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华》第2/184页



  女鬼出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不等刘绍将常季瑶送回常府,羽林军都尉周子来便亲自带着六千士兵前来捉尸。
  只是周子来没有料到,刘绍会在这个时候回都城,更当起了常季瑶的贴身护卫,眼下高声提醒道:“肃王战功赫赫,还是与这等妖孽少为接触为好,免得祸殃已身。”
  常季瑶记得这个周子来,他直属皇宫,只效忠皇帝一人,是谁的人情也不给,谁的面子也不卖,平日里嚣张的很。
  她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刘绍轻拍自己的手背回应道:“我回来就是向父皇复命的,自然是要进宫的,我顺道呢将季瑶带进宫去,有什么话我自然会向父皇解释清楚,就不劳周都尉费心了。”
  周子来紧紧盯着刘绍的脸,到底没敢拂了他的脸,带着来时的六千士兵气势汹汹地跟在刘绍的队伍后面。
  “孔雀,怎么办?要是到时候皇上断定我是妖孽,要处死我,我该怎么办?”常季瑶与他共乘一马,看不见他的神情,见他迟迟不应声,忙侧过身抬头去看。
  “别动!”刘绍将她搂的更紧,音调严肃道,“什么狗屁祭礼,这蜡烛点不着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倘若父皇到时仍不肯放过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常季瑶应了一声,目光一闪忽然看见不远处杀出一人一马,正往自己这边赶来,仔细一看竟是太子,不由得“咦”了一声。
  “季瑶!”
  太子的呼喊声响亮又清楚,刘绍目光不乱,手中的马鞭奋力一挥就往皇宫赶去,他素来就讨厌太子,此刻更是半点也不想见到他。
  马颠簸的厉害,常季瑶胃里一阵翻腾,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好在这噩梦一般的颠簸很快在宫城前停下,常季瑶下马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也是,十三天没吃东西了,哪里还吐的出东西?
  “肃王!”
  宫门内的侍卫、路过的宫女见到疾步行走的刘绍,纷纷停下来行礼,刘绍始终没有停留的意思,迅速地带着季瑶往御书房赶去。
  令二人吃惊的是,御书房里站了不少的皇子公主,可以说整个皇宫的皇子公主都在这里了,而高坐龙椅的老皇帝却是一言不发地转着手中佛珠,也不知是何用意?
  常家家境殷实,多年来任劳任怨地做着太子的库房,由其随意支钱,这样的大户人家着实少见,因隔着太子这层关系,季瑶自小便与这些皇家子弟打闹在一处,彼此很是熟悉。
  但和她玩的最好的,便是解忧公主,她今日着一件水绿色流袖收腰裙,裙摆纱层间依稀可见几朵水银色玉兰,季瑶记得很清楚,解忧绣工了得,时常来了兴致在衣摆上绣些别致的东西。
  看来这个习惯她到现在都没有变,只不过那秀丽脱俗的脸上不知为何生出一对凌厉的目光,往日的轻灵生脱之意荡然无存!
  “儿臣参见父皇!”刘绍的声音将季瑶的思绪拉回,她忙跟着刘绍跪倒在地,对着老皇帝磕头行礼。
  老皇帝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肃儿,父皇知道你这几年为大宋出了不少的力,但是父皇此刻没有心思为你论功行赏,你的事暂且先搁一搁吧。”
  “父皇可是要处理季瑶活祭一事?”刘绍不等老皇帝回应,便着急抢口道,“儿臣敢拿性命担保,季瑶的的确确是人,并不是什么女尸或者女鬼。”
  皇帝浑浊的双目一转,看向一旁的国师,国师默然朝他走了两步,用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听的到声音说道:“活祭不成,不管是人是鬼都没有留下的道理。”
  常季瑶心口猛地一震,心里哀叹,果然逃不过处死的命运,正打算装疯卖傻,太子忽然冲了进来,高声大喊道:“父皇!万万不可啊!烛火不鸣,这是老天不肯收人啊,我们又怎么能拂背上苍的意思?”
  皇帝原本就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正想说说太子这没规矩的行径,刘绍已经跟着开口道:“不过是几个意外凑在一起罢了,谈什么国运危殆呢?儿臣一路从南阳回来,见各州百姓衣食无忧,民乐仲仲,正是我大宋国运兴隆的太平盛世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胡言乱语,非要闹得满城不安生!”
  国师听了这话倒是镇定,什么反应也没有,一言不驳的样子反倒让皇帝更倾向于他,挪了挪身子道:“国运是否兴隆,不是你们能看出来的,国师……多次进行八卦九宫的推算,想来是不会错的。既然这活祭不能停,又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所以常季瑶必须死。”
  “父皇!”
  “好了!朕今日召你们到这来,不是听你们来为谁求情的,是想请国师为你们几个算上一卦,至于国运的事还容不得你们插嘴。”皇帝瞪了太子和刘绍一眼,直起身子正打算起身,忽然听到一掷地有声的问句,抬眸望去正是跪在殿前的常季瑶开口说话。
  “皇上,民女这几日在棺中遇到一件奇怪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季瑶稳出心神,决定豁出去试一试。
  “当讲当讲,季瑶你快说来!”皇帝不应声,太子便着急地在一旁催促,季瑶跪地笔直,没有开口的意思。
  皇帝见她如此知礼节,不免心中一动,抬手道:“你说吧。”
  “民女在棺中昏睡之时,见到了一位坐着七香车而来的白袍道人,他告诉民女南龙入关,龙脉层层剥蜕,洛阳有座祁山当是天地骨巨中物,为灵气聚集之地。只不过山火即将席卷而来,来势汹涌,危则断根,倘若及时提防,便可免去这一劫难。”
  季瑶此言一出,皇帝震惊地有些坐不住,昨日国师才卜算出龙脉当在洛阳开封一带,没成想面前的女子竟将龙脉之地说的如此详细,难道真的遇见神人了?
  皇帝偏头看向国师,见他也是一脸吃惊,忙追问道:“国师有何高见?”
  “这……”
  季瑶垂眸盯着地面,不去看面前这些人的神情,她哪里懂这些风水八卦?更别提勘测龙脉了,这些话都是她从一位精通八卦的故友那听来的。至于山火自然是她胡诌乱语了。
  太子见国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惊奇叹了一声,迎上皇帝侧过来的目光,提醒道:“父皇,儿臣隐约记得天神之中以七香车为坐骑的似乎只有紫薇大帝一位……”
  “难怪!难怪!难怪!”皇帝激动地坐不住,猛地起身,冲下玉阶亲自扶起季瑶,目光闪烁道,“竟是紫薇大帝显灵,朕真当是糊涂了啊!”
  季瑶紧张地看着老皇帝掩饰不住的笑意,余光一扫阴沉不语的国师,心仍旧跳地飞快,这胡言乱语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处死自己这么简单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欺君大罪!
  好在国师诧异地扫了她两眼,也未多言,皇帝欣喜之余将季瑶封为神女,更赏赐了她一堆的珍宝布帛,这个举动让御书房不少人都红了眼。
  季瑶浑浑噩噩地接受了,直到脚跨出宫城的那刻,她才真正舒了口气。
  总算是过去了……

