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暮》第180/182页












  番外:第十一章 黄花草



四年后,燕国,建兴元年。
初春时节,树上零星的花瓣随风摇曳。忽然一阵风吹来,便又有几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梨花瓣,让人舍不得踩踏。
元婉蓁站在游廊前就这样望着,望着被风吹落的雪白梨花,轻轻拂于台阶上,那样轻绵的落花声声,却似击在心上。
或许两年前,她做了另一个选择,如今的自己应该还是在温沫宫中,而苻啸的人生也应该依旧畅然无阻。
心蓦地一痛,终至潸然泪下。
缕柔放下果盘抬头瞧见,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忧色满面,“娘娘怎么又哭了?”
她含笑:“见风流泪而已,没什么。”
缕柔垂眸暗自叹了口气,正说着话就见盈苏牵着小皇子慕容麟走来。
缕柔忙上前行礼,“贵妃娘娘。”
盈苏也向元婉蓁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元婉蓁慌忙扶她道:“说了多少次,你总这样,倒是生分了。”
盈苏笑着道:“即便再好,规矩也是不能没有的。”
两人牵着手在庭院的石桌边坐下,缕柔奉了茶来,元婉蓁看着慕容麟,笑道:“听说,麟儿昨日随父皇打猎去呢?”
他抬头,天真的眼眸里满是兴奋,“是啊,儿臣打了一只松鼠!”
“真厉害!”元婉蓁爱怜地抚摸他的面颊,盈苏拍拍慕容麟的肩膀:“自己玩会儿去,母妃与你母后说说话。”
慕容麟点点头:“是。”
缕柔待他走去一旁,盈苏端起茶盏喝一口道:“皇上将茹妃打入冷宫了。”
元婉蓁笑笑,目光如静湖无澜,“也猜得是这个下场。”
“幸得麟儿是复国前出生的,否则我也得伤神了。”她温静一笑,元婉蓁安慰她道:“你不掺合进去就是,无需太担忧了。”
“你可知嘉妃为何会小产吗?”盈苏放下茶盏,元婉蓁郁然吁出一口气,似是长长一句轻叹:“为何?”
“是因为茹妃让身边的丫头在嘉妃汤中放了一支黄花草。”
盈苏静静地说道:“今儿一早御医就回了皇上,这黄花草生长在西域极少人能识得出来,所以往往连许多医者也不知它的药理,这黄花草闻得多了会导致长期不孕,若是服用,不出几日便会小产。”
元婉蓁微微一震,神色间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黄花草・・・”
花雨点点,她忽而忆起当年在温沫宫外种满了黄花草,越想越震惊,心底的酸楚与凄凉蔓生,原来她多年不孕的根源在这・・・
“蓁儿?”盈苏拍了拍她的手,“想什么呢?”
元婉蓁蓦然回神,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没什么,你继续说。”
“人赃并获,还说什么啊!”盈苏笑道,随即又看向她,“这会来,我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的。”
“说什么?”元婉蓁眼中茫然微闪,盈苏的话虽轻,却落地有声:“今早我得了消息。”
元婉蓁眉目一凝,这四年来她只知道慕容策的确没有杀死苻啸,但自她从伤痛中醒来后,就再未见过苻啸一面,也不知他如今在哪?不管如何哀求慕容策,始终都得不到苻啸的一丝消息。
如此四年过去,她常常会猜疑慕容策其实是杀了苻啸,而骗自己的・・・
半响无言,她颤抖地手轻轻抚在盈苏手上,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缓慢,她哽咽地开口:“他在哪?过得可好?”
盈苏缓缓靠近她耳边,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他被皇上囚禁在武阳郡外的一处茅草屋里,穿得吃得倒是有送去,不过,听说他性子烈,无法容忍这份屈辱,几次都差点・・・”她有些说不下去,也担心元婉蓁受不了,她顿了顿回身看去・・・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元婉蓁早已泪流满面,“说。”
盈苏静一静道:“为了不让他自戕,皇上命人将他日夜都绑在床上・・・”
元婉蓁按住心口,仿佛心上被狠狠插了一把刀,痛得无法喘息,她起身再不说话,默默地朝殿中走去,盈苏哀叹了一声,看着她因为恸哭而颤抖地背影,无可奈何・・・
夜色浓稠如墨,远远望去是连绵沉寂的深宫重重,无数灯火浮荡其间,似星海万里,绵绵无尽,元婉蓁紧一紧身上单薄的寝衣,想起曾经那遍地的黄花草,虽然已过去多年,依旧觉得阴冷寒气碜人心肺・・・
风吹得她鬓边发丝微微浮动,绝色倾国的面庞在一对红烛的光照下细纹毕现,无处逃遁,她抬手抚去脸上的泪痕,侧首便见慕容策依旧俊美无匹的脸庞,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温柔一笑,仍然是惊心动魄的魅惑。
她收回目光,安静跪地:“臣妾参见皇上。”
“蓁儿。”他双手将她扶起来,轻轻拥在怀里:“我说过,你不用向我行礼。”
元婉蓁沉静地不动,半响才温言道:“时非当初,你如今是帝王・・・”
“我希望在你心里,我不是,我还是你的夫君!”他微有怒气地打断,这怒气仿佛是淤积了许久,元婉蓁轻叹一声,闭眼疲惫地说道:“臣妾服侍皇上歇息吧。”
她缓缓推开他,扶着他的胳膊走到床边,慕容策面色黯然,一把搂着她亲吻她的唇,而她却是干涩毫无情分的回应,他皱了皱眉,只觉自己像落入了一片死水之中挣扎,徘徊・・・
“你不愿我也不想强迫・・・”他甩开她的手,四年来无数次的失望,已将他的心伤透到了谷底,元婉蓁默默跪在地上,听着他一声声浅浅地叹息,似绝望一般,许久的僵持后,慕容策终于开口对内侍道:“去,贵妃哪。”
元婉蓁静静道:“臣妾恭送皇上。”
他沉重而落寞地步子离去,元婉蓁颓然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陌生而华丽的凤御宫,金色的珠帘重重垂落,炉中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内侍与宫女都在外守候,殿内空落落寥无一人,寂寞如斯。
她自秦国的婉妃,到如今的燕国皇后,不过短短十年。
她凄然轻笑,再多的荣华富贵,不过是披着华裳锦服的孤魂野鬼。
没有苻啸,一切都不再宁静。
她的心,被寂寞喧闹,闹得心肺欲裂。
一夜无眠,清晨,缕柔唤进宫女伺候她梳妆,完毕后,缕柔才悄悄在她耳边道:“贵妃娘娘送来的锦盒,娘娘看看。”
她打开锦盒,里面的珠钗下有一张字条,她展开一看,不由徐然起身,眼中泛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你去回了贵妃,告诉她,我会好生准备。”
“是。”缕柔应一声便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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