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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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春仍在
  作者:六丑

  第一章 稚子入寺

  青莲华寺。
  元德十五年,正月初六。
  一夜春雪,直下到今日午时方停。几个正在清扫门前积雪的小沙弥,听见一阵急急而来的车马声,等到寺门前下来一个蓝色锦衣的汉子,仪表堂堂,挺拔的身姿隐见威仪,一望便知不是普通进香的老百姓。
  几个小沙弥兀自发楞,却有人认出了来人,“咦,这不是郑将军么?”
  郑方圆刚伸手掀开车帘往里欲说什么,听见声音倒转头望过来,笑到:“悟境,几月不见你竟长这么高了”。
  悟境是东林青莲华寺主持慧远和尚的入室弟子,随侍师父的时候是见过郑方圆几次的,见郑方圆记得自己心里不禁一阵高兴。看见车厢里钻出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被郑方圆扶下马车,嘴里还在说:“才不是几个月,将军都一年多没来了,师父还时常念叨呢”。
  郑方圆拉着那孩子往寺里走去,听见这话很是高兴,哈哈笑道:“你师父才不是念叨我,是念叨我腰包里的香油钱,那贼和尚还能算计什么好事”。
  悟境听他如此打趣自己的尊师也没恼,他侍奉慧远已有好几年,知道往日两人交往便是如此,只傻傻“嘿”了一声:“我去通禀师父。”便一溜烟跑了。
  郑方圆身边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子,他似乎对两人的对话没有一点兴趣,下车后就一直呆呆的打量四周,却又没有真的留心。对文人墨客千百年来赞口不绝的庐山雪景,对这百年幽严古刹,对这些同龄的光头小沙弥,眼光一扫而过。只在跨入寺门的时候,深深回望了一眼,望的却是门口停着的那辆来时马车,一种诀别红尘的悲伤与哀愁在眼神中闪逝。繁华眷念永诀,冠盖京华独憔悴,这种神情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郑方圆紧了紧握住的小手,似轻唤似叹息的叫了一声:“子鱼……”
  苏子鱼。
  成武侯苏卿怀第六子,庶出。
  早慧性聪,五岁能诗,谓之神童。六岁时与家人游乐至寺中,见众罗汉像,有泣者,有不泣者。成武侯便以此问诸子因何神态不一?诸子谓:“得到佛祖喜爱所以笑,不得佛祖欢心所以哭。”苏子鱼曰:“不然,应该是不动情,所以不哭。不能忘情,所以哭。”语惊四方,其父因此越加偏爱,深为主母所嫉。元德十五年,苏卿怀病重恐不久于人世,恐其年幼无依,托属下心腹交东林寺主持代为教养。
  这是苏子鱼入青莲华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知道的因由。
  苏子鱼入青莲华寺六年后,从一个9岁的小小孩儿长成一个不甚“茁壮”的青葱少年。六年间,堂堂贵胄之子与普通沙弥一般同食同宿。除了没有剃度出家,其他早课晚课,习经习武,均与慧远座下弟子并无差别。
  奇怪的是,在这庐山脚下百年古刹中清苦生活六年,苏子鱼却变得越发的开朗“自信”,进寺之初隐约的抑郁与悲伤早已消失无踪。这个当初人人称赞的神童虽然一脸精明,口齿也堪称伶俐,与师兄弟习文演武与师父谈禅论道偶有惊人之处却并无太多出色,因为素性懒散甚至佛学武功只能堪堪保持不落人后,与众人期许的过目不忘,天纵之姿相差太远。
  众人还在那里逝才之叹,他却像毫无自知之明继续保持他的“神童”心态,偏偏有些爱好自夸卖弄。寺中上下小辈众多,他又是个挂名弟子,传承衣钵的事自然轮不到他身上,其他弟子去了忌惮之心,只当他贵家子弟的常性,又因他年纪尚小,除此缺点外与师兄弟一起玩闹却并无半点骄横之状,诸人仍旧对他非常喜爱,那知道他长到十五六岁自恋的毛病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第三章 路途应变

