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3/214页


  沈浩初不喜欢她,被逼娶了她后根本不愿碰她,洞房夜却是避不过去的,所以在外喝了许多酒,藉着酒意进来与她洞房。那时她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受得了他粗暴的对待,被吓得又哭又闹,惹怒了他,被他绑在床上……
  她最不愿回忆,却最难忘却的夜晚。
  所以——
  现在晕倒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胸口的男人,是沈浩初?
  可他们不是都死了?
  ————
  这个问题秦婠想不出答案,她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人。
  想不通的东西,她通常不纠结。
  龙凤烛烧得只剩半截,屋里寂静无声,虽然不知道出了何事,但她渐渐地却冷静下来。
  死过一次的人再睁眼,大抵心性都有改变,要么变得更怕死,要么变得无所谓。
  秦婠属于后者。
  白刀下去,红刀出来,碗口大的断头伤,什么痛也就那么一下。世人怕死,怕的不过死前折磨,死后地狱,她两者都见过,没什么好怕,胆儿变得巨肥,说穿了就是不在乎,左不过再来一刀,贼老天要有本事叫她再活一回?
  吃过断头饭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秦婠心里替自己叫好,再看趴在自己胸口的沈浩初,就觉得他像傻子,难怪上辈子被人一刀了结,估计他连凶手模样都没瞧见。
  她满心疑惑,也不知这是梦还是现实,若是梦怎会真实得连痛都分毫不差?
  死过一趟回到过去,这可能吗?就算是最离奇的话本,也没编过这样的事,但她在狱中时却曾经想过,如果所有的事能重头来过,这辈子能不能求个善终?
  重头来过,多么无稽荒谬,却是绝望的人最后的稻草。
  “如果”二字,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梦。
  如果这是老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这辈子她也不用折腾,搬张凳儿坐得远些,嗑着瓜子儿看沈家唱大戏,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她只要别把自己折进去,再从新妇熬成寡妇,大抵好日子也就来了。至于还有要害她的人,吐口唾沫操刀子,手起刀落不过赤条条的命,她没在怕。
  她这人,小时候就好口吃,大了也不怎么长脑子,死过一次更不会变聪明,就是看开了。
  比如现在。
  管它是梦还是真实,痛快才好!
  ————
  她挺挺胸,想看看这人到底怎样了,可别被她撞晕之后又趴在她胸前给闷死了。
  不是不能死,只是这死法太难看,明天若被人发现少不得又是桩没脸的丑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她不想一回来就摊上这种事,就算要当寡妇,那也得当个自在的寡妇。
  不是吗?
  胸口动了几番,她急得满身汗,那人却始终没醒,头还隐隐有往中间陷进去的趋势,男人的身体太沉,她没法把人震下去,只好歇了心思老实躺着。
  也不知多久,搁在她胸口的脑袋终于动了,秦婠一个激凌睁大眼,眼珠往下瞥去,大气却不敢出一声。
  沈浩初果然是醒了,脸先在她胸口蹭了蹭才抬头。两人目光撞上,她瞧见他额上大片淤青,唇嗫嚅几下竟不知要说什么。他那表情却似在做梦,动作是慢的,眼神也是僵的,眼皮眨两眨,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滑,最后直愣愣定格在细带半落的银红主腰上,上头绣的鸳鸯合欢已被他的脸揉皱,几乎裹不住山丘似的柔软。
  秦婠就见他的眼睛和嘴唇都一点点张大,完成从困惑迷惑到震惊愕然的转变,身体却像滚到冰湖里的鸭子般,冻成冰坨僵作石头。
  “你……我……”
  良久,她才听他艰难万分地吐出两个字。
  看起来,他的酒是醒了。
  也是,任谁一睁眼看到自己压着个黄花闺女,两手还被红绸绑在床头两侧的床柱上,就算是自个儿新娶的媳妇,冷不丁的也要发懵,他傻是正常,但一看再看还装傻就不地道了。
  她那手还不是他给亲自绑上的?
