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弃妇》第93/129页


  桃核看了看柳瑶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暗想难道女郎对谢郎也有意思?两人相处这般长时间,说没感情怕也不太可能,要么就是谢家齐这个人知恩图报,可是这报答的也未免太多了点。桃核这般想着,其实心中并没有多少轻松反而有些沉重,她的担心跟阿彩的担心是一样的,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想要有个结果,只怕太难,不管这结果是好是坏,恐怕受伤的只会是自家女郎。
  阿蛮听得桃心这话,横了一眼她说:“休得胡说败坏女郎名声,谢郎这般做只是看在女郎昔日救过他性命的份儿上。要说性命之恩同这点小事相比,屁都不算。”阿蛮这话真的是生气了,他素来在柳瑶面前注意言辞,这一次听得桃心这样说连脏话都说了出来。
  柳瑶斜了一眼阿蛮,阿蛮方才惊觉自己失了口,悻悻的闭上了嘴。桃心脸色微变,咬着下唇眼泪在眼圈里转转,桃核瞪了她一眼,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气氛登时一肃。
  这是之前在驿站盯着袁家的柳家仆人,这几日袁家一直找地方想要买房子,奈何建康城房价太高,如此寻了几日也没有相宜的房子,只好在奉贤巷里租住下一家,巧的人袁家租的房子正是前世柳瑶出钱买下的房子,就这样袁家人连着王桐留下的婢女一同搬了进去。
  柳家这个仆人化妆成乞丐整日蹲在门口,找了个机会卖身进入了袁府,今日这般急匆匆的来,难道是有什么事发生?
  柳瑶让桃核将人唤了进来,那人先是给柳瑶见了礼,等柳瑶让他站起来,他便迫不及待的说:“王郎今日一早将王桐送了回来!”
  柳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桃核惊声道:“怎么还能送回去?凭着袁亱对她的恨意,那是恨不得抽筋扒皮的!”
  那人闻言看了一眼桃核,他知道这房间内的人都是柳瑶跟前儿的红人,他原本也只是一个守在门口看门的小厮,柳瑶见他长的机灵说话也条理清晰,便让他去驿站盯着袁家的动作,等袁家搬进新房子之后,柳瑶又给了他卖身契让他卖入袁家打探消息,这是自入袁家以来,第一次回来传消息。
  桃心一脸担忧的看着柳瑶说:“女郎,阿桐虽然性子坏些,可是袁亱……”她似乎想起了袁亱打人的场景,小脸儿有些发白。
  阿蛮冷笑道:“你难道忘记王桐羞辱女郎的场景,这样的人固然可怜,可也有可恨之处,再说,既然是她哥哥王郎将她送回去的,自然有他的道理,让女郎搀和进去做什么?你还嫌此间事情不够乱吗?”
  桃心被说的低下头,桃核低着头似是没有听见阿蛮的话一样,少年仆人偷偷打量几人的神色,便听见柳瑶问:“细节说说!”
  少年仆人道:“一大早天刚刚亮王郎的马车就停在袁府门口,袁家的人便迎了出去,随后只见王郎带着王桐下了马车……”
  “王桐神态如何?”
  “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王郎还含笑跟袁家人示意,然后就走进正房,进去不久便出来了。”少年仆人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想了想说:“王郎的态度一如平常,也不见王桐的挣扎,想来是同意回去的吧!”少年仆人看了一眼柳瑶的脸色,大胆猜测着说。
  柳瑶闻言点了点头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是王郎等人发现什么问题也说不定,在这之前袁家又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柳瑶轻轻抚掌,喃喃说道:“以王郎之尊进入奉贤巷……只为了送妹妹回婆家,这件事可以王家任何一个人去,可偏偏是王郎亲自前去,这意味着什么?王郎是在以自己的举动告诉天下人王桐在他心中的位置……”
  王郎啊王郎,便是被王桐连累名声,也要蹚这趟浑水吗?看来他这个人,并不是她柳瑶误会,而是前世的时候,在品评柳瑶那一句就是存了私心,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柳瑶的恶名盖住王桐的恶名……如同谢家齐在品评袁亱时也存了私心一样。
  那么王平之会不会去查当初给袁亱王桐下五石散的事呢?