  东林青莲华寺僧侣24人从水路向东至建康。到了四月十七,路程过了一半,也算平安无事,这日刚刚过了东南大郡铜陵,慧清、慧静突然召集了众僧聚在舱中。众僧不知出了何事,看着两位主事之人一脸凝重,心下也有些惶然。
  “你们都知道,我等此行关系到士族之间的利益争斗。我莲宗经要在慧远师兄主持下虽然一向主张兼容并济,般若空相亦与老庄之学相适应,但建康高门士族与洛阳不同,那里玄谈论道之风盛行,邪道猖獗。怕是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不想我等到达健康。”他这么一说众僧都明白过来,有些头脑灵活的更隐约猜到寺里定会有其他安排。
  果然,慧静接道:“想必大家现已明白,为何主持会派出二十一叶青莲阵。此阵威力毋庸置疑,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几日随着我们的航行,岸上已经有了些动静,出家人当避杀孽,自此我们得隐藏行踪了。今晚我们趁夜从船窗下水,在右岸集合等候换船,这里留子鱼掩护,大家去准备一下吧。”
  众人暗暗吃惊,以为一路风平浪静都没想到情势严重到这个地步。几个跟苏子鱼关系特别好的欲言又止,还是悟圆呐呐的说道:“怎么可以留苏师弟一个人呢,这不是太危险了么……”
  苏子鱼心里那个感动啊,心想:还是悟圆对我好啊,老子回去以后再也不拔他那只鸟的羽毛了。
  慧静一脸慈祥:“师兄弟之间感情好是好的。你们放心,慧清师叔也一并留下来。本来是让小鱼跟你们一起走的,他自己偏要留下来帮忙。两个人打掩护总是比一个人好的,只需一日,便能跟我们汇合了。”
  众人看着两位师伯乐呵呵的笑容恍恍忽忽也没弄得很明白,却好像放下心来,各自去准备了。
  到了戍时二刻,众人趁聚集晚课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船窗悄悄下水往右岸凫去。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船上的船工似乎都没发觉少了二十多个人。早餐和午餐都是苏子鱼以师兄们禅坐练功为借口让船家放在门口端进来的,他和慧清两个人边吃边藏边倒,也没觉得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事情。
  两人吃吃倒倒忙得不亦乐乎。慧清突然一边吃饭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子鱼啊,大概已经给发现了”。
  苏子鱼正跟一砣豆腐叫劲,正眼也没抬一下:“啊?为啥?”
  慧清还在嚼一棵青菜,嘟嘟囔囔的说:“昨天晚上就有人凑近了打探,给我用大梵音咒打发了。今天早上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接近偷听了,这些人大概沉不住气了。”
  苏子鱼吃惊的望着慧清,跟豆腐搏斗的欲望完全消失了。他就纳闷,你说人家怎么发现这么多次他一次都没发现?还一直觉着掩饰得挺成功的?慧清看着苏子鱼一脸蠢像,乐呵呵的敲了敲碗,示意苏子鱼宁神静听。
  苏子鱼竖起耳朵,发现外舱门外过道上有人静站着,呼吸粗得不像是习过武功的人。但内仓到外仓再到过道,距离并不近,苏子鱼怀疑这么个听法他能听到什么。慧清一脸恨铁不成钢,指了指窗外。果然,再次竖起耳朵的苏小哥听到细细的嗦嗦声,似乎有人从水中爬上船沿,等那人越爬越近,门口的人突然拉开舱门举步进来。
  苏子鱼跟慧清都是聪敏伶俐的人,一霎那就想到这是安排好的明探和暗探。一个吸引注意力,一个趁机探察内仓情况,虽然不能让他们进来探察,可不让他们探察更惹人怀疑,一时情况糟糕至极。
  两人眼光一对,慧清已经闪到门边,等他拢着手一脸悠哉的出现在内舱门外时,船上的管事离他只有三步距离,慧清虽然身材单薄长得却很高,又喜欢穿宽大的僧衣,在门被重新关上时带起的风让衣衫一鼓,包准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瞬间,这管事听见左边什么人的筷子掉桌下了,同时右边一个和尚语带愤然在问:“苏师弟,你怎么又把不要的菜扔我碗里?”
  门关上,声音小了很多。似乎听见那常见到的俗家弟子苏子鱼回说:“别这么小气啊,你上个月吃我的甜糕时可是吃得很香的……”。
  想再听仔细点,奈何慧清满脸和善,笑呵呵的拦在他前面问:“什么事啊?大管事。”船管事显然没料到走出来的是慧清,连忙施礼到:“正想请教大师对今日饭菜还满意否。”
  慧清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里面“碰!”的一下搁碗声,一个老和尚有些严厉的大喝道“食不言寝不语。成何体统!不吃就别给我吃了,不如拿去喂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什么东西重重落水的声音,里面一片沉寂,只听见老和尚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船管事吓了一跳,心中暗暗思咐。慧清一脸和善已经变为一脸的古怪:“最近真是世道不太平,大白天的就有些宵小图谋不轨,打扰出家人清静,也难怪我师兄生气。”
  船管事明白过来,不禁脸色一变,讪笑道:“是……是么?好像慧静大师有些不高兴啊。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回头再给二位请安。”慧清看着他有些狼狈的出去拉上门以后,才回到内舱。苏子鱼正靠在船窗旁阴笑。

