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70/214页


  沈意听她这番状似无意的话,又见她上手就挑出六、七两月的账本,心里已有底,这秦婠起码是半个行家,远不是府里人所想得那般稚嫩,那额上的汗便刷刷下来。
  秦婠翻了七月的账册,眼皮抬起瞧了沈意两眼:“原来是七月份定的货。”
  沈意又是一惊,好快的速度,原以为她查账少说也要大半日时间,不想竟这么快就找着。
  “意先生,这账不对啊。”秦婠前后翻了翻,在心里估算一番,慢条斯理开口,“按四方斋掌柜的说法,这批货共五千两银子,我们给过一千定银,还要再付四千。但据这账上记载,当时这五千两银子是一次性支出去结清账款,我对过前后账款,确实少了四千两。按说这账已结清,四方斋的掌柜为何又讨要这笔银两?你是账房先生,理当清楚货款之事,为何不说?”
  “夫人。”沈意从袖中摸出一方素帕拭汗,“账房每日经手银两数十笔,这半年前的旧账,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四方斋的掌柜手里又有未讫的款单,王管事要的又急,故也没现查,是沈某失职。”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失职之事,我只问你,这四千两银子哪里去了?”秦婠把账本“啪”一声掷到桌面。
  “这……让我想想……”沈意拭汗的速度越来越急,“我想起来了,当时这事的经办人是常兴,筹子是大/奶奶批下的,一次性五千两银子都支出去了。王管事是这个月刚接手的,怕也不知道这其中情况。”
  秦婠闻言,拍案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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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天暗得早,蘅园早早就点灯,屋外扑簌簌地又飘起小雪,正房里寂静无声,几个丫鬟猫着步在外间拢炭放香,声音都不敢出。沈浩初在次间里坐着,没人敢打扰他。如今的蘅园,若秦婠在还好,有她说闹的声音,这屋里才鲜活,几个丫鬟也敢说话,可今日秦婠迟迟未归,丫鬟怕沈浩初得紧,都不敢说笑打闹,是以屋里虽有炭火暖融,可各人还是觉着这屋里冷得慌。
  沈浩初坐在书案后,执笔随意写着。
  太医院和宫里他都找机会打听过了。太医院这几年库存的羚角丸均登记在册,一年下来给各宫主子用的羚角丸也都有案可查,宫里往外赏赐的记录,也都对得上,并没遗失。这药用的本就不多,要查证也容易,既然太医院和宫里都没有异常,那陈三家出现的那瓶羚角丸,便不是宫中东西。
  余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今年太医院新制一批成药,其中就有羚角丸,十月中旬刚刚送进太医院,时间与马迟迟一案差不远。而承办这批羚角丸制作的,正是京中大药材商瑞来堂。
  御药制作要求十分严苛,制作完毕后要经太医院几道核验方能通过,是以承办御药制作的药局每次都会在定量上多制作一成,以备汰换之需,而这多出来的药会留在药商手里。
  陈三手上那瓶羚角丸,便极有可能来自瑞来堂。
  也不知何寄查得如何了。
  正想着,他忽听闻外间匆促的脚步,还伴着一阵紧密的干咳声。
  “快,先倒热茶过来,再倒盆热水绞块帕子,你去把屉里把那盒治头疼的药膏取来……”
  秋璃的声音急切传来,依稀还有几声“夫人”的叫唤,外间的平静像突然沸腾的水。
  沈浩初眉头大蹙,把心事丢开,两步出了次间。
  “咳——”秦婠已经倚在罗汉榻上,身上盖着厚毯,手里捧着热茶急急地喝,只是才喝两口,又不停咳嗽,没完没了。
  “怎么回事?”他箭步上前,顺手将青纹绞来的帕子抢到手里,亲自坐到秦婠身边以热帕拭上她唇角。
  秦婠只把热帕径自取过展开,敷到脸上。沈浩初已往里坐到她身后,她虚软一倒,就窝进这人怀里。身体正乏力难挡,头也撞钟似的疼,她没精力计较沈浩初的靠近,只软绵绵地让他抱住,闭了眼休息。
  耳边传来几句低语:“原来备的饭食不用上了,让奉嫂另熬些软烂的粥来。”
  想是他在吩咐丫鬟做事,她也不吱声,乖乖伏着,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下来,温热的指腹轻轻揉上她额头,指上沾的药被揉散,清凉直钻脑门。
  “小婠儿,可还难受?我请大夫给你瞧瞧?”温柔的声音响起。
  秦婠睁开眼缝,摇头:“没事,才刚吹了点冷风,犯了头疾。这两天话也说得多,嗓子有些哑,小毛病。”
  “家里有什么棘手的事?你要同我说说吗?”沈浩初便将人扶起起,仍让她倚着自己。
  秦婠脚在毯里蹬了蹬,半眯着眼看他半晌,才慢慢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
  四千两对沈府来说不算大钱,但就像蛀虫一样,这些心怀鬼胎的人这里蛀一口,那里咬一块,沈府百年家业便如参天大树,再粗壮也难知这蛀虫蚁食,更何这蛀虫还是自家人。
  这四千两银子,常兴不敢擅自昧下,定也与宋氏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被挪用到何处去。
