忙低下头。看着那纤白的手背上的那只大手,他很想一掌打开。竟然如此没有顾忌么?但他还是装作没看见,又慌忙抬起头,只竭力镇静地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从来,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吗?”
  他的声音里也还是掩饰不住的嘶哑和不稳定。
  “是呀。迟大人,我没有告诉她……”卓叔源温和地插嘴。
  “卓司马真是体贴周到,我到楚州都好几天了,竟什么也不曾透露给……她?”迟自越再转回头,迎上真娘的目光。他不要自己这样慌乱,他要看到真娘眼里的,他希望看到的某些神情或情意……
  卓叔源微微一笑,也看着真娘。面上似乎有些谦然,但更多的似乎还是那份一贯来的坦然。
  “哈哈!”迟自越忽然大笑起来,他要借此掩饰自己的心虚和痛苦,“卓大人!我是不是该补份休书啊?不然,到时候卓大人如果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强占……他人之妻的罪名参一本,那可就大大不好了!”他本想说朝廷官员之妻,可一来那时他尚未得官;二来,即使是以现在身份,也未免是有些在揭自己的短处。
  卓叔源微微愣了愣,飞快地看了真娘一眼,笑道:“如果能得到迟大人的亲笔休书,那自然是更好了。”
  “哼!卓大人还真是老辣无耻啊!”他再也沉不住气,双眼微眯,不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
  “事到如今,不老辣无耻一点,就有可能保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哪!”卓叔源眉头都不动一下,依然还是那么坦然自若。
  真娘不禁又涨红了脸。卓叔源又拍拍她的手,眼里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意,抚慰着妻子的不安情绪。
  迟自越听了此话,心里一动。他是意有所指的吗?他怒气冲冲地想发作,但随即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和目前木已成舟的境况,他不能过于计较,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太愚蠢可笑……还是竭力按压住怒火,故作洒然地、镇定地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
  迟自越很镇定地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真娘已经恢复了镇定,但显然并不完全心定,面上显示出极力控制下的平静。
  卓叔源更是自在。迟自越不怎么说话,他也就只尽主人之谊,请其吃菜而已。
  饭后,卓叔源直接就收拾起碗筷,端走,道,“我去收拾一下碗筷,你们说说话吧……”
  迟自越坐着不动,看着卓叔源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就是凭着这样的“殷勤”本事把她带走,直到现在的吗?
  他这才得空打量着他们这个小院落。
  院子里自然有几棵桃树,似乎就是附近的桃花林延伸过来的。而四下里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花盆里的花草,花树,果树,甚至还有些菜蔬……她喜欢这些,她娘家房屋周围也是这样的布置,她的父兄都极为娇宠她,一切都凭她的喜欢,他一向都知道。而眼前这一些花木并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种,那自然都该只是她的爱好,出自她的布置了。
  他眨眨眼,把以前自己房间前的空地上曾被她栽种过,后来却被母亲吩咐人毁掉的几株几盆花木的画面挥去。
  卓叔源的意思是让他们叙旧吗?他们还有什么旧可叙的?往昔的岁月已如流水般逝去无痕,往昔的美好也如那水流上的花瓣早已消散无迹!或者,她以为他还是惦着她,不甘心前情被弃而再来找她的吗?
  在这个简陋的院落里坐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最初知道这个事实的惊讶和痛苦!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如初见她时的激动了……即使当初那一些他为了她而去努力奋斗成就一番事业的不甘心也早该随着她的绝情离开而烟消云散了!现在,亲眼看到事实都已到了如此地步,他更该死心了!他只有更死心,更觉得可以放下一切,可以以更高的姿态在他们面前,以更优越的处境来无视她的存在!是的!他不会再纠缠旧情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心心念念,拼命想去追寻,那样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从此就只当她是个陌路人,不会再放她在心上,不会再让那刻在心上的痕迹日日啃噬他的心了!
  “鱼汤很鲜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或者是想到可以慷慨大方的赞美来显示自己的无所谓吧,或者只是像他第一次品尝她做的鱼汤一样。
  鱼肉依旧是细嫩滑腻,鱼汤依旧是鲜美清润。
  真娘抬起眼看着他,已不是往昔那如水柔情,她只说出一个字,“你……”前尘往事毕竟不能完全忘却,她再次面对这个人,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自越撇过脸,语气尽量放淡一些道,“怎么,卓司马官虽不大,但……你们家不用奴婢吗?也要你亲自……?”下厨,甚至还有早晨的亲自浣洗衣物?其实,这些不过是无话找话的搭讪,他早已经知道他们的境况。这个卓叔源,不过领个清贫小官的职位,他的家族早已衰落,他不善理财,不可能再供养更多的人而驱奴使婢了;而且又因不善逢迎巴结,也不和曾受他家族提拔恩遇的豪族权贵来往,五年前就这样一路贬职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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