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46/214页


  曹星河问出的疑问,也是秦婠此时疑惑。
  “你们有找到财物吗?”秦婠又问起另一事来。
  “只找到几枚铜钱,倒也奇怪,这马迟迟好歹也算月来馆的头牌,再怎么穷也不至于连一两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霍谈将搜到的十来枚铜在左右掌间来回翻倒,发出哗哗声响。
  “不可能呀,我三日前才命人送了两贯钱过来。马迟迟在这里请医用药及赁宅都不花钱,补品等物也是侯府送来的,她们不过是些日常开销,三天花不了两贯钱,这钱去哪里了?”秦婠与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厢。马迟迟虽然与王新有苟且,但人现在在这里住着,又怀了身孕,她并不想苛待马迟迟,所以隔段时间就会让人送点银钱过来。
  秦婠都想不明白的事,其他人就更想不通,便只能暂时压下疑惑,继续搜查。
  西厢是小梅的屋子。小梅是秦婠从沈府挑拔过来照顾马迟迟的粗使丫头,带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屋里却很乱。榻上被褥未叠,绞成一团,衣裳随意搭在箱柜上,妆奁盒子敞着,里头的脂粉头油瓶子凌乱不堪,桌面上还有喝剩的半盏茶。
  谢皎上前将那茶端起一嗅,茶水虽干,但里面残留的气息立时让她蹙眉。
  “迷魂香?”
  霍谈马上回身拔高声音:“嗬,那不是娼门里下三滥的玩意儿?”
  “大惊小怪什么?”曹星河揉着耳朵瞪他,“马迟迟出身月来馆,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关键是为什么会下在小梅茶里?”
  “皎皎,迷魂香是用来做什么的?”秦婠可不认得这种香,但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皎转着茶盏解释道:“不入流的蒙汗药,服食后会让人无知觉昏睡,多是娼门调/教雏子,或者淫匪窃贼行凶作案时惯用的手段。”
  “难怪昨日见小梅神情恍惚……不,不对,何寄哥哥说几天前就发现小梅不对劲了。”秦婠思忖开来,也不管谢皎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叫人面红耳赤。
  “小梅那情况应该是服食迷魂香有段时日。这东西服食过多会有后遗症,出现心悸、恍惚、思绪无法集中等诸多症状,小梅应该是被人下了很久的迷魂香。”谢皎很快回答了秦婠的疑惑。
  “平白无故的,向小梅下迷魂香做什么?”秦婠自己问自己,脑中突然有光闪过,不待众人回答,便道,“走,去柴房看看。”
  ————
  昨日秦婠与曹星河进柴房时就已发现诸多疑点,只是昨日时间不足,所以未能一一查探,今日少不得详详细细地搜过。柴房之中杂物众多,除了柴禾外,还有坏掉的桌椅与落漆的残旧斗柜,那斗柜放得奇怪,屉门朝墙挨着,却将柜屁/股朝外。曹星河眼尖发现地上几处印痕,因为没有落灰而显得簇新,倒像原来有家什压在上面一般。她看了两眼,拖过霍谈:“帮我一把。”
  霍谈虽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按她指示的将斗柜轻轻抬起,按着那几处印痕所处位置放下,恰将印痕盖得严丝合缝。秦婠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地上尚余几处痕迹,曹星河与霍谈又将桌椅挪开,按那痕迹位置摆了,桌脚与椅脚果然逐一对上。
  如此一来,柴房格局与刚开始略有出入,斗柜与桌椅围出里面一块床榻大小的空处,地面干净无灰,又被杂物挡着,外头进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用来藏人自是极佳。
  秦婠神情顿凛,大步上前,忽用力逐一将斗柜的大屉打开。
