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83/92页


夏父夏母在夏之寒生产完后的第二天下午赶到了医院。见到那个连头发都没有几根的小毛头时,夏母几乎是冲上去将他抱起来,一时间又哭又笑,就连仍生着气的夏父,也忘了生气这回事,跟在夏母身后,就为了多看孩子一眼。
不断有消息从法院传来,轰动一时的A城“大清洗”案仍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陈嘉华本是落马的贪官污吏之一,却在不几日后摇身一变,从被告一下子变成了受害人。加之许多其他官员联合为其请命正身,更是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一时之间从反面人物变作了人人敬重怜惜的好干部。
这些,和祈默安说的完全相符合。陈嘉华可以说因祸得福,很有可能不降反升。
秋日的阳光并不炽烈,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和煦而温暖。
夏父正在小床边看着他的外孙,夏母在为夏之寒冲泡营养品。
“小寒,”夏母开口,“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们坑一声。”
夏母的口气里有丝埋怨,有丝担忧,过后又舒了口气,“幸好没真的出事。前两天我去看嘉华,他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告诉我说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出来了,让你不要担心。”
夏之寒望着母亲,皱眉,“我才没有担心他。”
“切,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么?还嘴硬,我和嘉华都说了,你担心他担心得都不吃不下东西,睡也睡不好,寝食难安,看上去瘦了不少。”夏母揶揄道。
“妈啊!”夏之寒无奈地拉长了声音,“我吃不下是因为刚生完孩子好吗,睡不好是因为想照顾宝宝,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你说说你,从小就是死鸭子嘴硬,孩子都生了,还顾着什么面子,担心就是担心,还装什么……”
老人絮絮叨叨,冷清的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夏之寒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没几天便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坐月子了。
那天,她抱着孩子从医院出来,夏母扶着她下楼梯,夏父则提了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从收拾行李开始,两老那高兴劲就掩也掩不住,夏母更是哼起了花鼓戏,直把医院里巡房那几个小护士乐得前仰后合。
夏之寒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不是早知道今天出院的么,怎么一下子乐成这样,跟两个小孩子似的。
办完出院手续,走到大门口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天气还是有些热起来。
夏之寒走出来,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还没上车就被夏母拉住。
“哎,小寒,等等等等!”夏母喊。
“怎么了?”夏之寒回头看母亲,有些疑惑。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烦了,伸出脑袋催促。夏之寒刚想拉开车门,夏母则一把按住了。
“不好意思啊,司机同志,我们有人来接,不麻烦你了。”
司机眉头一拧,“有人接还叫车,逗着咱们玩呢!”说着就是不愿意将车开走,转过脸去还骂出几句脏话。
夏之寒本还想坐上去,但那司机的态度让她接受不了。顾客虽然不是什么上帝,但也不是什么奴隶,想怎么着怎么着,何况她妈妈对于那司机也算是老人了。
“同志,有法律规定说,在道路上叫到一辆出租车就一定要坐上去的吗?如果有,请列举出来。”
那司机愣了愣,想不到夏之寒会忽然和他抬出什么法律条目来。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又哪里辩得过一个职业律师?
“回答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了。”
司机反应过来,“我擦,跟老子谈起法律来了,这和法律八竿子打不着!法律也管不到老子,老子今天就是要你们坐上来,要不,就赔给我损失费!”
“损失费?哪方面的?精神还是物质?物质的话,我看不出你有哪方面的问题,哦,那就是精神了,看来您精神出问题了,那好,您到医院去打个证明,证明您精神有问题,咱们再谈。”
“你……”那司机气得鼻孔都张大了。
夏母见事情有点闹大了,赶紧去拉夏之寒。
“妈啊,您别拉我,这种人刚才都不尊重您,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夏之寒说着,又转头向司机,“还有,这位司机先生,我记得前不久A市的交通道路法里有一条明确的规定,不得在特殊公共差所限定范围内停靠机动车辆,以此保证此公共场所内的正常秩序。好像特殊公共场所里就有医院吧?而您刚才停靠车辆的距离,我记得是一定没有超出三百米的。而且,您现在停靠的距离,恐怕一百米都不到。先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您违法了。“
夏之寒说得头头是道,也因为太久没有工作,有些法律法规的具体细处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在气势上却一点也输于眼前比她高了一头有多的粗壮大汉。
司机气急败坏,说又说不过,最后恼羞成成怒,举起手就要打人。
夏之寒一惊,赶紧将母亲推开,转身将孩子护在怀里,心里懊恼着方才只想着逞一时之快,怎么没想到激怒对方的后果呢!