  ☆、第三章 世事无常

  “小姐!你真的回来了?不缺胳膊不缺心的回来了?”
  季瑶才刚踏进家门,一个藤黄色的人影便扑了上来,紧紧抱着自己,怎么也推不开。
  “小姐能活着回来实在是太好了!呜呜呜……常喜这几日难过地整宿整宿睡不着,还以为……还以为……”
  季瑶摁住她的脑袋,用力推开,见常喜痛哭流涕地转不过情绪,睁大了眼睛:“什么毛病,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小姐的命已经够苦了,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小姐?他们陷……”
  常喜话还没说完,季瑶就连声激动道:“呸呸呸!我命好着呢,你可别咒我,别哭了!我饿了,快找点东西给我吃,吃完了我还得赶紧去向父亲请罪。”
  “啊?”常喜愣了一愣,想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重重点头道,“小姐先回房换身衣服吧,我这就让三婶做碗小姐最喜欢吃的阳春面。”
  “谁要吃阳春面了?清汤寡水的没一点味道!我要吃八珍面,让三婶再给我弄两个猪肘蹄子,要快!”
  常喜愣愣地看着季瑶,被她催促了一声才急忙转身往火房跑去,季瑶忍不住翻了翻眼皮,这常喜怎么比一年前看起来还要呆?
  难道真真应了那句话?仆随主子,呵……季瑶忙摇头推翻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没有指点江山的智谋,好歹也算半个女军师,这金陵城内敢说自己傻的能有几人?
  季瑶瘸着一条腿往平日里住的院子走去,才走了两步便迎面撞上脚步匆忙的二叔,忙站稳了行礼道:“二叔……”
  父亲为人迂腐顽固,不懂人情世故,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由二叔在拿捏,二叔虽然在外面是八面玲珑无所不能,在府里却一向不苟言笑,对待自己和大哥那叫一个严厉。
  季瑶垂头屏着呼吸准备好了二叔的痛骂,没成想,面前的人停下脚步,语气温和道:“你不在的这几日,都是江家帮衬着我们才能勉强稳住局面,你一会记得备份厚礼亲自去江家表示谢意。”
  “我去?”季瑶吃惊地指着自己,二叔却看也不看她,抬起脚步,轻飘飘留下一句,“你去才显得我们常家有诚意,我有急事要去一趟东宫,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处理好。”
  季瑶没来得及应声,二叔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季瑶忍不住低声嘀咕,江家江家,不就是外祖母外祖父家吗?说的这么见外做什么?
  此刻已是仲冬末,再有几日便是腊月了,这满地红艳的一品娇不知是什么时候栽下的?竟然遍布了整个院子,而那打出生起便陪着自己长大的梧桐便不知所踪。
  虽然红艳了点,倒是挺好看的,季瑶探着脑袋正要往花丛中走去,一声怒吼忽然从身后砸来,惊得她身躯一震,差点跌进花丛中。
  “小心啊!”
  常喜冲上前,一把拉过季瑶远离了花丛,气喘吁吁道,“呼……小姐……你脚底有伤,怎么能……能去那里呢?那花可是有剧毒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季瑶由她扶着往房间走去,听她说这花有剧毒,奇道:“既然这花有毒,那是谁栽在这院子里的?还栽了这么许多,不是害人吗?”
  季瑶明显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双手猛地一抖,随即听身旁那人悠悠道:“小姐不记得了吗?这是小姐往年冬至亲手栽种的。”
  “哦……兴许我那时图这花好看,不知道有毒来着。”季瑶深吸了口气,笑道。
  常喜侧头看着季瑶充满笑意的双眸,嘴张了又张,到底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进到屋子里,季瑶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闺房,这满桌的经书和念珠实在是太过晃眼了。
  最最让她震惊的是,床榻旁竟然摆放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香炉、木鱼、佛香和一个偌大的金身佛像,当真是匪夷所思。
  “啧啧……”季瑶刚坐下,目光便被那高悬的佛旗吸引住了,抖着声音道,“常喜,赶紧找人把这些……这些……还有那些都给我搬出去,多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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