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晨光》第29/77页


  韩睿的手下们很奇怪,似乎对他有着各种各样的称呼,并且分场合,分对象。
  顺着指点,她已经看见了那几辆一字排开的深黑色轿车,就停在灰白色的大喷泉旁边,明明颜色低调却又偏偏显得那样招摇。中间那辆车的车窗紧闭,不过,她却觉得自己仿佛能够穿透黑暗,看到车里头的那个冷肃的男人。
  在这一刻,也不知道因为是吃惊,还是伤处疼痛陡然加剧,方晨不自觉地再度皱了皱漂亮的眉心。
  钱军不大耐烦地将目光从车外调回来,忍不住问一句:“哥,要不要我下去催一下?”
  “不用。”韩睿翻着报纸,头也不抬地应他。
  可是,司机都已经出去七八分钟了,就是不见远处那女人挪一挪脚步!
  见韩睿这副模样,钱军也不敢再多话,只得咧了咧嘴角,有些憋气地转回身去,重新在副驾座上死死地盯住方晨。
  其实他心里对这姓方的女人真没有多少好感,即使她长了一副惊艳到足以让人掉眼珠子的外表,可是性格着实不太讨喜。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敢在他们兄弟几个面前大声说话的,就更别提谁敢用冷言冷语对待韩睿了。
  偏偏就只有她,从最初独自一人闯进“夜都”要求见韩睿开始,再到后来的种种言行举止,都让他觉得这个美女记者简直是胆大包天。
  跟在韩睿身边这么些年,钱军自以为对老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是这一回却完全想不通,他想不通为什么韩睿会看上这个女人,活脱脱就是一朵长满了尖刺的玫瑰,漂亮归漂亮,但也太扎手了。
  对此,也曾私下同谢少伟讨论过,结果谢少伟露出他那招牌式的高深莫测的笑容:“想知道?想知道就去问咱哥呗!”
  “要能问我还跟你在这儿废什么话!”他揣摩着:“莫非是哥想换换口味了?”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而且照目前这状况看来,这朵刺手玫瑰享受到的待遇很是特殊,只不过是遭遇了一次小小的街头抢劫,竟然也能惊动大哥亲自来医院接她。
  所以,方晨站在医院大门口磨蹭得越久,钱军心里就越不爽快,不禁暗想,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时务?!
  最后终于见她跟着司机走过来,他立刻开了车门下去,憋了一肚子火,面无表情地说:“大哥等你很久了。”
  方晨看他一眼,也不等旁人动手,径直拉开后排的车门,弯身坐进去。
  自从那天韩睿搬走之后,生活好像又重新回归安静和平稳,有时候方晨时常忍不住怀疑,之前遇到韩睿,以及后来发生的所有的一切,怎么都跟幻觉似的?
  不过,她倒还不至于真的以为韩睿会就此放过她,所以潜意识里,每天,甚至每个时刻都在暗自等待,等他再一次找上门来。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车里的男人仍在翻着报纸,远处的夕阳透过喷泉的水雾,虚幻的光芒照射进来,仿佛带着一层浅淡的彩色斑斓,将他的眉眼笼罩得犹为清俊冷漠。其实只隔了几天没见,此时对于方晨来讲,他却似乎突然变得遥远而又陌生。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根本就从未了解过他,应当一直都是陌生的才对。
  这个男人之于她,就像一个黑洞,那样深不可测,但又仿佛有着无穷的强势的吸力,让她挣脱不了。
  “你今天倒很主动。”
  没想到,上车之后的第一句话竟是韩睿说的。方晨想,或许是自己打开车门时干脆利落的姿态让他觉得满意了。
  因为肩膀痛,她刻意收敛了呼吸,语气有些平淡:“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韩睿不轻不重地反问,这才终于侧过头来瞥她一眼,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打量,“怎么这么不小心?”
  语气太过平静,丝毫不含关心的成份。她看了看他:“你的本事倒真大,怎么知道我出了事?”想了一下,又问:“难道恰好是你手下干的?”
  “我的人不做这种事。”
  报纸在修长的十指间被慢慢的折成三叠,放置到一旁,露在最上面的恰好是一则社会新闻,黑体方正的大标题写着――妙龄少女惨遭抢劫奸杀,弃尸公园……
  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方晨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这时候韩睿又问:“报警没有?”
  明知道他在这种事上没必要说谎,但她还是忍不住揶揄:“还没来得及。况且,也怕真是你的人干的,报警了岂不是给你惹上麻烦?”
  旁边的男人给面子地勾了勾唇角,“多谢你这样替我考虑。”
  “不用客气。倘若你有麻烦了,恐怕我的麻烦会更大吧。”
  这一回,她用眼角余光切切实实地瞟到某人似乎是在微笑。
  说话间,车子已经无声无息地启动,顺着车道驶离医院。
  转弯的时候,身体不经意中带动肩膀倾斜,又是一阵隐约的抽痛。她不自觉地抿住嘴唇,实在不想在这个人的面前显露出丝毫柔弱的样子来。
  她想,还是上次比较好,她居高临下,而他躺在床上缝针,看在眼里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虽然那只是一种错觉。
  最后车子自然没有开去派出所,而是在市中心最宽阔繁华的大道上调了个头,直接开去酒店。

