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79/92页


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爱也是爱,它不健康,却也不能抹杀它作为爱的深深魅惑。人为此寻求,不择手段,却也可能是迫于无奈。
祈默安垂下眼帘,拿起手上空了一半的茶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小寒,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你就像这杯中的茶。起初我并不大爱喝,甚至有些讨厌喝,可因为某种原因喝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茶是那么甘醇美味,令人回味。渐渐地,我喝茶了,还上了瘾,甚至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乐趣,一种生活了已经不可缺少的部分。可是,喝到一半,你却想让我戒掉它。难道你不知道,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是最难戒掉的么?”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呢?”夏之寒盯着他手里的半杯茶,道。
祈默安摇头,“小寒,你以为我没试过么?如果有用,你觉得我有必要将事情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
夏之寒颓然了。她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却仍免不了失望。有时候,分明知道结果,还是会选择挣扎一番。
“那好吧!”她抬起头,语气坚硬,祈默安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了一下。
“既然你不肯放手,而你又不愿意换掉你的茶,如果想让我安安分分地做你手中的茶,可否请你换一个方式呢?”
祈默安盯着她,“这算交易吗?”
这肯定是她计划好的,祈默安冷着脸,等她回答。没想到,他为她精心准备的地方,只能沦落为她与他谈交易的地方。
“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此刻,夏之寒不愿触怒他。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你说吧!”祈默安淡淡答,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并不十分介意。
夏之寒深吸口气,“放了嘉华,放了无辜的人,我跟你走。” 既然这样了,她也只能狠下心来,对自己残忍。而白小冰,只能暂且对不住你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说着,她转身从包里拿出那张离婚协议,在祈默安眼前晃了晃,“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既然是从宜远转寄回来的,祈默安不可能不知道。
“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点头,我立马签字。”夏之寒又将笔握在手里,盯视着祈默安的一举一动。
祈默安笑,“如果不是陈嘉华中途反悔,按照我和他的协定,你早该和他离婚了,哪里要等到现在。不过,他现在总算意识到回天无力,愿意放了你。”
“还有,你倒是很肯定,那些都是我做的,这说明你还是了解我的。但是,陈嘉华可不是完全无辜的,就算是被迫,被人威逼利诱,可做了就是做了,法律是不讲究这些的。而且,这次落马的人里面,被冤枉的是少数。”
“所以,这既是交易,也是请求。”
祈默安不笑了,怔了半晌,忽然将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扫,清脆的瓷片落地的声音,尖锐刺痛地响起。
服务员闻见响动,赶紧推门进来,却被祈默安一声怒喝给生生吼了出去。
祈默安异常阴冷地盯着对面的夏之寒,这一刻,他没有再隐藏任何情感。
“你是在求我吗?你的意思是,你竟然为了陈嘉华求我,为了那个无耻地背叛过你的男人,来求我这个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里一心一意的男人?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第一次,夏之寒见到这样失控的祈默安,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发了抖。
但她并不畏惧,她直直地迎视着他如刀一般嗖嗖刺过来的目光,道,“是的,你没听错,我是在求你,为了他。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他没有背叛过我,同样地,你的妻子白小冰也未曾背叛过你。这是真的,只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祈默安几乎是吼出声来,“我只知道,你为了他来求我。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
他盯着夏之寒的脸,一瞬不瞬,眼睛因激动而睁大了些,透出愤恨的光。
夏之寒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转过头看窗外。
紫藤树上仍余有最后的几朵紫藤花,正巧她转头时为数不多的一朵将将落下,飘飘荡荡在窗边打了几个转,然后安然地落在地上,被风微微吹动着,颤动着它如蝴蝶羽翼一般的花瓣。
夏之寒漾开一朵笑,“不是的,不是现在,是早就,很早很早以前。”
早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99 记忆浓稠

