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破镜重圆)》第84/105页


  徐茜梅的声音像六月天的雨从天空砸在了青石地面上,凄凉,可怜,透着委屈和无助。“表姐她前请万请的,非让我搬来你们贵府上住,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架不住她热情,便听她的话,乖乖搬来了……”
  “可您说说,我既厚着脸皮搬来您这儿住,到底是您府上的客人,还是使唤丫头?”
  周牧禹大为惊讶,他抬起头,搁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好生说?”男人声音淳厚柔和。
  徐茜梅听得愣怔半天,整个身子都快酥醉了,有些晕涛涛。徐茜梅只是哭,不再吭声。
  男人接着又很客气地询问道:“你自然是个客人,怎么?谁怠慢了你?――谁又敢怠慢你?你表姐她是整做王府的主子,谁又敢给你脸色瞧不成?”
  给这个女人的脸色瞧,自然,无疑等于给顾峥面子上不好看。
  这事儿,周牧禹决不能容忍。


第73章 婆媳之道
  周氏院落,乐道堂。
  且说周氏因在隔壁院又碰见了顾剑舟,两个人互掐互怼好一阵儿,周氏气不恁,回房把脚往红木大躺椅一踢,不想唉哟叫唤,椅子踢疼了脚,正疼得脚发麻。
  一宫女道,“周娘娘,您是怎么了?”便要给她察看。
  岂知徐茜梅今日反了常态,笑吟吟居然主动支开小宫女,像是预先得知什么,亲自给她脱了鞋、弯腰来揉捏。
  周氏轻眯起眼,女人什么道行她清楚不过,正狐疑着、纳闷着,便听得有人在外打起门帘子,“晋王殿下到!”
  ……
  偌大宽敞的厅房,故而,就这样,周牧禹驾到,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老娘,舒舒服服,趾高气扬,翘着个二郎腿,正颐指气使、百般刁难,在为难另一个女子――他妻子娘家的表妹。
  表妹在给老娘捏脚捶腿。
  周牧禹:“娘,她是客人!是你儿媳娘家里来的亲戚!人家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咱们王府,你怎么能这样子去使唤别人,传出去,这还像话吗?”
  周牧禹感觉很生气,看来那徐茜梅哭诉告状都是真的。这老娘也不像话,说来也真是怪,她对顾峥平日很贴心维护,怎么对她亲戚就一点情面不留?
  徐茜梅笑得很得意,装模作样,委屈兮兮道;“表姐夫!”
  她这一声可真是叫得亲切无奈,“你就不要去责怪伯母了!想来是这个常理儿,哪有当和尚不敲钟,我怎能好意思白吃白住这里呢!伯母既然要把我当丫鬟来使唤,也是应当!”
  周氏眼睛眯缝起来,锐利非常,看得徐茜梅又是头一缩,越发躲藏在周牧禹身背后。
  周牧禹回转身朝她示意,轻颔颔首:“你别害怕,这件事,我既知道了,自然会给你做主!”
  他想:这妻子顾峥也真是能忍耐,想必她这表妹肯定也对她告过状,然而,一则,她对婆婆恭敬孝顺,自然不会为这事儿与婆婆起争执;二来,她什么都委屈求全,凡事能忍则忍,如今,自己娘家人在这儿受了气,她面子在王府也不好过,却还是顾全大局,把事情按了下来。
  周牧禹越想,越觉母亲实在过分,而顾峥也实在窝囊憋屈。
  遂又对徐茜梅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和我母亲好生谈谈……”
  徐茜梅挑着秀眉,得意一哼,冲老妖婆眨眨眼,便继续装得可怜兮兮,躬身退下了。
  厅房里,现如今唯有他母子二人。
  周氏从椅子上站起来,高抬着下巴,道:“真是好滑稽可笑!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忙你该忙的事情就好,偏偏耳根子软,跑到咱们内宅来掺和,老娘我做事自然有分寸,你放心,我这是替天行道呢,在帮你那傻媳妇降妖除魔!”
  “……”降妖除魔?
  周牧禹眉头越发蹙起来,什么阴阳怪气的一大堆,他可听不懂。周牧禹表面冷峻沉稳,实则,内心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对于女人那些弯弯绕绕,他可是听得很烧脑。
  周牧禹续冷冷说道:“娘!你这样子,是个待客之道吗?分明就是让娇娇脸上难堪!让她面上也不好过!”
  “我母亲,假若真疼她儿媳妇,不是应该同样好生款待她娘家的人么?”
  “这王府,耳目多,那起子小人也多,人多又嘴杂,哪一个不是看人下菜的?要是有底下人知道,峥儿她一个堂堂王妃,自家的亲戚来咱们王府住,竟过着如同下人的生活,你把人也当个丫鬟奴婢使唤……这以后,娇娇可如何在这王府里立威!”
  “娘,你实在太过分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
  俗语说,牙齿和舌头再好,也总有打架的时候,尤其是婆媳两人的相处。
  顾峥和周氏的婆媳关系相处好,那是建立在彼此双方的利益没有触礁,可是一旦触礁,后果又将是怎样?
