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第12/84页
治不了你?我不回答,干脆找了棵树,靠着树根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天完全黑了下来,晚风轻轻地吹过小树林,和煦中带着凉意,夹杂着青草味儿、春花味儿。刚刚发出嫩叶的树在风中微微地摇晃,四处一片安详。想着前世,北京的植物园应该也是游人如织吧?我正在胡思乱想着,他依旧不回头地问:"怎么,认输了?"
"哼!"我跳起来,"谁和你打这赌?这里是君府,我现在就跑,看你敢不敢抓我!"说着,我便往前跑。
"死丫头,敢跑!"他身影一晃,却又拦在我前面,并把脸逼了过来。
"打住!"我习惯性地两手交叉,"少爷,你输了。"
"我怎么输了?我说过,我们的赌题是三个问题,不是我不可以回头抓你。"
"是呀,少爷,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谁和你打这赌",第三个问题是"看你敢不敢抓我"。我的三个问题全部问完了,你回头了,输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为了防止他反悔,我连忙加了句话激他,"一个少爷,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哼,狡辩,你那也叫问题!"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他语塞。哈,这下子轮到我得意了,我假惺惺地施了一礼,"多谢少爷体谅,小女告辞。"说罢,我故意放稳脚步向前走,一出了树林,我略略改变方向,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我觉得我跑得一定很快,因为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我不敢回头,唯恐看见那个杨骋风追来而失掉跑的勇气。我跑啊跑啊,前面似乎有点儿灯光,也许是我跑得太快了,它居然在摇晃!我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灯光好像是在回廊里,又不见了。我加快脚步,翻过回廊,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一盏灯刚好照在我的脸上,我被照得睁不开眼,却听得有人大叫一声,灯被丢在我的脚旁。
"锄桑,何事大惊小怪?不常告诉你,遇事要沉着么!"一个沉稳的少年的声音响起,我不敢抬头,只借着地上的灯光看到一行三人。最前面的一个是仆人打扮,穿着青衣褂,正瑟瑟发抖。中间一人身着浅色锦袍,头戴玄青绉纱,腰上佩戴着一个玉石雕就的小乌龟。后面一人因为隔得远,看不清楚。这又是谁?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是谁,我反应极快地趴在地上,"奴婢夜黑迷了路,惊扰各位,请各位原谅。"
"司杏?"侍槐的声音?我抬起头,走在最后面的人上前来,打着灯笼看了看我,"真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第23节:第七章 带乌龟的少爷(3)
"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急切中只说,"我本想出来散散步,没想到天黑了,找不到回内厨房的路。"
侍槐狐疑地看了看我,转身对中间的少年说:"回少爷,这是内厨房的司杏,刚进府不久,她说她迷了路,故走到此。"
啊!这便是君家的独子君闻书?真倒霉,我出来溜达什么!我慌忙磕着头,"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念你是初犯,且先饶过。既是内厨房的,跟我们走一段吧。但府里严谨,以后若再乱跑,只怕没这么好运了。"君闻书淡淡地说,我磕头谢了他,他却看也不看,直接向前走了。真是个闷少爷,一点儿话都没有,只悄悄地走。我也不敢吱声,低头跟着走。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君闻书歪着头对侍槐说:"你且送她回内厨房,送到即回。"侍槐应了声,便带着我拐向另外一条路。看着灯光渐渐地远了,侍槐舒了口气,问我:"司杏,你乱跑什么?怎么到临松轩去了?"
临松轩?我怎么知道!我不知该不该把杨骋风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我只说我出来溜达,进了小树林,然后就迷了路。侍槐似信非信地看了看我,又说:"你也真够胆子大,不早点儿出来?迷了路就乱跑,若要夫人知道,只怕你只有半条命了。"
这么凶?怪不得不招老公疼爱。我吓得吐了吐舌头,一边庆幸不已,"你们少爷还挺通情达理。"
"通情达理?我们少爷可有主意了,只是不愿和下人计较,可能和下人打交道的事都由妇人管吧,老爷也不怎么管。不过,你的脸真够吓人的,你看把锄桑吓得,他本来就胆小。"
"锄桑?"