  素青粗布的大包袱与一床厚实被褥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婠快速打开,翻出了两身半旧的男人衣裳与些零碎的日常之物,看起来都是近期之物。她心里陡然窜出一股火气来,这马迟迟嘴里竟没一句实话。
  “夫人,快来。”谢皎用脚挪开两堆柴禾,发现了被掩在角落里的几片叠起的青瓦。
  秦婠两步过来,已见谢皎蹲到地上拾起旁边一块碎裂的瓦片朝她递来。
  那残瓦只有正常瓦片一半大小,裂处两边形成锋锐夹角,角尖之上恰沾着几点干涸的血液。
  “夫人,小梅来了。”秋璃气喘吁吁地带着人出现在柴房外。
  “来得正好。小梅,这些瓦片哪来的?”秦婠问道。
  小梅从秋璃身后上前,她今日看上去比昨日要精神些许,没那么恍惚,只看了两眼便回道:“夫人,前两日下雨,屋子漏水,所以我买了些瓦将屋顶修了修,这是多出与残损的瓦片,就收到这里了。”
  “嗯。”秦婠应了声,带着众人往外去,“都出来吧。小梅,我有些话问你。”
  ————
  一天转眼过了大半,街巷上往来的人越发多了,饭菜香味从四处飘出,钻进鼻中,叫还来不及吃上饭的行人馋得不行。市井里行色匆匆的人中,却有神情惶惶、面容苍白的女子,将脚步放得极缓。
  “马姑娘,还请加快步伐,免得夫人久等。”沈逍见马迟迟越走越慢,不由催促。
  小梅早被叫走,现在秦婠又派人来请马迟迟,可她却走得很慢,让沈逍着急起来。
  马迟迟也不应他,只看看后面隔着几步距离跟着的沈家护院,沉沉叹口气,终于加快步伐往宅子走去。
  不多时,她便到宅门外,正遇见沈浩初的另一个亲随崔乙过来。
  ————
  崔乙与沈逍点头招呼后率先进了宅子,小院里架起八仙桌,秦婠正与谢皎几人坐在桌旁吃饭,菜是秋璃去附近的泰福楼打回来的,也是昨日秦婠想带曹星河去尝的。
  案子要查,但肚子也不能不顾。
  崔乙进来时,秦婠只吃了半饱,当下便罢筷问道:“怎样?”
  “回夫人,我已去兵马指挥司见过中城兵马指挥使洪统领,洪统领确认前夜为了抓捕一个近期频频犯案的入室飞贼,所以在达营街那里布下人马并起了争斗,起争斗的时间大约在寅时正。”崔乙回答她。
  旁边的秋璃已经端来饭菜予他,崔乙不解地接下,那厢秦婠已道:“崔大哥两头奔忙,还没用饭吧。虽说正事要紧,饭食也不能落下,一会少不得还要崔大哥跑些事。今日先委屈崔大哥用些粗饭,待事情落定我让侯爷请几位吃酒。”
  崔乙受宠若惊,连道:“夫人,您言重了。”
  秦婠摆手,温言开口:“坐着说话吧,这里不是侯府,咱们不讲究。明日何寄就要过堂,崔大哥可能请得动洪统领到堂上作证此事?”
  “这……若是侯爷出面倒是可以,我恐怕……”崔乙不敢应承。
  “这点小事,交给小爷了。洪华是吧,没问题。”霍谈一边夹了筷熟烂的肘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说话间又向曹星河抛了记小眼神。他有心要在曹星河面前卖弄自己在京中交友广泛,此时少不得全都应下。
  “那就有劳郡王了。”秦婠大喜。
  一时间沈逍也进来,秦婠照样让秋璃将饭食分予众人,又将桌子让给他们,自己则和谢皎几人带着马迟迟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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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门关上,室内光线暗下,只有窗外透来的阳光,幽幽不明。马迟迟最后进来,瞧着秦婠端坐常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已经咯噔响过,又见谢皎几人或站或坐,皆冷眼看自己,她便愈发心惊胆颤。
  “坐着说话吧。”秦婠见她又要跪,便冷语令秋璃扶她到凳上坐下,“马姑娘,此番唤你过来,是有些事要问你,望你据实以告。”
  “夫人请问,奴家知无不言。”马迟迟低下头,声音仍平静。
  “知无不言?”秦婠浅嘲一声,问道,“我刚才问过小梅,她说近日她身体不适,总是昏沉思睡,所以你免了她的活计,只叫她在屋里歇着,连厨房里事你都包揽走,可有此事?”
