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龙》第4/25页


  看到属下吃惊的模样,李豫表情更显阴郁。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失常?让自己从「媒人」变「抢匪」,不但让所有人皆惊愕得说不出话,那宋民演更是吓得老脸惨白到快昏厥过去了。
  而事情会变成这样,只因那丫头当着他的面教人「轻薄」了?忆起那画面,他又开始烦躁的拧眉了。那个该死的宋道学是什么东西,竟敢吻她―
  忽地他面容一敛,回答自己,那宋道学并不是什么东西,是他作媒给那女人当丈夫的对象……
  他冷静了下来,发觉自己对那丫头有着奇怪的感觉。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教她明媚的双眸吸引,之后也常在不经意问想起她。
  他一度认为那是自己记仇的缘故,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那微妙的不同。
  这回再度见到她是以媒人的身分要将她嫁人,但她那慧黠的神采却再次勾起他心中的千头万绪。
  他不是冲动的人,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就定要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教他自毁名声的当众抢新娘?
  「郑小姐,妳不得无礼,不能闯入― 」金质重根本斓不住人,一团气焰高张的火球已经自行拉开门板,烧进李豫的房里。
  郑良良头顶冒火的瞪着房里的男人。
  李豫愕然的抬眉迎向她的怒火,见她依然是一身未褪去的嫁服,冷哼了一声,「金质重,这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跪下。「郑小姐……她……她不愿意褪衣沐浴。」想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额上不禁冒出了汗来。
  他没想到这丫头的脾气这么硬,敢无视大君的命令拒绝沐浴,此刻还直闯大君房里,种种胆大妄为的行径连他都吓到了。
  李豫视线再度回到了郑良良身上,见她火气不减,冷笑道:「金质重,你退下吧!」他挥了手。
  言下之意是不怪罪他了,金质重这才松了口气,即刻退到廊外并将门板拉上。
  「好了,我本来就打算要见妳的,既然妳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来,有话妳就先说吧!」他宽宏的道。
  郑良良抿了抿红唇,气冲冲的在他面前席地坐下。「大君,你别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你老实说,你是个小人吧?」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怔了一下后,仰头大笑。「妳真的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他发现自己没有生气,只觉得她老实得可爱。
  「如何,你承认吧?」她认真的问。
  李豫止住笑了。「对,妳说的没错,我承认,我是一个小人。」他也慎重其事的回她。
  她一听,小手往桌上一拍。「我就知道,承认也好,表示你还有救,改邪归正吧,别再做些小人做的事了。」
  她竟劝起他来了?!
  他再次大笑,门外的金质重则是一脸的惊异。大君被辱,怎不怒反笑?
  「妳认为我该如何改正才好?」李豫嗤笑着问。
  郑良良双眸对他露出嫌弃而不满的眼神。「首先,改掉你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要再压榨官员们帮你撑面子了;再来,去掉猜忌多疑的恶性,我听说你每隔一阵子就『清理门户』一次,排除可疑异己,这种行为会让身边的人心寒,无人肯对你忠心;还有,别再小心眼的搞报复,我这人喜欢直话直说,你若不满可以当面说,将我嫁给痴夫的这种行径,实在幼稚无耻到极点!」
  门外的金质重听到这里已然抽气连连,脸色大变。这丫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难不成不想活了?!
  李豫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神情转为僵凝。这丫头还真敢说!
  「是你要我说的,若发火,表示你果真度量狭小,听不进劝谏。」她小脸欺近他一寸,一副完全没在怕的模样。
  他沉瞳细瞇,「很好,既然妳如此了解我,从今而后我也不会再对妳装腔作势了,什么仁德大君,全是狗屁,是我塑造出来的假象,妳,将是唯一可以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他咬牙冷笑道。
  「唯一?难道你没有心腹吗― 啧啧,大君,我就说你这人疑心病太重,竟连一个可以诚实面对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孤寂悲哀了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连连啧声摇头。如果连门外的金大人都不算是他能推心置腹的人,那这人也实在活得太孤独了!
  从来没被人污辱得这么彻底过,李豫青了面容,「真是感谢妳提醒,否则我还不知晓自己竟然过着这么悲惨的日子。」这话几乎是由他齿缝里迸出的。
  郑良良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慧黠淘气。「所以你得好好的感谢我,放我回去吧!」她瞬间面色一整,严肃地提出要求。瞧着她变化多端的娇容,他不由得绽出阴森的笑意。
  「妳知道我带妳回来做什么吗?」脱去假面具,不再假仁假义的作戏后,他那笑容虽然还是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至少真实,代表他不会再在她背后放冷箭,她可以正面迎击。
  「你想做什么?」她问。
  他笑得极为阴险。「既然妳不想嫁痴夫,就来当― 」
  「慢着!」她心惊胆跳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得罪了你,你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若想带我回来洗衣拖地做些下人工作,我接受,但是当你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她赶紧将话说死在前头。
  李豫饶富兴味的睨着她,「想做我的女人,妳会不会太抬举自己了?」他轻蔑地扫视她一眼。
  郑良良脸庞不由得泛红。「若你没那个意思,又何必要我更衣沐浴后才能来见你?」她忸怩的问。难道她真误解了什么?