  少年仆人低头说:“那个疯女人最近被养的很好,安静了不少,因为怀着胎儿,王桐剩下的婢女便分过去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至于袁老太太她的情况很不好,尤其是……”少年仆人说道这里,看了一眼柳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了两个头说:“奴才私自做主,在暗中散播出奉贤巷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住的地方传言,袁老太太原本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因为这传言越加严重,据说现在吃饭都往外流。”
  柳瑶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仆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那少年看柳瑶这个样子,不知自己这样说对是不对,惶恐之下连连叩头,答说:“奴才叫习春安。”
  柳瑶这才微微露出些笑容说:“春安啊,你也不必害怕,这件事就这样了,袁老太太那样的身体,其实早早走了也是享福,你回去帮我盯紧了袁家,若是有任何事及时来回报。不过你永远要知道,跟人要跟对了,晓得吗?”
  “奴才省的……”刚要表一番忠心的习春安被柳瑶摆摆手打断了,桃核将习春安送出柳府,很快便回转了。
  回到房间之后,桃核对还在生气的桃心说:“外面的红梅开的极盛,你去采摘些回来插花。”又转头对柳瑶说:“味道极好。”柳瑶含笑点点头,看了一眼如门神一般的阿蛮,等桃心走了,方才说:“阿蛮,桃心是孩子心性,你的话未免太重了些。”
  桃核闻言忙道:“女郎哪里的话,是桃心不知天高地厚,再说那王桐也委实过分……”桃核咬咬牙说:“奴婢瞧着这件事恐怕不似习春安说的那么简单,荣素这个疯子,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怕是会好转啊!”桃核无不担忧的说。
  阿蛮不明所以,奇怪来回打量柳瑶跟桃核,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字里行间却依稀能猜出来,她们并不希望荣素好转,甚至不希望袁老太太活下去。阿蛮感到一种无边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心,他怔怔的看着躺在榻上似是漫不经心,甚至一直保持温和微笑的女郎,只觉得那笑容根本不像是表面的那么温和淡然,而是充满血腥,充满冷厉,像是匍匐在地上等待食物的野兽一般……
  虽然这个比喻不好,可却是阿蛮此时真切的体会,那样的陌生,像是在他面前的女郎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虽然有些骄纵但心地却依旧淳厚善良的女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这么陌生?好像是从那次改变开始,几天的时间,她便再也不是那个她了!
  好像感受到阿蛮的情绪不对,柳瑶抬起头目露担忧的看着脸色发白的阿蛮柔声问:“阿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请个医者看看吧!”
  阿蛮怔怔的看着柳瑶,虽然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灵好听,可是却沉稳淡定,一点也没有以前不经意带出的尖锐,这不是长大的蜕变,更像是这副熟悉的皮囊里换了一个相差太多的灵魂。
  见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柳瑶更纳闷了,刚刚还好好的。“你去找个医者,让两个人照顾阿蛮。”这是对桃核说的,桃核点点头扶着阿蛮走了出去。
  桃核很快便回转了,走进来的时候一脸古怪,见柳瑶正在等着她的回答,忙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出去后就去了容妪的房间,一直没出来,奴婢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声。”

  第一百五十章 三派之争
  发生什么事了呢?柳瑶垂下眼睑笑着说:“阿蛮年纪也不小了,等安定下来就给他娶一房媳妇儿。”
  桃核笑嘻嘻的说:“女郎对阿蛮可真好。”
  柳瑶斜眯了一眼她忍住笑说:“你放心,将来等你长大了也给你指一个好人家。”
