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传奇》第30/386页
唐离摇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的......”
秦麦没有武断地下结论,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便是人的心思,就像疯狂的希特勒曾经数次派遣心腹入藏心照所谓能够扭转时间的“地球轴心”沙姆巴拉一样。
唐天华失踪二十五年,除了黄平的回忆和羊皮上的六个字外,关于他当年寻找的目标根本已无法考究,今时今日对于秦麦等人也只能完全凭着只鳞片爪的线索进行推测猜想,所以秦麦并不想像老师那样主观地马上做出判断,微笑着帮老师将衣襟上的水渍抹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前些年还听说有人发现了亚特兰蒂斯的遗址呢,老师的结论下的可有些主观了。”
陈教授对于自己学生的反驳也不气恼,翻了翻眼睛晒道:“可后来也证实了那些人不过是造假哗众取宠而言,再说就算天华真的是去寻找那虚无缥缈香格里拉,为什么要去古格遗址呢?你不要忘记了那副唐卡可是苯教的神祗,并非藏传佛教里的人物。”
秦麦缓缓点头,嘴里却说:“这幅唐卡是三人去到古格后才发现的,也许与唐天华最初的目的并没有关系呢?”
陈教授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秦麦的话不错,可让这位毕生严谨治学的理性学者相信唐天华当年的目标是在寻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虚构世界却实在太困难了。
秦麦看到老师苦苦思索、面色变换不定就知道自己的话给老人带去了不小的困扰,连忙笑着说道:“老师,我不过是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小秦啊,我到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的确是过于武断了些,这里......”陈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实在是不能以各自人的主观想法推论,以己及人有些时候是不妥的。”
唐离不过是偶尔想起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引发了秦麦与陈教授的争论,而且看目前的态势,似乎认为自己父亲寻找香格里拉的想法并非绝无可能的,趁着两人都没说话,唐离插口道:“关于香格里拉我听说过一些,不过并不是很了解......”
秦麦闻弦歌而知雅意,稍稍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资料道:“世人常说的香格里拉其实有两处,一处是现实存在的,位于云南省西北部的滇、川、藏大三角区域迪庆藏族自治州中甸县,生活着藏、傈僳、汉、纳西、彝、白、回等13等种民族有虎跳峡、碧塔海、松赞林寺、白水台、纳帕海、依拉草原、梅里雪山、白茫雪山、小中甸花海、香格里拉大峡谷、达摩祖师洞等诸多景观,是个风景秀美的人间仙境,与《消失的地平线》中所描绘的那个永恒宁静的净土很相像,这个称呼由此而来......”秦麦说到这里顿了顿,喝下口微凉的茶水滋润着有些干涩的唇舌。
唐离静静地听着秦麦的讲述,没有插话,她知道刚才秦麦与陈教授争论的那个香格里拉并不是这个被称为香格里拉的中甸县。
“另外一个香格里拉则是来自于香巴拉,这是藏语的音译......”秦麦没有让心急的唐离久等,“源于藏经中的香巴拉王国,其意为极乐园,类似于西方国家所说的伊甸园,是藏佛信徒向往追求的理想净土,据藏经记载,香巴拉隐藏在青藏高原深处的某个隐秘地方,整个王国被双层雪山环抱,由八个成莲花瓣状的区域组成,中央耸立的同环雪山,称为卡拉巴王宫,宫内居住着香巴拉王国的最高领袖,据说香巴拉与外面的世界是通过一条名为地之肚脐的秘密通道联系着......”
秦麦停下看了全神贯注的唐离一眼,陈教授嘿嘿一笑接过秦麦的话接着说道:“藏传佛教的很多大和尚都认为这个叫香巴拉的神秘国度就存在于冈底斯山主峰附近的某处,那是一个幸福世界,没有贫穷和困苦、没有疾病和死亡、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更没嫉恨和仇杀……花常开,水常清,庄稼总是在等着收割,甜蜜的果子总是挂在枝头,生活在香巴拉的人用意念支配外界的一切:觉得冷,衣衫就会自动增厚,热了又会自然减薄;想吃什么,美食就会飞到面前,饱了食品便会自动离去,香巴拉人的寿命以千年来计算,想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
唐离眼中射出向往之色,完全沉浸在陈教授的描述中,秦麦与陈教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淡淡的苦笑,这样一个地方即便只是传说也对人充满了诱惑啊。
良久,唐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些失神地幽幽道:“好美的传说啊。”
陈教授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所谓的香巴拉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的罢了。”
唐离咬着嘴唇怔了片刻点头,低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便有些压抑,陈教授指着桌上拼接在一起的唐卡转向秦麦问道:“可是根据研究表明古格王国是由吐蕃后裔建立的,举国信奉藏传佛教,不知道怎么会发现这样一副苯教护法神的唐卡呢?”