她等着那一巴掌的落下,忽然眼角瞟到身后飞过一团白影,随着几声雄壮的吠叫,那司机也爆发出一声惨叫。
夏之寒转头,正见一团白雪似的棉花球扑在那司机身上,将司机直压倒在了出租车车头上了。
“棉花糖!”夏之寒叫出声。正趴在司机身上的吉蒙一听到她叫它,赶紧放开了男人,连蹦带跳地转回头朝夏之寒扑将上来。
夏之寒吓得连连后退,她手上可还抱着孩子啊,哪里禁得起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的吉蒙这一扑。
侧旁及时伸出一双手,将吉蒙已经抬高了的前爪左右握住,夏之寒身前的太阳光线,就这样被那个宽阔的背档去了一半。
她慢慢抬起头,仿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吉蒙,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碰到她身上去!还有,后面那位同志,你刚才想干什么?打我老婆,还是打我孩子?无论你想打谁,先打过我们家吉蒙吧,然后再来过我这关。”
那司机已经被吉蒙吓住了,什么都没说,连滚带爬迅速爬上车去,急急踩了油门一溜烟跑掉了。
夏之寒愣住,痴痴地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男人。他用被对着自己,可她分明看到了他的模样。那是在她脑海里百转千回了无数遍的一张脸,曾经让她恨到无力,恨到不能自持,却仍是不能让自己停止去想他,念他。
这样的人,注定是一生的劫,要么让人幸福一生,要么便是痛苦一生。
而这次,她等到的,又会是哪种结局?
吉蒙发出一声蔫蔫的吠叫,乖乖地跳到地上站好,望望它的男主人,又探头望望男主人身后的女主人,眼神可怜兮兮的。
夏之寒忍不住扑哧一笑。
陈嘉华回过身时,正见到夏之寒一边流着泪一边在笑。笑得越是厉害,眼泪便流得越凶。
那一刻,陈嘉华无所适从了。他其实今天是作了充分的准备来的。
事先通知了李然让他将吉蒙,仙人掌和绿龟送了过来。他一出法院,便直接带着他们往医院赶来。他要带着它们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回家。这个计划,夏父和夏母也知道,唯独夏之寒不知道。
他甚至想好了见到夏之寒的第一句话,到底是老婆,我们回家吧,还是小寒,好久不见,我回来了。一路上开车过来时,他都在仔细地想着,到底用哪句,然后又想着夏之寒会是什么反应,而他需要怎样去应对,将其一一化解。
可是,真正见到了,看到她哭得无所遁形的时候,他无措了,那些想了许久的话与招数在此刻统统派不上用场。
“小寒……”他幽幽地唤她,声音有些小,似乎还有些怯怯的心疼。
夏之寒不笑了,眼泪却没停,她低着头望着怀里的小宝贝,并不理身前的男人。
陈嘉华眼中一亮,小家伙睡得可香,周遭再怎么吵闹也影响不到他。他忍不住抬手去碰他的小脸,刚靠近过去,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双手一下子抬起来,牢牢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凑到嘴边,伸出小舌头舔弄了起来。
这样子,好像是把陈嘉华的手当成妈妈的奶 头的了。夏之寒忍不住又开始笑,眼泪终于不再流。
陈嘉华无奈地拧住眉头,尝试了几次才将手指抽出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却一动不敢动,脸上的表情也是战战兢兢,样子实在笨拙木讷。
夏父夏母很配合地站在一旁不出声。
从医院门口经过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忍不住放慢脚步,将眼光转向这样一对夫妻,他们看上去是真的很幸福。
一家人终于回家了。
大半月没住人,家里已经落了好些灰尘,灰蒙蒙的一层。一到家,夏父夏母便开始忙活起来,陈嘉华帮着打打下手,没多大一会儿,房子里又是整齐一新了。
夏之寒盯着玄关处的鞋架上,重新满起来的各种鞋子,心里忽然开始满足。
终于,她不再是一个人,等待朝阳落日。
之后的几天里,夏之寒仍是不大说话,也不大理会陈嘉华。因为刚生产完,她甚至提出分房而睡,不等陈嘉华开口表态,夏父夏母异口同声坚决否定。
对于夏之寒的仿若无意的疏离,陈嘉华很是苦恼。按道理,大风大浪后的夫妻,不是应该相亲相爱幸福一生了吗?可是,夏之寒的态度,实在让人费解。难道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么,还是因为有其他什么顾虑?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能逃避。
这天晚上,夏母正端了热水准备送进屋去为夏之寒擦洗身体。陈嘉华从一旁走过来。
“妈,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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