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66/214页


  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要她将被折磨了五年的心再交给他,她办不到。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三个月够不够?不够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要是还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我的耐性很好,可以等一辈子。”沈浩初极尽温柔。
  秦婠心头如有烟火盛开,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突然明白戏文里那些为了男人抛弃所有的女子,男人深情时说的话,像最甜的酒,即便明知有毒,也让她心甘情愿喝下去。
  他没再多语,倾身俯头,她以为他又要吻来,小缩一下,他的唇却只是印在她额前。
  蜻蜓点水似的吻,分量却足够沉重,落在她心头,烙上他的印迹。
  ————
  夜深无云,弦月如钩斜挂天边,霜冽幽光从雪上折出,加重夜晚的寂冷。
  沈浩初待秦婠睡下后,才从镇远侯府出来,独自去了锣鼓巷尾的小宅子。还没走进门,他已看见高瘦的人影背着月光坐在屋脊上,正捧着小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衣袂被风吹成一道墨影。
  “你不是去陈家庄打探陈三妻儿之事,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发现?”沈浩初开门见山地问他。
  那人自屋脊掠到地上,眉间已无白日疯色,目光比从前更沉一些,道:“自然有发现才回来的。我按你所说一路偷偷跟着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快到陈家庄时,陈三儿子突发急病。”
  何寄说起当时情景,陈三儿子名字陈健生,当时陈健生原正好端端坐在牛车上,突然之间却全身痉挛抽搐、口吐白沫、双目翻白,情况如此危急之刻,他母亲却并未慌张,而是以早就备下的布帛塞进陈健生口舌之内,待他症状消失后才取出药以水研化喂服。
  “羊角疯?”沈浩初根据何寄所描述的情况思忖道。
  “看着像,但我不能确定。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你看看。”何寄自怀里摸出纸包,一层层打开,递给他,“我跟着他们到了陈家庄老宅,跟了几天并没看到他们有何异常,这是我潜进他家里找到的,陈母当时喂陈健生所服之丸药。装药的瓶身上并没标有药品,不过有被撕毁的黄笺痕迹。未免打草惊蛇,我未将瓶子拿出,只偷取了两枚丸药出来。”
  贴着黄笺的药品,那便是宫中御用之物。
  一个更夫,如何能拿到满满一瓶的御用之药?
  沈浩初拈起其中一丸,放到鼻下细嗅。
  辨认许久,他方开口:“羚角丸?”
  他自小多病,所谓久病成医,他又天资聪颖,曾经研读过一段时间医书,后来入大理寺办案多多少少都要接触药材,所以于此有些研究。
  “那是什么?”何寄问他。
  “早年先皇有位小皇子也得过羊角疯,先皇曾遍寻名医替这位小皇子医治。这羚角丸就是一位民间大夫献上的方子,方子以羚羊角、全蝎、钩藤等十数种名贵药材为主,为了便于随时服用,故制成丸药,名为羚角丸。你没猜错,这是上贡的药品,外头是买不到的。”沈浩初解释道。
  “现在宫中还有人犯此症?”何寄疑道。
  沈浩初摇头:“应该没有,不过此药也治小儿高热惊阙等症,每年太医院都会制作一批以备不时之需。这羚羊角名贵,再加上药方隐秘,故所出成药也不多,全都紧着宫中,外头有价无市。按你所说,满满一瓶的羚角丸,那便价值千金,陈三如何得来?”
  “这是御用之药,外面很难拿到,但也不是全无可能。一是宫中所赐,二是从太医院中取得,三就是从太医院选定制药药馆里拿。宫中所赐之物与太医院中的御药,其用途去向皆有案可查,这方面交给你了,那药馆我去查。”何寄盯着沈浩初,这段时日两人的交往中,总算有一次,不是再由对面之人主导了。
  沈浩初却倏尔伸手,将何寄掌中剩下的药连纸一起抓来。
  “这事本侯自会查明,就不劳烦何公子了。”他将药包起收入袖内。
  “你什么意思?”何寄目光一冷。
  “意思就是沈家的事与阁下无关。”沈浩初拂袖转身,打算离开。
  铮——
  一声剑鸣响过,长剑陡然出鞘,搭着沈浩初的肩头架上他脖子。
  “你别以为占着我的身体,就真当自己是镇远侯!”何寄蹙眉。
  “占?是你先弃,而我后收。”沈浩初背对着他,眉目不惊,连一眼都没分给脖上长剑。
  “
  我不管这些,镇远侯府的事,过不过问由我决定,不是你。”何寄稳稳握着剑。
  “你想查也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两件事。”沈浩初将双手交拢进袖笼中,淡道。
  “何事?”
  沈浩初勾唇,却不是笑:“这桩案子如何查,我说的算,此其一;其二,你不能再接近秦婠,也别再进沈家的门。”
  听到“秦婠”二字,何寄呼吸一滞。
  《西行志》还在怀里捂得暖热,可感情却已天翻地覆。
  “怎么,你这个冒牌货爱上她了?”他嗤笑一声。
  “是。”
  沈浩初的干脆让何寄心里腾起怒焰,他将剑往里抵了半分,压在沈浩初颈肉上。
  “那你还敢威胁我?若是我告诉秦婠你是假的,你说她会如何作想?”
  “你想说就去说吧,说了……后悔的人会是你。”沈浩初仍无动于衷。
  “我后悔?我为何会后悔?‘沈浩初’的记忆只有我有,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他们相信我才是‘沈浩初’。秦婠嫁的人是我,你说到时她会如何选择?”何寄被他激得怒起,也分不清自己说这番话是因为愤怒于他的威胁,还是憎恨他那已将秦婠收入羽翼的口吻。
  沈浩初笑出声来,冷冽的嘲。
  “你笑什么?难道我有说错?她嫁的是我,就算一时被你迷惑,心里的人也应该是我……”何寄盯着他的后脑勺道。
  这辈子,他与秦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若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沈浩初”,还不知会怎样选择,又不是上辈子……上辈子……
  脑中似有电光闪过。
  眼前之人如此笃定他说了会后悔,莫非……
  “说!秦婠她是不是……是不是也……”何寄将剑往里再逼。
  沈浩初这时方别开头:“你应该庆幸自己变成何寄。”
  何寄回想这一世再遇秦婠,她的种种举止言论,以及初见时那毫不掩饰的对“沈浩初”这个人的厌恶与绝决,那答案已呼之欲出。
  若然如此,这辈子恐怕他都见不着她了。
  如今她给的笑和温柔关切,给的都是那个叫“何寄”的男人,不是他。
  那一声笑语“何寄哥哥”,那一段冒险往事,那几许柔肠百转,他再也得不到。
  “她是怎么……”何寄紧握的手终有丝松动。
  “死”之一字,却不知如何出口。
  “你死后,她被指为凶手,辗转牢狱刑审,最终被判斩首,含冤而亡。”
  寥寥数字,藏尽至痛。
  而他,看着她被斩首无能为力。
  “当啷”一声,何寄手中长剑落地。这个结局,始料未及。
  “我该走了。”沈浩初一整衣襟,再度迈步。
  身后传来何寄几近飘散的声音:“不要告诉她,永远不要……就算我求你,你说的,我答应你。”
  回答他的,只有沈浩初毅然离去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说车,我就想起《平安京》里孟婆开的车,哈哈哈哈,有人玩这游戏吗?
好了,出门看猫,提前更新。


第52章 孕事
  雪宴虽过,秦婠却还不能歇息。年节前事情多,早晚的巡园她还得继续,懒觉没得睡,昨晚她又满脑袋心事睡不踏实,这一大清早她是闭着眼睛下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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