  「妳以为呢?」见她双腮红赧的模样,他目光不自觉停驻在她脸上,似欣赏又像疑惑,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是这么鲜活动人,连脸红都显得异常精神?
  「就是不明白才要问清楚,因为你的要求很奇怪嘛!」她微嘟着嘴解释。他是很奇怪没有错,因为他现在非常厌恶看见她这身装扮,更恼她教人轻薄去的红唇,若不洗净后换套衣服再来见他,他实在非常不爽!
  「妳不过是士大夫家的女儿,见王子之前沐浴更衣理所当然,这有何奇怪?要说怪,妳违反我的命令,又直闯我的房门,这不怕死的性格才真的奇怪。」他反倒指责起她来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不接受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就算要死,也想死得理直气壮。」
  李豫瞪着她,居然完全不恼她的无状。「咱们朝鲜女人,哪个不是事事接受安排,豪无怨言,妳倒叛逆,完全不像出身士大夫家的大家闺秀。」
  她耸了耸肩,「谁说女人就不能拥有主见,我过世的娘告诉我,我要做什么都成,只要诚实面对就可以。」
  「诚实面对?」
  「对,不管是诚实面对自己心里所想的,还是真诚面对别人,只要无愧于人己就行。」
  无愧于人己?无怪乎会养成她这大胆无畏、勇于表达的性格,只是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像她一般勇敢诚实的人,若让这种人帮他做事……成吗?他心中原本刚形成的决定,有了些许的动摇。
  「我啊,是乐观派,相信世上没有真正的坏蛋,就连你,虽然小人了点,我认为还是可以改变的。」她嘴角一扬的笑说。
  李豫双眸闪动了一下,这话虽然无礼,但他心头却不自觉的浮出笑意。这丫头有种特质,能让人忘了防备,不知不觉与她推心置腹,轻易的就能听进她的「逆耳忠言」,这不就是她最能利用的地方吗?既然冲动带她回来,就不能不好好安排,而现下只需给她一点特训就好……
  「我带妳回来不是要妳当我的女人,而是有任务让妳做。」他终于下了决心。
  「任务?」
  「嗯,我要妳进宫担任侍女尚宫。」
  「什么?你要我入宫当宫女?」没让她嫁给痴夫,改而将她送进暗无天日的后宫,这男人的心会不会太黑了点?
  「啊― 」郑良良腰间教人打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请压低腰杆,跪拜时眼睛不能直视对方,要记得,宫里的每个人都是主子,直视是大不敬的行为。」老尚宫手里拿了根藤条,不客气的朝她后腰又打了一记。
  她痛得眼泪都要飘出来了,但还是得忍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当年照顾李豫的侍女尚宫,因年迈才请愿出宫的,她的教导非常严厉,稍有不对,就藤条伺候。
  「妳是大君指定要送入宫里的人,得以免去参加尚宫考试,直接破格担任侍女尚宫,为了不让大君丢脸,妳得比别人更加认真学习宫廷礼仪。」老尚宫绷着脸训斥。
  那家伙说要把她送进宫是玩真的,今天光练这跪拜礼,她腰弯了不下千次,也被藤条修理了几十下,呜呜……真痛啊!
  「今天的跪拜练习就到此为止。」老尚宫终于宣布。
  就在她几乎要感恩的发出欢呼声前,老尚宫又说:「改为练习如何伺候主子的膳食礼仪。」
  郑良良的脸当场又垮下。
  老尚宫清了清喉咙继续道:「用餐前,妳必须先为主子挑掉会噎人的骨头或鱼刺,如果主子用膳时食物沾黏上汤匙或筷子,侍女尚宫得立即用锅巴水为主子的餐具弄干净,还有― 」
  「哎呀,我闹肚子了,请妳等等再说,我先离开一下,待会回来。」她实在受不了,假装肚疼抱着肚子溜了。
  老尚宫怒着脸,想追人,动作还是不及她利落,转眼就让她跑得不见人影。
  终于脱离苦海的郑良良,躲到府里造价昂贵的人造林里,跺着脚生闷气。现在是怎样?她非得进宫不可吗?
  要知道,一朝为宫女,终生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在宫中只有少数的女人能得到王上的青睐,绝大部分的人都得孤独寂寥的过完残生,想出宫解脱,得像教导她的老尚宫一样,等到年老体衰或疾病缠身才能请愿离宫。
  况且她根本没有意愿成为王上的女人,更不想老死宫中,所以她该―
  「别想逃,妳一定得进宫!」彷佛猜中她的心事,有道声音严厉的响起。
  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她现在正恨得牙痒痒的人,她火大的转身瞪人。
  「妳既然不想嫁人,那就进宫去,反正我父王也不会看中妳,妳大可在宫中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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