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第40/127页


  嘉柔挽着阿常的手臂,调皮地问道:“阿婆,你有没有想我?”
  阿常忍不住笑道:“想,我当然也想了!做梦还梦见你哩。”说完,阿常还看了嘉柔身后的李晔一眼。李晔点头一礼,阿常暗道,这李家郎君真是越看越俊,温文尔雅,还是大王的眼光好。
  嘉柔跟阿常说话,整个人都非常放松,跟在李家的时候不同。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也没有任何伪装。李晔看着她,只有在家人身边,她才能全然放下防备,找到十年之前的影子。
  一行人进到府中,府中也十分忙碌,下人抱着东西跑来跑去,似乎在整理行装。木诚孝站在院子里,正清点东西。他比木诚节还要高大一些,却没那么威严,眉目间十分和气。嘉柔在背后叫了声:“阿伯。”
  木诚孝回头,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昭昭回来了。你阿耶和阿娘从收到消息就一直在等你,快进去吧。”
  嘉柔把李晔拉到身边,向木诚孝介绍:“阿伯,这是我的夫君。”
  李晔在成亲那日见过木诚孝了,只是当时太匆忙,没有说上话。此刻抱拳一礼:“晚辈李晔,见过伯父。”
  木诚孝点头道:“不必多礼。日后若得空,你跟昭昭一起回南诏。我必做东,好好招待你们。”
  “多谢伯父一番好意。今日前来,家母还备了些薄礼,请伯父笑纳。”说着,回头让人将礼物抬上来。整整两箱的绫罗锦缎和玉器珍玩,琳琅满目。木诚孝拱手道:“令堂实在太客气了。”他久闻都城里的名门望族堆金积玉,财大气粗,没想到随随便便送人就是这样两箱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松腹诽道,这哪里是夫人准备的,分明都是郎君自己的私用。他早上去夫人那里拿东西的时候,苏娘竟只给了两盒子的药材和几匹布,这可是云南王府,哪里那么好打发的!云松觉得夫人有时候真是挺让人无语的,都怪平日跟她往来的那些小家子气的亲戚。
  嘉柔也被郑氏准备的东西吓了一跳。郑氏不过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宰相夫人,听说生母的出身也不高,哪来这么多钱!
  但她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和李晔辞别木诚孝,往堂屋走去。
  李晔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又不高兴了?”
  嘉柔叹了声,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一言难尽。
  “没什么。我以前很喜欢阿伯的。我阿耶很凶,我跟阿弟小时候又很顽皮,做错了事,都是跑到阿伯家里去躲着。然后有阿伯护着我们,阿耶一般都不会罚太重了。可能现在,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吧。”她避重就轻地说道。
  李晔听她的语气,猜木诚节已经把有内奸的事情告诉了她。
  而今日,大概就会水落石出了。
  崔氏坐在屋内,一直看着门外。木诚节则在旁边走来走去,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门口,强忍着叫人去打听一下的冲动。崔氏听到外面响起阿常的声音,便知道是他们来了,连忙坐直身子。
  嘉柔大步走进屋里,径自跑向崔氏,一下子扑入她的怀中,叫到:“阿娘!”
  崔氏抱着她,轻靠着她的额头:“我的昭昭可算是回来了。阿娘每天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能在离开都城之前再见你一面,阿娘就心满意足了。”
  木诚节站在旁边一语不发,但眼睛也落在女儿的身上,仔细打量她有没有哪里不好。
  “我也想阿娘,还有阿耶!”嘉柔抬头看向木诚节,冲他笑。
  木诚节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口气依旧硬邦邦的:“在李家,可有胡闹?”
  嘉柔笑道:“我谨遵阿娘的教诲,哪敢胡闹?阿耶放心,李家上下都对我很好。郎君还跟我一起回了。”
  崔氏注意到嘉柔说李晔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女儿家的羞涩,就知道两个孩子相处得应该不错。那日跟李晔虽只浅谈了几句,但多少能看出那孩子的人品和性情,应当是很出挑的。
  李晔跟阿常落在后面,现在才走进来。他对木诚节和崔氏行礼,分别叫了 “岳父”和“岳母”。木诚节只“嗯”了一声,崔氏对他说道:“昭昭被我们夫妻俩惯坏了。若有不足之处,请你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多包容和提点。”
  “岳母大人多虑了。郡主兰心蕙质,玉洁松贞,敬老慈幼。家中上下都很喜欢她。”李晔面不改色地夸道。
  嘉柔听他这么说,有些汗颜,她在李家最多是收敛了一点,真没他说的这么好。崔氏却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吗?倒是对李晔维护嘉柔很满意。她又对木诚节说:“大王,您跟女婿在这儿下棋喝茶吧,妾身跟昭昭去后堂,有些体己话要说。”
  “也好,你们去吧。”木诚节应道。
  崔氏起身,对李晔轻点了下头,牵着嘉柔走到后堂。她坐在榻上,让嘉柔坐在自己身边:“快跟阿娘说说,这几日怎么样?新婚之夜,可还顺利?”别的倒还好,她就担心女儿初经人事,在床帏的事上吃力。
  嘉柔支支吾吾的,崔氏就知道不太顺利,直接问道:“你们不会是还没圆房?”