  二十六

  三部车,少说也有六七个人,可是最后坐下来吃东西的却只有方晨和韩睿。
  “你的包我会替你找回来。”点菜的时候韩睿说,眼睛还看着酒水单。
  方晨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他有这个能耐。
  果然,仅仅十来分钟之后,菜刚上了三道,就有人拎着她的包一路走进来,原样奉还到她的手上。
  钱包应该被人翻动过,但是数额并没有少,甚至整只皮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丢。
  她看着来人凑到韩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声音虽小,但她还是听清了其中的一句:“……已经照规矩办了……”
  她不由得一愣,待那人离开后,随口便问:“你拿那个两个抢包的人怎么样了?”
  韩睿正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喝汤,修长的手指捏住调羹,他的动作极其优雅,像是从小便受过最良好最严格的教育,他看了看她,说:“知道这个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这样相当于证实了她的想法,方晨不禁放下筷子,“我只想知道你差人使用了什么样的暴力。打一顿?还是在人家身上戳几个洞?”
  “你的正义感用得未免不是地方。你似乎忘了,被抢的人是谁。”
  “所以就要以暴制暴?既然受害人是我,那么你在采取动作之前,不也应当先征求我的意见?”
  “看来你是怪我不尊重你。”韩睿抬起眼睛,瞟了她一眼,似乎她的吸引力还不如面前的一盅汤水,略带嘲讽地点头:“那么好吧,如果有下次,我会事先询问你的。”
  下次?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在气她。
  这种事情一般人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要碰上,结果他居然跟她讲下次?而且,用的还是这种云淡风清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简直就是话不投机!
  况且既成的事实,显然已经无法改变了。她不无忿恨地瞪他一眼,索性低下头去,再也懒得同他有任何交淡。
  回家的时候,韩睿让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亲自送方晨进电梯。
  “不用这么麻烦。”其实心里还在介意着吃饭时候的事,方晨的神色不免有些冷淡,忍不住拿眼角觑他:“你还怕我再被抢一次不成?”
  “那倒不至于。莫非你的运气一向都有这么差?”英俊的男人侧过脸,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询问,眉峰微微挑起来,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突然发现,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不说话的时候可以令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凝固住,可是一旦开了金口,又似乎很轻易地便能煽动旁人的情绪,引导着对方朝着他自己希望的方向而去。
  就好像现在,他仿佛有意要嘲笑她,存心让她动怒似的。
  于是她抿了抿嘴角,面色平静地说:“我的运气向来好得很。不过最近倒是真的应该反思一下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确切地说是,自从遇见你以后,那些倒霉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说完便偏过头去不再作声。
  韩睿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笑,俊挺的眉目清晰无比地倒映在金属双门上,幽深的眼晴却望向她,“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伶牙俐齿的?还是自从遇见我以后才变成这样?”
  红色的液晶数字正在缓缓向上跳动,微凉的风从电梯顶上的某个角落渗进来。
  他将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地倚墙站着,侧着的头微微低下来,眼角还带着些许笑意――那副平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危险分子。
  而他的语气也不像,简直温和得要命,甚至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商量的语调同她说:“难道以后我们见面,次次都要这样针锋相对?”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方晨想,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想和他撇清关系似乎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
  那么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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