  这时候要装君子是不是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三章内应该可见分晓,就不要再问了哈。嘻嘻。
关于更新——有存稿的情况下,早上十点更新,存稿要是用完了就晚上见,^_^
关于评论——每章评论随机掉落小红包,谢谢陪伴。


第3章 元帕
  沈浩初跌跌撞撞爬下她的身体,那兵荒马乱的逃命样看得秦婠又气又笑。额头还酸沉地疼,她呜呜两声,在他拔腿要逃离罩间时赶紧开口:“爷,我的手……”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走了谁给她解开手上的束缚?等明儿早上丫鬟婆子进来瞧见,她这脸面就不保了。
  沈浩初回头,见她侧来的脸颊霞光遍染,乌发轻覆玉/体横陈香/艳非常,竟如满床海棠花碎,在红烛火彩间催心生情,逼得他心跳不断加速,连呼吸的频率都难以控制。
  “快解开我的手!”秦婠见他发愣,只得催促道。
  听到她略显清冷的声音,他才走回床边,目光却不敢再往她身上瞄。他俯向她,伸手解她腕间红绸,奈何红绸在两人纠缠之时被他打了死结,要解开并不容易。他解了一会没能解开,颤抖的指尖却蹭过她手腕皮肤,她忍不住挣了挣自己的手,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别动。”
  那声音低沉压抑,像肃杀秋风,不复先前疯狂。若非秦婠还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酒味,她几乎要以为身边换了个人。
  “手腕勒肿了,你别再挣扎。”他一边解释,一边问她,“可有剪子?”
  “第二层罩子小橱的屉里应该有剪子。”秦婠道。若她的记忆没出错,剪子应该放在那里头。
  眼前红影一晃,沈浩初飞快走下踏步到外头套的罩间去寻剪子,秦婠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心里疑窦丛生。前一刻还藉酒撒疯的男人,除了刚睁眼时的惊愕,他冷静得太快,莫非被她撞晕后清醒了?那是否意味着她这一世的洞房夜不会重蹈覆辙?
  这厢她正胡思乱想,那边沈浩初已经将剪子拿来。咔嚓两声,红绸被剪断,秦婠的手恢复自由,忙扭着腕举到眼前察看。左右手腕上果然各有道红肿的勒痕,她一转腕子就刺疼。
  “侯爷,夫人,可要唤人?”约是沈浩初刚才闹出的响动大了些,守在外头值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隔门问道。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斥回去,听到同时响起的声音二人对望一眼,很快又各自将目光挪开。
  外头没了动静,沈浩初几步走下踏脚,出了拔步床的罩间,在屋里左右张望一番走到妆奁面前。秦婠妆奁上的妆镜是西洋舶来货的水晶镜,镜面剔透晶莹,比铜镜更加清晰,沈浩初站在镜前就再挪不动步伐,捧起镜子呆呆照着。秦婠扭着手腕从床上坐起,狐疑地看着沈浩初。
  沈浩初站在龙凤烛前,橘色光芒柔和了他年轻的眉目,尚不是秦婠记忆最后满面戾气的模样。簪缨纱网已去,乌油的发髻结在头上,露出的全脸是年轻男子该有的精神与整齐,这人生得太好,面如冠玉、眉清目朗,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男,今日又一身大红喜服,更将人衬得举世无双。
  初嫁之时,秦婠对他也曾动过心,也寻思着与他好生过日子,怎奈他铁石心肠顽固不化,纵是百般柔情也难消他心头执妄,竟与她成为整个兆京城最出名的怨偶。
  往事历历,想来皆是伤。
  ————
  烛火摇曳,照着妆奁前的男人。沈浩初端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有盏茶时间了,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秦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这人虽然生了张极好的脸,但并不是个太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更遑论会照镜子照到失神。她有些奇怪,到底也没多想,如今她自己对眼前状况尚且摸不着脑袋,哪还顾得上沈浩初的异常。
  秦婠趿了鞋慢慢下床踱步出去,指尖缓缓从四周家什上一一抚过——脚步是实沉的,手上的痛是真的,眼前所见,掌上所触,皆为真实。她是真活了?在狱中绝望时所妄想之事变成真的?
  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得不像梦境。
  可为何却回到大婚夜?如果能早一点,即便拼得头破血流躲进庵室孤独终老,她也要力挽狂澜,免去嫁入沈家的结局。五年间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她暴躁不已却无能为力,走到拔步床外,她又看到呆滞的沈浩初,少不得还要将暴躁情绪按下。
  她已不是那个被父母娇宠疼爱、不谙世事的十七岁少女了。
  可转念一想,做人不能太贪心,能活着回来已属意外,她总不能要老天事事顺意,而来日方长,不过缓缓图之。
  片刻时间,她主意已定。
  “爷?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开口。才经历过可怕的重逢开始,她不是不怕他,但她笃定他清醒之后不会碰自己,因为上辈子他唯一一次碰她,正是新婚夜的醉酒。清醒状态下的沈浩初,对她根本不屑一顾。
  既然成了亲,他如今就还是她丈夫,她还是要小心应对。
  沈浩初却大梦初醒般望向她,先是哑沉地唤了句:“秦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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