  “昨夜差一点就……阿娘,我有些排斥那事。”嘉柔悻悻地说道。
  “傻孩子,你就是怕疼。第一次难免的,后面就好了。”崔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道。
  可事实不是这样。上辈子她跟虞北玄一直都不顺利。虞北玄强势,就算她不喜欢,甚至难受疼痛,他也不会停下来。可能他太过自信,还觉得她也是享受的。
  嘉柔不想去回忆这些事,问崔氏:“阿弟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他?”
  “你阿耶一大早就把他支去做事了,也不知去做什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崔氏小声道,“不过前两日,他们收到了消息,内容好像跟你阿伯有关。但你阿耶也没与我细说,不知他们父子两个在暗地里筹谋什么。”
  嘉柔一下来了精神:“阿伯那边,没查到什么线索吗?我说的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崔氏摇了摇头:“你说的人应该是木绍,可是你阿伯这趟并未带他同行。而且,我们派人暗中监视,你阿伯这几日都在东市和西市徘徊,没有跟任何京官接触。也可能是被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故布疑阵。你阿伯可聪明着呢。”
  嘉柔当然知道阿伯聪明,心思藏得那么深,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暴露。只是等到了揭开真相的那一日,于阿伯,于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崔氏跟嘉柔正说着话,外面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喧哗声,好像是木景清回来了。
  阿常跑到后堂来,急急忙忙地对崔氏说道:“娘子,世子回来了。突然命人关闭府门,好像还押了一个人!”
  崔氏一惊,嘉柔已经起身道:“我去看看。”


第41章 第四十章
  木诚节和李晔原本在堂屋里下棋。木诚节早年跟慧能算是棋友,能杀个几回合,怕李晔输得太难看,因而留了一手。可没想到,对方也是有所保留,还不露痕迹。
  他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晔,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似乎没太把棋局当回事。
  木诚节认为下棋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不管李晔是有所保留还是全力以赴,这个年轻人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不显山不露水,又能沉得住气,木诚节在他这个年纪都未必能做到。
  李晔知道木诚节这盘棋处处都是试探,他虽然隐藏,但未必能瞒得过他。镇守一方,统兵数万的云南王,怎么可能那么好糊弄。不过,岳父大人不点破,他便继续装傻。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下棋,木诚节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木景清把人抓回来了,立刻起身要走。又对李晔道:“等我回来再下。”
  李晔笑着应好。他看木诚节负手走出去,将手边的茶碗端起来,目光深沉。今日的事毕,想必他不会再有心思下棋了。
  院中的人都围在木景清身旁,争相询问他发生了何事。一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众人正喧闹着,木诚节走出来,大声喝道:“吵嚷什么!”
  四下立刻安静。木景清说道:“阿耶!我把他抓住了。”
  木诚节径自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低垂着头,不肯听令,木诚节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那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左眼上有块青色的胎记:“木绍?”
  “大,大王。”木绍心虚地应道。
  木诚节冷笑了一声,放开手,又问木景清:“人是从何处找到的?”
  “在康平坊的楚湘馆。他在那儿有个相好的叫秀娘,前两日有个恩客为难秀娘,他把人打到下不了床。那恩客家里有些权势,正在满城找他。”木景清回答道。
  “去,把你阿伯和大兄叫来。”木诚节吩咐道。
  不待木景清去找,木诚孝和木景恩已经从长廊那边走过来。木诚孝问道:“阿弟,发生了何事?怎么下令关闭府门了?”而木景恩在看到跪在地上的木绍时,瞳孔一缩,手微微握成拳。
  “我正要问阿兄。你不是说木绍没有随同一起来都城,为何他会在此处?”木诚节转向木诚孝,冷冷地问道。
  木诚孝愣住,好一会儿才问跪在地上的木绍:“你怎的在此处?”
  木绍嘴唇微抿,目光掠过木景恩,一副紧要牙关的模样。木景清说道:“阿伯怎会不知您的家奴在长安?他跟楚湘馆的花娘有私,差点弄出人命。有趣的是,这名花娘之前一直是伺候京兆尹大人的。阿伯说,这是巧合吗?”
  木诚孝更加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木诚节:“阿弟,你怀疑我跟京兆尹有私交?在来长安之前,木绍说他老母病重,要留下照顾。我便答应了,真的不知他为何在此处。”
  “阿兄还不承认?”木诚节手指着木绍,怒不可遏,“上一趟来长安的时候,昭昭便已经发现这厮跟曾应贤在一起。我不相信阿兄会做这种事,但事到如今,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竞舟大会上的蛇,是不是你命他放的?”
  木诚孝后退了一步,摇头道:“阿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做过,我怎会害二郎!”
  木诚节拂袖道:“当年身为世子的大兄突然离世,阿耶要再立世子,阿兄跟我都是嫡子。我们公平竞争,最后阿耶选了我。还记得我要让出世子之位,阿兄却说,武功不如我,由我做云南王最合适,并且此生会倾力辅佐我。这么多年,我信你,重你,从没有怀疑过你,把整个木氏都交托在你手上。可你呢?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肯招吗!”
  府兵从四面涌过来,手按着刀柄,朝向木诚孝。木诚孝只觉得五雷轰顶,忽然上前,一把揪住木绍的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谁让你来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是田氏,刀氏,还是高氏!”
  木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崔氏和嘉柔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崔氏对嘉柔说道:“昭昭,我怎么看你阿伯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情?”
  嘉柔也觉得奇怪,阿伯演得太逼真了,她都有点动摇了。可不是阿伯,南诏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是何人所为呢?木绍跟曾应贤来往,是她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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