  第四章 守株待兔

  解决这个危机,苏子鱼一人分演数角,口技特技、内力外功一齐上,长袖善舞当居首功。慧清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把个苏小哥高兴得就差没有拍掌庆祝了。但是俩人心里也明白,拖延不下去了,及早离去才是正理,否则等人先动手就难以脱身了。
  “要不,咋们放把火趁乱逃走吧。我去放火,然后咱们从窗口下水凫到对岸再跟慧静师伯汇合。”苏小哥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个办法。
  慧清没答话,好半天,让苏小哥充分认识到他有认认真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后才回答:“不行!你放那火还没给人烧起来就得让人发现,跑不了跑不了。”
  苏小哥皱着眉想来想去,发现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只得讨好的去问慧清:“那师叔您看……咱们打下去?”
  慧清鄙视之极:“有勇无谋!跑不了跑不了。”看苏子鱼不开口了,才复说话,脸上诡异的红霞一闪而过:“要不,我去放把火,然后趁乱逃走吧。”
  苏小哥差点吐血,这跟他刚刚说的有什么不同?
  慧清解释道:“很大的不同。我去放把小火,只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等他们怀疑我们放火是假逃走是真时,肯定会闯回来。然后你当着他们的面从人少处跃下去逃走,我则找个隐蔽的地方继续躲在船上伺机而动。”
  苏小哥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悟圆他们肯定会为师叔的献身精神所感动,可他是苏子鱼!伺机而动?!这里要他伺机个什么劲?而且他那安排怎么想都是把他当箭靶子使。苏子鱼咬牙切齿的说:“我跳船的时候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慧清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当然要!你得做个假人带着一起跳,让他们不怀疑我还继续留在船上。”
  苏子鱼半点想不通,他说:“为什么啊师叔?”发现慧清一脸守株待兔的表情,等的就是他句话,狠狠的抢道:“师叔!我可是青莲华寺人称第一聪明奸诈滑头逗猫惹狗苏子鱼!你要是不说实话休想我带个假人跳水!”
  慧清内心挣扎了半天,脸上又闪过诡异的红霞,终于说道:“我……那个,其实不会凫水……”
  苏子鱼在吃惊下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圈,颤抖的指着慧清,情绪激动:“你……那你说你留下来保护我……你……你根本就是怕丢脸!你根本就是怕人家发现你为了下山欺骗主持!你根本就是怕水!”
  慧清就是慧清,这连串的指责下居然没有恼羞成怒,还一副我就是这样你还能怎样的表情,让苏子鱼激愤之下还不得不佩服青莲华第一闲散人跟第二闲散人毕竟是有差距的。
  计较半天还真不得不同意慧清的计划。两人估计苏子鱼脱身之后四周的隐藏势力必定会追踪而去,船上潜伏的敌对之人自然也不会拉下。船上的人怎么追去?当然不会也从水里游过去,等他靠岸下人,那时候慧清再伺机脱身跟苏小哥汇合。
  俩人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惜不知道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晚饭前,天刚黑,苏子鱼趁着火光起来的时候带着假人跳下了船,一下水就暗叫:苦也!
  四周虎视耽耽的人“呼溜”全钻了出来,也不知道那里来的箭矢噌噌的往他射。好几支箭贴着他面皮而过,他心里还在嘀咕:这些王八蛋究竟知不知道这是要死人的!
  他现在还当人家跟他一样是吃素的,结果河里开船追的,陆地骑马追的甚至还有跳水里追的一股脑儿来了个全面大搜捕。
  苏小哥是在庐山天池湖泊洗澡长大的,水性那是锻造得出类拔萃,佛家正宗内功、年轻体健,反应快!大江滔滔黑灯瞎火的,根本不惧身后隔了老远的水中追击,就怕上岸就给人守株待兔喽,于是人家往下游追,他硬是往上游。等追击的船和疑似追击的船只都过了,还怕岸上有埋伏,拼着老命又游了三里路才爬上岸,累得几乎脱了力。也不敢生火,脱个精光爬上颗大树开始调息。大般若玄功运行几周天后,身体渐暖心境空灵,物我两忘,进入三禅境界,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鸟鸣啾啾,阳光遍洒的早上。
  从晨光中醒来的苏小哥神清气爽,开始一边咒骂一边担心慧清。从旁边鸟窝掏了几个鸟蛋,毕竟做了一夜邻居,想想过意不去还念了几遍往生咒。生了火捂草里烘熟了吃,这活路他干得多了,溜熟!不多时鸟蛋下肚心满意足。又开始一边咒骂一边担心慧清,一边想接头的事:他昨晚游了半天才拆了假人,估摸着没穿帮,还是到境湖接头地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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