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第122/127页


  崔时照捏紧手中的托盘,本来应该马上转身走掉,却不知为何,觉得那画面极美又极富冲击力,一时没有离开。他鲜少见到那样的嘉柔,沉溺在情爱中的小女子,美得就像是春睡的海棠花一样,鲜艳欲滴。
  终于他们唇齿分开,李晔拿出濡湿的手指看了看,抵着嘉柔的额头,哑声问道:“这么想要?”
  “嗯,我要你。”嘉柔大胆地点了点头,又主动凑过去亲吻他的喉结和下巴。分开才几日,便像几年那么漫长了。
  李晔顺势把她压在榻上,伸手解了她裙子上的绦带。那手指修长莹白,如翩翩戏蝶,流连于花丛之中。
  崔时照背过身,不敢再看。再看下去,便是冒犯了。
  他默默地往回走,这世上有资格把她抱在怀中,肆无忌惮地占有她的人,只有李晔。他的关心和在乎,注定只能如那不能见光的影子一样。
  第二日,嘉柔意识转醒的时候,听到窗外似乎有喜鹊的叫声。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侧,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一下子睁开眼睛。身侧的铺面是冷的,那人早就不见了。一切好像就是她的一场梦。她看到床边有个小几,上面压着一张彩笺,倾身要去拿的时候,却听到熟悉的铃声。
  她抬起右足,看到那个鱼戏莲叶的脚链不知何时又戴在了自己的脚踝上。她摸了摸上面的铃铛,想起昨夜鸳梦,嘴角含笑,把那彩笺拿起来看。
  “吾妻昭昭,见字如面:我与表兄尚有要事,需急返长安。另顺娘已着人送回南诏,勿忧。亲卿爱卿,心之所系,望自珍重。夫晔留。”
  亲卿爱卿……嘉柔把彩笺压在心口,双目发烫。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就算情到浓时,她几度张口说爱他,也没有听过他的任何回应。但这四个字,力透纸背,早已经抵过了千言万语。
  “郡主,您醒了吗?”门外有个清脆的声音问道。
  嘉柔看向门边,一个圆脸的小侍女走进来,手里捧着崭新的衣物,不敢看她,局促地说道:“先生交代我准备了热水和早膳,还留了几个护卫,说等您休整好,就回周至县,那里比较安全。我原本是先生手下训练的探子,会一点点拳脚功夫,先生说在他回来以前,我都得跟在您身边。”
  不过一夜的时间,她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李晔竟然什么都安排好了。竟然还叫了这么一个会身手的丫头看着她。
  嘉柔哭笑不得,看着眼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和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说道:“我叫小圆。我不会多话,只是负责贴身保护您的安全,要是您不喜欢,就当看不见我好了。”
  嘉柔笑道:“你是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当做没看见你?而且你长得也讨喜,以后就跟着我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的。”
  小圆终于敢抬头,脸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露出感激的眼神。她这样人畜无害的模样,真看不出是会身手的。也不知道那“一点点”拳脚功夫,到底是不是谦虚。
  嘉柔伸手按着腰,扶着小圆起来,两腿还有点发酸,重重地叹了口气。昨夜她缠得狠了,李晔自然也没留情,好几次入得太深,她都崩溃痛哭了。有时觉得自己就好像那回春丹,他一碰似乎就精神百倍了。她以前听说道家有种心法秘术,是专门采阴补阳的,于身体大有裨益。白石山人好像就是信道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嘉柔沐浴时跟小圆聊了聊,知道她是个孤儿,被组织收养,一直训练着。本来她十四岁了,想把她派到官员女眷身边做婢女,恰好遇到了这次的事情,就派来给她了。