  女人都是擅长于敏感纠结、十分情绪化的动物。而对于周氏这个老母亲说,表面性情直爽,大大咧咧,可内里却也并不例外。她也有小气尖酸、敏感脆弱复杂的一面。
  深秋某一天,自己儿子亲手给媳妇搓洗亵衣亵裤,甭说他现在是堂堂一个皇子殿下,就是没有如此高贵显赫身份,对于一个寻常男人来说,体贴妻子到这份上,也是相当令人刮目令人震撼了。堂堂七皇子殿下给媳妇竟亲手搓起了亵衣亵裤,没过多久,自然传遍了整个晋王府,传遍了整个汴京城,传到皇宫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周氏,当然耳朵也装过这事。其实,就对于这事儿上来说,周氏也并没真怎么放在心、当过回事――儿子,是她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向来大男子气、敏感自尊又自卑、性格麻木又温吞、冷心冷肺的儿子……他从不懂什么是关心,什么是真正去爱一个女人……是的,眼下,她这老娘差不多也把这孩子教出来了!
  ……
  周氏其实还真没对儿子给媳妇亲自搓洗亵衣亵裤的事放在心,更没耿耿于怀。
  夜深难眠,每逢孤灯相伴时,周氏只不过内心有些许酸涩孤独:她觉得,自己这媳妇是真的命好,也幸福的,能遇见儿子这样死心眼的人做丈夫,不像她……
  有一天,用了中午膳后,周氏与亲家公顾剑舟等一块儿打马吊。
  当时马吊牌桌子上,共有四人。除了她和顾剑舟,还有一个是王府的大总管夫人许氏;另一个,就是那小妖精徐茜梅。
  四个人暖堂里打着打着,忽一珠宝铺的老板亲自将一盒子首饰送进王府里来。路经几个人身侧。
  周氏问:“等等,你这送的是什么来?”
  她遂一时好奇心起,揭了首饰盒盖要看。
  马吊牌桌上,依旧砰砰砰发出搓洗马吊的声音。顷刻,周氏揭开了盖子,便看见,原来那里面是一副金灿灿、亮闪闪、镂刻着双凤穿花金掩鬓头面。
  头面总共有十二来件,样样精美华贵气派,看样子,应花了不少银子。
  周氏一样一样便捡起来看着、观察着。
  旁边的李氏就笑她说着道:“周娘娘,多半,是王爷打了来的,专程孝顺您这个做母亲的……”
  周氏这几年,人很简朴节约,常年奔走忙碌于市井,也不在着装打扮上心。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李氏一那么说,内心欢喜雀跃非常,将那些头面首饰一样样拿出来试戴,什么金蝉玉叶,什么宝石簪钗,一屋子人都在恭维拍马屁讨好,说很好看,说王爷真孝顺您,心里有老娘,周氏也越发眉欢眼笑……
  然而,徐茜梅也真不愧是徐茜梅!
  就在周氏洋洋自得,一屋子忙着怕马屁巴结讨好时,徐茜梅嘴角一撇,故意道:“周娘娘,我可是听说,这东西,好像是表姐夫专程买来送给我表姐戴的……”
  一屋子的尴尬。谁都不吭声了。也不敢再吭声。
  李氏难为情,觉得说坏了嘴。旁边的宫女婆子们也都察觉到气氛微妙不对,甚至,就连顾老爷子顾剑舟,也脸色难看,非常窘,仿佛在替女儿捏某种冷汗。
  周氏脸不自觉垮了一瞬,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因为徐茜梅这小妖精小贱人,她有什么意图,什么恶毒心思,她这老太婆再清楚不过。
  她笑道,毫不在意地,“嗨,我说呢,这些头面首饰,本来就是给年轻人戴的,我一个老婆子,送来给我也是白白糟蹋了!我那媳妇戴就很好!她戴,比谁戴都合适!”
  徐茜梅再一次瘪嘴冷笑。
  周氏遂一边说,一边手又赶紧将头上的那些发簪、金蝉玉叶一样样给摘下来。
  在场,或许,除了顾剑舟以外,没有人发现她在云淡风轻摘那些头面首饰时候,手在忍不住微微发抖,嘴角的笑也透着艰涩僵硬。
  酸楚,心伤,悲凉,落寞,孤独,失意……
  她原来不是一个别人印象中那么直率开朗,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计较的女人。更不是,别人印象中的,什么都很宽厚包容的完美婆婆。
  周氏最后和那几个人打完马吊牌之后,便把一个人独自关坐在房间。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她稀里糊涂的前半生,她的老情人、那个负心汉狗皇帝赵宗泽,还是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可最后到头来,不过是为人做嫁衣裳……
  徐茜梅在之后也像是意识到、老妖婆总算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到底因她话受了刺激,所以,打蛇要打七寸,她总算找到了这周氏的七寸之地……
  呵,徐茜梅在想:我就说,你和我表姐能有多好?还不是装出来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婆媳关系?啊呸!把手捏着帕子在边上偷偷摸摸观察着笑。
  而就对于这件事上来说,顾峥后来也时常心惊,时常想:这个徐茜梅,果然,真的是一个挑拨离间的祸害精!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
  现在,不过是单单这件小事,那么,她可以想象,在过去以往、没有和周牧禹和离前,那几年时光,她不知背着自己,挑了她家多少事?挑拨了她和周牧禹夫妻关系多少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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