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先生,一往情深》第60/709页


  上午十点半,医院病房,阳光从窗子洒入,斜斜投在地面的光影像是琴键的线条。
  那时候护士刚离开,门带上的轻响中,情天睁开了眼。
  微微转了眸,床前椅子上,穿着厚夹克面刻风霜的中年男人,正坐着出神。
  情天的头微动,他便察觉了。
  “二小姐?”
  向添起身靠近,目光关切,“您醒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情天脑内昏沉,只睁眼看了这么一小会,就又闭上,黑暗,比光亮舒服。
  “……只是晕。”
  她的声音很轻,从昨夜折腾到现在,即使后半夜睡了一会,此刻醒来仍是觉得人没缓过来。
  “添叔,你别担心,我躺躺就好……”
  淡且虚弱的声音,她紧闭双眼躺着,除了脸色在阳光中淡得几乎透明,秀婉的眉微蹙,再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却让向添听着很不好受。
  知她性子向来坚韧,不会像别的女孩那般病中委屈哭啼,梗着声音点点头:“哎,您缓缓,不着急啊,慢慢缓缓。”
  他伸手想为她做点什么,但除了仔细掖一掖被角,再无什么可做。
  慢慢,他坐回床边椅子上,只是目光仍关切望着她。
  这一日,距离旧历新年,还有九天。
  病床上的情天只清醒来这么一小会,又再度闭上了眼睛,她不喊疼不哼声,安静地仿似只是在家中睡觉,可向添看到她那露在被外,扎着针打着点滴的右手,指间曲起,攥着雪白的被单。
  手背连接的输液管有了一小段回血,向添沉默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手里拿回一只玻璃瓶,密封的玻璃瓶里装满了温热的水,他塞到她扎针的手掌下,让她握着。
  接连几瓶冰冷的药水从手背血管流入体内,情天只觉得手臂里直冒寒意,又冷又疼,可突然而来的温暖,从掌心慢慢传到心脏,指间才渐渐放松下来。
  门外走道偶有脚步声经过,病房太安静,能听清外面人在讲什么。
  再过几天便是中国的旧历新年,很多常住医院的病患都选择回家过年,有家属来接,他们跟医生护士打招呼,语调都含着几分喜气。
  “添叔……”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病房里,声音轻轻。
  “哎,在的,二小姐。”
  坐在一旁的向添连忙应了。
  情天闭着眼似睡着,唇角却微扬:“大年三十,我备上饺子馅儿……去你家里做顿饺子。”
  向添嘴微动,却先有酸涩从喉间涌出,刻着风霜的一张刚毅的脸,眼眶瞬时泛红,只能连连点头“嗯嗯”,梗着声音好不容易说出一声“好”。
  ……
  身后门轻响,向添第一时间转头回去,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何玉手里拎着一只四层的保温盒跟一袋子的水果,入来,第一眼看到个陌生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可随即便温和笑了笑。
  “你是?”向添起了身。
  “我是住在沐小姐隔壁的邻居,姓何,昨夜与顾先生一起将沐小姐送来医院的。”
  向添一听,连忙道谢:“这样,昨晚真是太感谢了。”
  说话声惊动了病床里迷糊躺着的情天,睁开眼:“何阿姨……”
  何玉走上前去,手里拎着的在桌面搁下,语调温和:“我想着顾先生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你,刚才回家煮了些鸡汤,沐小姐有胃口了就喝一点。”
  向添给沐老爷子专职当司机,开车近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此刻站在后,看着这个自称情天邻居的妇人,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来。


第105章 人行横道,她无助蹲在地上哭
  何玉刚到不久,主治医生与护士也跟着过来。
  之前情天状态一直不好,很多东西都不能了解仔细,但今日上午向添曾去过一次医生办公室,与医生详谈了一翻,他告知了关于情天的病史。
  此刻医生看情天清醒,要亲自询问一些情况,向添看向何玉,何玉立马拎起自己带来的袋子,笑笑说:“我去洗些水果。”
  病房外走道,走了几步的何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总觉得向添看她的目光有些怪,而且,沐小姐的病情,有什么不能让外人听的吗……
  可她仍记得自己此行的主要任务,拎着袋子继续往洗手池去了。
  先生说,最重要的,只是照顾好沐小姐。
  -
  病房中,医生站在病床前,翻着病历,“昨天你入院时曾做了心电图,结合判断,应是植物神经平衡性失衡。”
  情天靠坐在床头,素白的小脸苍白的唇,轻轻点了头。
  像是早已料到。
  十七岁时第一次发病,她记得从身体不适到感受天地旋转不断的眩晕呕吐,仅仅不过半日时间,来势凶猛。
  当夜被送入院,随后被诊断右耳前庭神经功能受损,植物神经紊乱。
  住院的整整三日,不定时发作的阵阵眩晕,让她宛如一直坐在过山车最陡峭的环道,天地旋转,如此持续反复。
  那一次病愈刚出院时,她的身体失衡严重,曾面对着并不算陡峭的楼梯,紧紧握着边上扶手,那样一台阶一台阶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下,生怕摔落。
  她也曾站在马路上的人行横道,明明绿灯下,却因为身体感觉失衡,始终迈不出那一步,看着车来车往,逐渐只有满心害怕与恐慌,只能无助蹲在地上哭。
  一年多前,她又发作了一次。
  只是,之后这一年多,她以为自己已经逐渐好了。
  可此刻她不只觉得头晕,耳鸣也很厉害,仿若有人把响声尖锐的仪器一直搁在她耳边,噪音极为折磨。
  医生闻言觉得有必要做个测听,情天头晕无法行走,向添用轮椅推着她去了静室。
  -
  “你说一年前测,右耳听力大概在百分之五十?”
  “嗯。”
  情天平静点头。
  “那么现在,”医生从报告抬头,面色有些凝重:“顶多,只有百分之三十五。”
  -
  从静室回病房的一路,阳光斜斜洒在过道里。
  光影里扬起极细的微尘,情天觉得身上暖和了些,淡淡扬起唇。
  临近过年,住院部的病人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安静了不少,向添推着轮椅,一路沉默。
  “情天――”
  身后突然有唤声,情天下意识想转头,一阵晕眩袭来,只能僵着不敢再动。
  感觉到搁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了,是熟悉清越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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