  “你以前见过你家先生吗?”嘉柔托着下巴问道。
  小圆连忙摇了摇头:“我们这个组织其实很大的。每个探子上面都有接头人,然后每个地方还有总负责的人,而后听说长安还有一位是直接听命于先生的,所以我们本来见不到他的。先生选中我,我也觉得意外。”
  嘉柔发现小圆谈起李晔的时候,眼睛晶晶亮亮的,十分崇拜的模样。大体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坦坦荡荡,反而不怎么惹人讨厌。
  用过早膳,嘉柔就回周至县了。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对这个小小县城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今日照样是阳光明媚,街市平静。
  而长安城的风雨,却真的要来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章
  贞元帝连着几日没有上朝,朝堂上下都议论纷纷,原以为到了太子去圆丘祭天这日,他会露面,可是百官齐集,还是不见天子的身影。
  太子的仪仗出了皇城大门,沿着朱雀街,往南边的正德门而去。沿途观看的百姓都被拦在路边,浩浩荡荡的护卫,内侍和太子的銮驾如长龙一般,向正德门而去。
  李诵穿着衮服,坐在金辂车之内,心中有些不安。他几次求见天子,都被陈朝恩以各种理由挡了回来。天子究竟病情如何,满朝文武竟然无人知晓。原本若天子无法理政,应该由他这个东宫太子监国,可偏偏这个时候,却下了诏书要他去祭天。
  他们都觉得李谟肯定要有所动作,所以路上十分警觉。他侧头对走在辂车边的崔时照说道:“今日之事,是否万无一失?”
  崔时照回道:“请殿下放心,纵然不是万无一失,我等也会尽力护您的周全。”
  李诵对自己的安危倒是没那么在意,他放心不下的是老迈的父亲和正值英年的儿子。他跟舒王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决战,而这个结果,关系到整个帝国的命运。纵然他无心帝位,也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车驾出了明德门,围观的百姓就没有城中那么多了。圆丘到明德门不过二里地,从城门外,隐约可见那处众多旌旗飞展。
  圆丘是个统共四层的圆坛,没有一砖一瓦,全由夯土堆砌而成。最顶端涉祭坛,祭天的仪式就在那里举行。
  李诵到达圆丘之后,马倌听闻了金辂车,自有礼官来扶他下来。圆丘周围守备森严,视野开口,就算舒王想突袭,也没那么容易。李诵稍稍定了定心神,循规蹈矩地往圆丘上走去。今日参加祭天的总共有数千人,三分之一是内侍,负责整个祭天的仪式和流程,而另外的都是负责保卫的禁军。
  这是明面上的人,还有部分人隐藏在暗处,是为了防止舒王暗算而设置的。
  李诵的身后跟着礼官和东宫的属官,整齐地分列两侧。他刚踏上圆坛的台阶,忽然地动山摇,他差点没有站稳,幸好被身后的崔时照扶住。
  “怎么回事?”周围的人连忙询问,可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处张望。
  “莫非是地动了?”有位官员说道。长安曾经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地动,因此也不稀奇。
  “轰!”又是一声巨响,圆坛周围有块土地忽然炸开,黄沙飞天。这次距离太近,很多人都没有站稳,直接扑在了地上。崔时照发现,不是地动,而是火矶!炼丹家用硝石,硫磺和马兜铃混制在一起,有时几天也会用到。可是数量巨大的话,便有地动山摇的效果!
  这地下莫非埋满了火矶?
  崔时照连忙扶着李诵,从圆坛上退下来。铸造圆坛的夯土,很多都已经被震落,有的地方还出现了裂痕。最高层上面的贡品台已经被炸得一片凌乱。
  他们元贝以为,舒王的那五万精兵是用来对付太子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用这样的方法!
  那他们埋伏在周围的兵力,只怕也无法进来!