"是啊,引兰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苑子里有四个小厮,我、锄桑、看榆和栽桐。他是老二,叫锄桑。"
"对了侍槐,老爷到底有没有决定谁与大理寺少卿之子结亲?"想想那个杨骋风,我就觉得看不上--嚣张,娶人家的女儿,还要先潜进府里看看。是我,才不要嫁给他,眼睛长到头顶上,觉得全天下只有他自己最好。
"听说是大小姐吧,她年长,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二小姐毕竟还没有及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到少爷,想起来了。"我们絮絮叨叨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内厨房。传饭的时间早过了,幸好李二娘在,我回去的时候,她正在门口张望,见我回来,简直要骂了起来,"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二娘,"我嗫嚅着,"我出去迷了路,多亏遇上侍槐,他送我回来的。"
侍槐上前,"见过二娘。司杏刚到府里,无人带领,迷路也是常情,好在也没出什么祸事,二娘便不要骂她了吧。"李二娘看了看侍槐,又看了看我,谢过了侍槐,带我回内厨房。刚进门,李二娘立刻一脸冰霜,"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回二娘,我真是出去迷了路。"
"在哪儿?怎么迷路的?"
"就在后面的小树林,我走进去就找不到地方出来了。"我寻思着,不知道该不该把遇见杨骋风的事说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遇到了少爷和侍槐他们。"
"什么!你还遇到了少爷?"
"是。"我不敢抬头,"是遇到了少爷,是少爷让侍槐送我回来的。"
"还遇到了谁?"
"这个……"我犹豫起来,如果说了杨骋风,恐怕要牵连萧靖江。不说杨骋风,似乎为人家奴,也说不过去。见我沉吟,李二娘又喝道:"你还遇到了谁?"
"这……回二娘,奴婢确实还遇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大理寺少卿之子,要我带他去小姐的住所,可奴婢并不知,因此磨了很久。"
"什么?"李二娘言语中满是惊讶,"你说你遇到了大理寺少卿之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欺骗二娘,他是这样说的。"
李二娘沉默了,我偷偷望去,她面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他为何要告诉你他的身份?还有,他有没有说要去哪个小姐的住所?"
"他……我在湖州的方广寺见过他,不过那时我不知他是杨少爷。这次再遇上,才知道他的身份。"我将萧靖江省略不说,"他只问小姐的住所,没说哪个。"
"原来是这样……他去方广寺干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在方广寺遇见过他,其他的事情,奴婢并不知道。"
"嗯,此事你还说给谁知道了?侍槐?"
"我只回了二娘您,别人我没敢说。"
"好,此事千万别再提,无论谁问,都只说没有。至于你,以后如果再敢乱走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也省得别人说我李二娘教导无方,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我吃了胖子刘留的饭便洗漱睡了。想想这天发生的事,还真有点儿后怕。杨骋风、君闻书,都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君闻书那样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当少爷了不起?想当年,我也是堂堂的公司管理层,我对保洁的都很客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就这样傲,不成大器!唉,还是萧靖江好,肯和我做朋友,和我说心里话。想想萧靖江,我的心里不禁又温暖起来。萧靖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我又怎么能给他通个音讯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第24节:第八章 挨打(1)
第八章挨打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烧火,四个黑衣冷面家奴打扮的壮汉出现在内厨房,"谁是司杏?"
二娘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对领头的一个大汉说:"原来是孙教头到了,不知各位找司杏做什么?"那被称作孙教头的大汉看了李二娘一眼,脸色沉着不变,口里答道:"奉老爷之命,带司杏过去回话。"
李二娘狐疑地看了看我,我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李二娘便转过头去,"不知老爷唤司杏何事?可是司杏又闯了什么祸?"
"这我不知,只奉命带人罢了。哪个是司杏?"大汉的声音高了起来,不再理会李二娘。
我看向李二娘,见她目光垂地不再看我,我便站出来施礼,"这位大叔,我是司杏。"
"原来是个小丫头,走吧,老爷要你过去回话。"孙教头的口气里有着一丝冰冷和不屑,更多的是不容置疑。我便把火交给一个老妈子,跟着他们往临松轩走。李二娘要跟来,被那孙教头拦住,"二娘留步,老爷只传司杏,不劳烦二娘了。"
看那架势,凶啊,不知是什么事?是杨骋风报复我,告了我的状?还是昨天我迷路的事被君闻书告诉他爹了?我一路嘀咕着,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第三次来临松轩了,每次都阴森森的,我一进这松树林就头皮发麻,及至望见正堂的飞檐,觉得后背都在发紧,想往回跑,脚下自然就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