  难怪邱清露要在这时撂挑子,可见每年年节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做得好了家里人觉得理所当然,做不好了便只怪当家的人,邱清露虽好强,年年都补得体体面面,可这一次却又牵涉到宋氏,还有她在一旁盯着,半点都错不得,邱清露自然不想管这事,那孩子来得时机倒是刚好。
  不过,她记得,上辈子邱清露这个孩子并没保住,但为何滑胎,秦婠却记不清了,二房对此事似乎讳莫如深,滑胎之后,沈浩文也没把岳瑜迎进门来,也不知二者是否有关。
  “现在也不是查银子去处的时候,四方斋的掌柜等着货银,我得给他变出这四千两银子来。”秦婠又嗽了两声,唇触到他喂来的茶,便就着他的手抿了半口。
  “那你要怎么办?解决了吗?”沈浩初问道。
  秦婠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跑了一下午,勉强凑到四千两。我把仲父要支的钱截下了。”
  四千两不多,这点钱她自己也掏得起,但她不甘愿替二房去填这个窟窿。既然是二房亏空的钱,就让他们自己填吧。
  她把沈二老爷沈从远已经支了未领的两千两银子扣下,又把宋氏和沈芳龄年前定的头面玉饰都给退了,另外再停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支出,这才凑足四千两给四方斋的掌柜,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这么做,明天二房的人该跳脚了。
  “怎么?心疼你二婶与三妹妹了?”秦婠说完见他沉默,便挑眉问道。
  沈浩初摇起头:“心疼你。需要我帮忙就吱一声儿,毕竟我还是这个府真正的主人。”
  “不用,我说了我自己可以,你莫怨我才是。过两天你也要去大理寺,好好准备。”秦婠说完这一通话,又得他软语熨帖,心里烦躁早已消褪,又扬起笑脸。
  “别太逞能。”沈浩初俯下头。
  秦婠见他似要吻来,脸又大红,才想要躲,不知想到什么,竟主动仰起头来,把额头凑到他唇边。
  沈浩初吻到满唇药膏,清凉刮舌,顿时脸色一变。
  秦婠“咯咯”笑声已透耳传来。
  这小丫头,实在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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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是初一,论理每逢初一、十五都是沈家二老爷进畅春园陪正房宋氏的日子,但今晚畅春园并不太平。
  先是沈二老爷沈从远吹胡子瞪眼地进了畅春园,连宋氏给他备下的酒菜都没碰一口就开始骂人,又掀翻满桌酒菜,与宋氏大吵一架后怒而走人,紧接着便是三姑娘沈芳龄哭哭啼啼地闹进来,说自己定的几件首饰原该下午送来,结果她等了整个下午都没等着,一问之下方知让人给退了。
  宋氏被这些事闹得头疼,颂经也无法平复心情。
  “娘,你看秦婠,才刚掌家就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不想点办法吗?”沈芳龄哭道,一想到三房的沈芳润与沈芳善在自己屋里巴巴呆了一下午就为见识她新打的头面,结果她却被打了脸面,这气就噌噌往上冒。
  “闭嘴!你闹够没有?”宋氏把佛珠往案上狠狠一摔。
  这大的小的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沈芳龄被吓得噤声,很快又委屈得不住啜泣。
  屋里气氛正凝滞,外头有人掀帘快步进来:“太太,抓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得好像,圆房之后就不会有波折?哈哈哈


第55章 奸/情(虫)
  二更天,蘅园已然落锁。细雪纷落,冬夜幽沉,只剩朱廊檐下挑的灯笼发出静默的光,然而这寂静很快被匆促的脚步声打断,“啪啪”的敲门声打破寂静。“来了来了。”值夜的婆子披着厚,喝了两口烫热的酒,过来瞧情况。
  不多时,院里也响起脚步声,将地上薄薄的积雪踩得嗄吱响。
  “侯爷。”秋璃已被惊醒,问明情况,进了外间,隔着厚实的帘子回禀。
  “外头吵什么?”沈浩初未睡,还在灯下看书,一早就听到外面的脚步。
  “二太太那边打发人来请夫人过去,说是……在椒汀轩里拿住个人,要夫人过去裁夺。”秋璃搓着手答道。
  里面传出的声音不为所动:“二更天了,夫人早就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浩初想着早就在床上包成球睡得香沉的小丫头,她累了整天,到这会才能安生歇一觉,天大的事也不值得吵醒她。
  “我已经说过,可陈妈妈不肯走……”秋璃道。
  “让她去回婶娘,就说是我的意思,若再来吵闹就绑了扔雪地里。镇远侯府还轮不到别人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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