  “有。不过就是一日三餐的便饭,我做也是一样,她病了就多歇歇。”马迟迟点头道。
  “马姑娘体恤下人,真是心善。”秦婠冷冷夸她,又朝秋璃使个眼色,“请马姑娘喝杯茶润润唇。”
  秋璃端来一盏茶,粗瓷茶盏,绘着两杆竹,里面的茶叶已被水冲开,马迟迟神情陡变,脸色难看至极地开口:“不……不用了,夫人客气。”
  “不过是盏茶,马姑娘怎如此惊恐?”秦婠也从桌上端起茶,略抿两口,又问,“是怕我下药?这是小梅屋里的茶,她都活得好好的,你怕什么?”
  马迟迟咬牙镇定,思忖过后伸手接茶:“奴家不敢。”
  秋璃却倏尔将茶盘收回,秦婠又道:“算了,隔夜的茶,若是吃坏了马姑娘腹中胎儿,可就是我的罪过。我只想问问,这茶里的迷魂香,是从何而来?”
  马迟迟嘴唇嗫嚅几番,勉强回答:“奴家不知夫人所言之物,更不知道茶里为何会有迷魂香。”
  秦婠不急,只点头笑了,又朝谢皎招手。谢皎将柴房里搜出的一大撂被褥与衣物扔到她面前,秦婠方问她:“那你说说,这些是什么?”
  马迟迟立刻便跪到地上,不停摇头:“奴家不知。这宅子是租赁的,里边许多物件我也不清楚。”
  见她咬紧嘴不松,秦婠冷笑:“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你告诉我谁动过柴房里的家什?我问过小梅,她说近日并未整理柴房。”
  地上跪着的马迟迟已瑟瑟发抖,只知摇头说不知道。
  “说说,你从几时开始将王新藏到宅里的?是从小梅被你下药那时开始吧?你将人藏在柴房里面,为了怕小梅发现,你就每日给小梅下药,让她昏昏沉沉做不了事,只能在屋里躺着,所以发现不了王新的存在,对吗?”
  见她迟迟不肯说实话,秦婠索性替她说起。沈浩初判断得没错,王新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时想到的只有马迟迟。
  “王新已经藏在这里好几天了吧。这宅子的钥匙虽然在小梅手里,但你给她下了迷魂香,要从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到钥匙再还回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王新是你从角门放进来的,这样就能完好避开附近盯梢的人。这段时间我们遍寻不见王新,倒是没料到他就藏在你这里。前夜你将小梅药晕之后,与王新可是起了争执,让我猜猜,是因为银钱?吵闹之间,你失手打伤王新,他夺走角门钥匙,从胡同出去,后来……死在那里……”
  马迟迟脸色已苍白如纸,鬓发也散落几缕,人扑到秦婠膝前,哭着道:“没有,夫人明鉴,我没杀他,夫人说的这些我通通不知!”
  “砰——”秦婠狠狠拍案站起,桌上的茶盏震得直响,水溅了满桌,屋里沉默的众人也都被盛怒的她吓了一跳。
  “马迟迟,事到如今你口中仍无一句实话。我自问待你不薄,即便知道你与王新之间的苟且,知道你冤枉侯爷,我也怜你有孕在身,未对你有一丝苛责,可你却如此冥顽不灵。”秦婠动怒,将桌角摆的残瓦拈起递到她面前,“看清楚,这是何物?你还想抵赖?这就是打伤王新的证据,王新额前伤口的创面与这瓦尖一模一样,可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的住处?”
  马迟迟瘫软在地,身上冷汗频冒,只听秦婠继续说:“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那我只能将你送官,让应天府来查清此事,该审该刑,都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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