  很多人都已经被泥土埋住,惨叫声起此彼伏,爆炸还在不断。此刻的禁军,一点战斗力没有不说,根本都没有办法护送太子安全地撤离。
  崔时照摇摇晃晃地将李诵扶上金辂车,想带他离开此处。李诵的冠冕都掉落在了半路上,而拉车的马也被这巨响和震动弄得惶恐不安,不听使唤。崔时照想拉一个驾马的马倌,而是人人四下逃散,都想找安全的地方躲避,谁还会管太子的死活。
  忽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崔时照只觉得耳朵轰鸣,金辂车周围有黄土炸开,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麻痹住身体,而后就没有知觉了……
  百官送走太子以后,深觉天子久不露面,总要有个说法,以六部尚书为首的众官员商议之后,终于决定亲自去甘露殿问个明白。甘露殿在内宫之中,这日皇宫中的守备却格外松懈,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扰,就到了甘露殿前。
  众人也不觉有异,甘露殿由禁军把守,陈朝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官吏,连忙进去禀告韦贵妃。
  甘露殿之内皆是浓苦的草药味,韦贵妃正在跟尚药局的两位奉御说话。贞元帝那日早起,忽然栽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其中一个奉御说:“圣人这病,只怕难以痊愈了。药吃了这么多日,非但不见好转,反而病情更加沉重,娘娘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另一个奉御说道:“或者是我二人医术不够高明,民间或许有擅此疾者,娘娘可试着将圣人的病情昭告天下,重金求医。”
  韦贵妃听了,却摇了摇头:“按照如今朝中的局势,圣人的病藏都来不及,若是昭告天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藩镇还不揭竿而起?本宫心里有数,你们先治着吧,等瞒不住了再说。”
  天子已过古稀之年,身上的大小毛病不少,所谓病来如山倒,只怕是凶多吉少。
  奉御不过是小小的医官,上头吩咐怎么做事,他们照办便是。这时,陈朝恩跑进殿里来,对韦贵妃禀报:“娘娘,外面来了很多重臣,说要面见圣人。小的怕是拦不住。”
  韦贵妃皱了下眉头,对两位奉御说道:“此事怕是瞒不住了,两位跟我出去交代一下吧。”
  韦贵妃和两个奉御到了甘露殿外,看着台阶下被阻拦的众官员不停地叫嚣着,开口说道:“天子寝宫面前,何故如此喧哗?”
  那些官员见到她,便说道:“贵妃娘娘,圣人多日不朝,究竟是什么缘故,您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您就告诉我们实情吧?圣人的病究竟有多严重。”
  韦贵妃闭了闭眼睛,叹气道:“既然各位想要个说法,我也不再隐瞒了。圣人病了多日,现在没法见你们。你们还是听听两位奉御是怎么说的吧。”
  那些官员这才安静下来,看向那两名奉御。奉御是尚药局医术最高明的人,专门侍奉天子,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
  两位奉御便将贞元帝的病情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遗憾地说道:“圣人现在还未苏醒,应当是暂时无法理政了。”
  众位官位听罢,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病情竟沉重到了如此地步。
  其中一位老臣难以掩饰怒意:“贵妃何至于隐瞒圣人的病情多日?我等竟毫不知情。”
  韦贵妃不慌不忙地说道:“圣人丧失意识之前,叫我不要声张,目的是为了稳定朝局。河朔刚平,天子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各地藩镇会作何反应?我苦心隐瞒,以为他休养几日便可痊愈,却迟迟不见好转。今日招了两位奉御来会诊,才知道康复无望。诸位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不如好好想想,朝政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几个高官凑在一起商议,最后还是推举那位老臣出来说道:“按照祖制,眼下的情形,理应由太子监国。”
  其余的官员多数不吭声,少数附和。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从外面跑进来,满面尘土,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太子在圆丘祭天的时候,火矶爆炸,伤亡惨重。太子的金辂车也被泥土掩埋了,请速速派人前往支援!”
  众人都吓了一跳,火矶是炼丹专用的,有时候也用于祭天。但是一般的用量绝不至于将人掩埋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今日赶巧,众位大人都在。”众人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他们纷纷回头看去,只见舒王领着士兵,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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