这个问题在唐离听起来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小生长在自由开放的国外,意识里自然而然地认为信仰自由,即便她平日里刻意对藏学进行了还算深入的研究,可毕竟国外对西藏历史的研究远没有达到通透的程度,这时便忍不住脱口问道:“这很奇怪吗?”
陈教授被问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朝秦麦使了个眼色,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的弟子。
秦麦咳嗽了一声将唐离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你从小生活在国外,对于西方历史上的宗教战争想必不会陌生的吧?比如十字军东征、法国天主教与新教之间很著名的胡戈诺战争等等......”
唐离的反应很快,听到这里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藏传佛教与苯教之间也发生了这样的倾轧!”
“可以这样说,苯教本来是发源于象雄这个比吐蕃还要古老的藏地文明,而吐蕃逐渐强大起来后佛教传入,成为吐蕃的国教,佛苯两教理念截然不同,由此产生矛盾,在吐蕃灭掉了象雄后,藏传佛教更是趁机对苯教展开了绞杀,苯教大败凋零,藏传佛教由此确立了在藏地里的绝对统治地位......”
“这么说来,这幅苯教的唐卡的确不应该出现在信奉藏传佛教的古格王国之内啊......”唐离若有所思地说道。
秦麦本不是藏学专家,只是在兴趣的驱使下稍微深入研究了一段时间,所幸他在李茂然留给他的那些关于苯教研究笔记中曾看见过一些尚未经过考证的信息。
“据说古格王朝末期僧侣专权,古格国王曾经想扬异教抑佛教......甚至还试图引入天主教,”秦麦缓缓地说道,“或许当时大权旁落的统治者曾想复兴苯教,毕竟苯教虽然在与藏传佛教的斗争中惨败后日渐凋零,却从未彻底灭绝,即使在藏传佛教占据绝对统治地位时期在藏地民间的隐秘信徒亦不在少数。”
陈教授摘下眼镜用衣襟擦拭着镜片,眯起了眼睛点头:“如此说来到也可以解释得通,只是不知道这幅唐卡究竟是天华一开始就要寻找的目标还是无意收获?”
秦麦和唐离沉默着,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唐天华本人才能给出答案了。
时间在三人的交谈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可对于唐天华入藏目的依旧毫无头绪,秦麦的目光便落在了摆在桌子上的唐卡上。
这幅唐卡可以说是整件事的起因,也是追查真相的关键,唐天华、铁纯阳和黄平对它都无比重视,显然意义重大,秦麦的直觉告诉他这幅唐卡里必然隐藏着一些十分惊人的秘密。
“我们现在能做的,除了亲自去古格遗址走一趟外,就剩下查出这幅唐卡中所谓的秘密了。”秦麦站起身走到桌边,陈教授和唐离也随后走了过来。
唐卡长八十厘米,宽五十六厘米,神祗有三头、六臂、六足,身体赤裸着,只在腰间系了一件虎皮裙,肤色与发色都是黄色,头戴鹏鸟冠,瞪目欲裂,目光威严,剑眉倒立,面目粗犷,神像胸前双手分别执着长戟和弓箭,两侧四只手则握着棒、钺、索套与箭矢,脖子上环绕着两条狞狰黄蛇,腰上还挂了一串人头,六足呈弓步踏着两只魔怪,最下方则是履莲座台,身后是圆形头光和火焰形状的背光,四周点缀的朵朵祥云,虽然只是一副绣像,骇人的气息去扑面逼来,不由自主地让人心生敬惧。
陈教授啧啧赞叹道:“鬼斧神工啊!精巧程度让人叹为观止!”转而想起了拍卖会上秦麦说的所谓缠金嵌绣法与灌绣法,抓起一把放大镜研究起神像的骷髅冠和立目来。
越看越觉得那骷髅冠好似变得立体起来,简直像活生生摆在桌上一般,而那只立目更加神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感觉都在盯着自己,而且如人眼般色泽随着距离的远近和角度的不同而变化。
当日唐天华三人分割这件唐卡时显然十分匆忙,断裂处非但毫无规则,且丝线脱落严重,即便是秦麦这种仿造妙手也自认为没有办法将三件残片完美接驳起来,不禁有些可惜,先不说这唐卡所隐藏的秘密,单就它本身而言就是一件珍贵无比的文物。
陈教授显然也和秦麦有着同样的想法,赞叹过后便叹息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