  桃核闻言登时羞红了脸,跪伏在柳瑶身边不依道:“桃核不嫁人,一辈子跟在女郎身边。”没等柳瑶说话又笑道“奴婢听说婢女不想出嫁可以自梳,一辈子不嫁人届时就能永远跟在女郎身边。”
  柳瑶微微一笑也不做声,算是默认。在自己的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太多事情不好说。用桃核自己的话说,她跟柳瑶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现在不能给桃核什么保证,唯一能说的是保证桃心跟她母亲还有祖母的生活安定,想来就算自己未来出什么事,柳夫人也一定会安顿好她身边的这些人。
  生活啊!有的时候真的无常,昨天还一切平淡,今天又会风起云涌。
  在这安稳静谧的小院儿里,她就像是跟这个世界隔绝一般,短暂的安静让她的心安定不少,可是今天习春安这一来,她又要有所动作了。这下本家人应该将她重视起来了吧!或许本家早就暗中将她重视起来,这租来的院子,如果她想的没错,应该也是本家出钱租下的,柳墨元既然想弥补女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一想到自己能很快见到父亲哥哥,柳瑶的心情就怪怪的,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期待,心中的感觉太复杂。
  柳瑶想的没错,此间东郊柳氏一族的正房里,柳家的族老们正在商议由谁去见柳瑶。这个问题是个问题也不是个问题,因为柳瑶毕竟是个小辈,并且是嫡系一脉的族人,她有义务为家族复兴做努力,家族也不必表现的太过热切,好像在求她一样。本来家族还是有很多持傲的本钱,尤其现在柳瑶这种态度,让一些族老心中很不满,但此前又必须靠着她,所以一时间很是纠结。
  族中势力分为三派,一派是支持柳瑶的哥哥柳书意的,另一派是支持柳三郎的,还有一派就是支持现在的家主的儿子,最有望成为家主的其实只有柳书意跟柳三郎柳未斓,这两方现在各自的功绩都不少,但如果柳瑶帮了族中,虽然有谢家齐说话柳书意这个家主势在必得,可是毕竟利于柳书意在家族中说话的分量。
  支持柳书意的族老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他在族中地位极高,便是现任家主有任何决定都要先知会,等柳公决定之后方才敢通告族中。他的目光看得更为长远,他对支持柳书意的人说:“你们就是想的不够明白,且不说柳书意有父柳墨元在族中功绩极高,还有他那母亲,这天下名士少有不敬重的,现在他那妹妹还有谢家齐在身后支撑着。你们想想,这书意若是跟谢郎关系好了,只要谢郎在朝堂之上说一句话,那我们柳家被注意是迟早的事,何必要去找一个小姑,掉了身份不说,还让乌衣巷里的人看轻,好像我们柳家复兴非得指望一个小姑,再说他们这样做,让柳墨元父子如何想?”
  那几个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一族老说:“前几日靖远派管事跟两个小厮去探探柳瑶的口风,怕是吃了瘪。”靖远便是现在的柳家家主柳靖远。
  柳公闻言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说到底他还是存了私心的,只怕这家主之位还想让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儿子继承,简直是做梦。若不是有太公那句话,我现在就让他下台。”柳公这样说,房间内的几人都不说话了,这话在座的各位只有柳公敢说,怕是族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分量跟权利。
  “这件事关键还得看柳瑶的态度,柳公,您说明日书意他们去,能得到答应吗?”那族老小心翼翼观察了下柳公的脸色,斟酌着说道。
  “依我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泡汤,你们想想,既然已经有谢郎在那了,柳瑶若是个聪明小姑,那这个头便不会出,若一心一意只想为书意也不好说。不过我瞧着,这个柳瑶还是个很聪明的,虽然身在汝城那样一个小小地方,可是将原本恶名改成现在的好名,这样短的时间,想来也是个极聪慧的。你们若是听我劝告,对书意他们家人都态度好些,不用刻意放低,你们自有你们的身份,但随时要记得,我们未来的荣辱,跟他们的关系息息相关啊!至于靖远他们,就随他们去折腾,若不折腾折腾是不会罢休的!”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他们想明白了,届时再请谢郎说句话,趁机把靖远换下来,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就能享福了!”