那日与祈默安分手后,他终于没有那么急着再找来,这让夏之寒些微松了口气。
想起那天她无意真心回答完他那个问题时,他惊诧得无以言表的神情,紧而额上冒出几根青筋,瞪视着她的眼仿佛要将她撕碎了一般,她就心有余悸。
然,她并不想骗他。
她从来不是擅于撒谎的人,缘由除了不会说,再就是本性不喜欢骗人。作为一个律师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品质,正如陈嘉华所说,她除了这张嘴和一副强自作出的强硬脸孔能偶尔充充律师的门面,再无其他律师品质可言。
现在想来,陈嘉华确然说得不错。可是,她不愿意说谎,甚至对祈默安也选择了真诚地表达情感,尽管这无异于在老虎口中拔牙,可她却始终做不到对陈嘉华忠实地说出想法。过去如此,现在如是,可能在很久的未来,也只能这样了。
过去是因为沉溺于报复之中,被愤怒掩埋理智,强硬的自尊让她不能有所表达,以至于互相伤害,不可名说;现在和未来,她的谎,终是要为过去买单。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坐在沙发里等落日了。
这几天,夏之寒一直痴痴地坐着,阳光透过窗纱,幻化出朦胧的光影,描摹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廓。
时光在身边静静地走,有时候会回头看她一眼,引领着她开启记忆大门,关于这所房子,这个家,还有这里的一切。
大门里,有这里新婚时的模样,红彤彤的婚房,传统而喜气。
夏之寒笑着趴在陈嘉华身上,嚷着肚子饿了,叫他去做饭吃。陈嘉华手里搂着他,还在打盹,好不容易盼来的新婚假期,结果睡觉成了最主要的事情。他慢慢悠悠睁开眼睛,胸前是夏之寒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忽轻忽重,像在琴上拨弦,却又伴着轻佻的妩媚。
这可比正经挠痒要命,这挠的是心。陈嘉华眉一紧,握住夏之寒腰身的手不觉地用了点劲,疼得她小小地叫了一声,眼看着就要起身扑将上来。他赶紧起身,投降一般地将她按回沙发,乖乖跑去厨房做饭。
他边走边无奈地摇头,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门里的那张画面被抽走,换上另一幅影像。
陈嘉华站在窗台边,穿着好看的亚麻色休闲长裤,蓝白色的条纹衬衫随意地扣着,手里拿着一只小碗,正在给窗台上那盆仙人掌浇水。
仙人掌是他买回来的,说要放在家里吸辐射。没有过过日子的男人,用一个天文数字的价钱买回了这盆寻常无奇的植物。夏之寒知道后,气得要揪他的耳朵,他躲了两下之后无果之后,便干脆凑上来让她揪,夏之寒蔫蔫地收回手。也就是从那开始,他的工资卡开始归她管着。他也只是笑笑,任由她怎么弄,每月只负责按时上交。
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披了他一身。水慢慢从碗里流出来,流成一条细小的水柱,在阳光下迸出透明的晶莹,映着他眉眼间的温柔。
再接下来,时光带她游历的,只剩下他们之间的沉默与争吵了。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觉,那些无数个沉默的时候,他静静注视的目光,会有细小的深情。就像灯光下无数的玻璃碎片的细渣,微小到她根本无法注意,但却确然存在。
现在,她无意踩上这些玻璃渣一般的情愫,渐渐感觉脚底生出疼痛,一丝丝蔓延到全身各处,最后,选择默默地停留在心里。
太阳再次落山,夕阳的光影在房间里幻化舞蹈。记忆的大门关闭了,夏之寒转过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泪流满面。
我们总是犯同样的错误,在记忆的大门里迷惘,互相伤害,却又在转身之后,在大门外缅怀,无声泪流。
又是几天过后,夏之寒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她开始去到医院做许多检查,积极准备生产。日子一下子忙起来,有些东西似乎在繁忙背后被掩藏了。
李然忽然造访,还带来了三位老朋友,棉花糖吉蒙,开出了大黄花的仙人掌,和一缸小绿龟。没错,不是两只绿龟,是一缸,他们产小的了。
吉蒙见到她高兴得蹦跳起来,又习惯性地要将她扑倒,幸好李然及时出手,将它捞了回来。
它比以前又大了许多,几乎有半个夏之寒那么高了,长的壮实异常,一身雪白的毛发很是扎眼,吊三角眼里闪着雀跃的光。可以说,它可是夏之寒见到过的最威武最壮的大狗了。
夏之寒笑着摸它的头,给了它好些吃的,却没想到吉蒙第一件事不是吃,而是径直走到卧室门边,抬起爪子轻巧地推开门,直接走进去跳上了大床,然后安静地窝在上面张头四望。
李然见了,哈哈笑了两声,夏之寒却是一怔。
过了没一会儿,又跳下来,将家里各个地方走了一遍,或许是没寻到什么,便忽而蔫蔫地叫唤了两声,自顾自地继续回卧室的大床里窝着,没了声息。
李然依旧笑,道,“它肯定是在找陈……”

当前:第79/9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