  柳公的话音落下,在座的各位却没人敢接。谁都知道,柳公为何如此偏袒柳书意,是因为昔年他出门游历在外,回来的时候一身破烂,他分别见了族中争议最多,未来会成为家主的人,每个人态度各不相同,只有柳书意让他满意,自此之后柳公自然站在柳书意这边。
  却说另一头,柳家家主柳靖远正在同柳墨元父子说话,他带着身为家主的惯常的颐指气使,这种感觉让柳墨元很不舒服,因此在柳靖远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不似往常的每句都答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任谁都能看出此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柳书意站在柳墨元身旁微微低着头也不语,似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柳靖远自顾自说了一会儿也说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忍住心中的不满,说:“元朗啊,这关系到家族未来的复兴程度啊!若是书意成了家主,也是于他在族谱上记载好看嘛,你说是不是。”
  柳墨元这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等着他说话的家主一眼,淡淡的说:“元朗省的,这关系到小儿日后的功绩,元朗自会抉择,只是阿瑶还是个孩子,任性的很,还望郎主不要放在心上。”
  柳靖远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柳墨元在说起柳书意的时候总要说小儿小儿的,因为柳墨元一这样说他就会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若是自己儿子争气些,这家主之位哪里还轮到这些人竞选,早就成了他这一脉的囊中之物。想当初柳墨元就没有争过他,如今老了老了,还让自己的儿子回来竞争,委实可恨。
  这样想着,柳靖远的脸上还是带着大大的笑容说:“都说还是孩子吗,她做什么事自然没人计较,只是今日你们前去,可一定要有点收获回来啊!家族未来的希望可全部寄托在你们身上了,你自己衡量吧!”
  站在一旁的柳书意脸色微冷,恨恨的咬了咬牙绷紧面皮说:“家主,父亲大人,时候不早了,书意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准备好。”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快去,多备些礼品。”柳靖远大手一挥让小厮送客了,心中暗道,你们不愿在这呆,我还不愿留你们呢!
  柳墨元父子行了一礼联袂退了出去,出了正房的院进,柳书意狠狠的啐了一口说:“真真是太过分了,真想不出当初他是怎样当选家主的。”
  柳墨元闻言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儿子,冷声道:“即便是心中不满也不能有所埋怨,更不能质疑族中长辈的决定。书意,你最近心情很浮躁啊!”
  柳书意被说的登时满脸通红,低着头跟着父亲的脚步也不吱声。柳墨元又说:“阿瑶长大了,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了,我们可以放心了啊!”话虽然这样说,可是柳墨元的心还是很难受,因为女儿始终不能原谅他啊!很多时光也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样子,那太遥远了。
  柳书意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轻声道:“阿瑶这样做,也只是不想让我们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真有一天那所谓的预言不灵验了,岂不是连累我们族中?我就说,家主根本不会存什么好心眼儿,什么复兴家族,其实就是想将我们退到风口浪尖,到时候妹妹预测不出,皇上一怒,我们不就是整个家族的罪人?!”他自己说着,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
  柳墨元欣慰的看了一眼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没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成大事者,需站的高看的远,有时候就算你站的不高,你也要往远了想,长久之策才能完全,不能只想着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日后的危险。
  “那明日怎么跟妹妹说?”柳书意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问。
  “明日只是去看看阿瑶,这么长时间没见,一路上又发生这么多事,我们身为她的父兄,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什么都不说?”柳书意觉得奇怪,父亲应该要嘱咐阿瑶莫要急躁,莫要因为传言而伤了神。
  柳墨元闻言看了一眼儿子,淡淡的说:“我去找柳公商议一下,你回去准备吧!”说罢竟不再给儿子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了。
  柳书意站在角门前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寻母亲说话了,要去见阿瑶无非就是拿族中的银钱或是物品给柳瑶添箱,想必母亲早已列好单子,既然想让阿瑶出力,自然要出点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咄咄逼人
  第二天一早,东郊柳氏一族便出动两辆豪华马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去了乌衣巷,柳家虽然不似王谢两家那样大士族受人瞩目,可这般高调出行还是让很多人都关注起来,尤其是马车进了乌衣巷,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
  柳瑶正在用饭,便听见家仆报说柳墨元父子到了,她连忙漱口披上鹤氅迎了出去,还未见人,便见门口吵吵闹闹的,竟是柳瑶的仆人在搬柳墨元从本家带过来的东西。
  如今在建康,最值钱的不是布帛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米粮,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值钱一些,可实际上还没有一车米粮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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