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悲伤流放》第20/56页
文惠笑着说:“到底我是心理师,还是你是心理师啊。你来向我咨询,我却转过来要你安慰。要让别人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
“哎,想那么多干什么。相濡以沫,互通有无嘛。如果你真觉得内疚,那这次的咨询费就替我免了吧。”飘云一提到钱就两眼发光。
文惠送她一个白眼:“想得倒美。”
“地主老财,我跳舞赚的那点钱,除去海天的助养费,剩下的全搭在你这了。”飘云哭丧着脸说。
“飘云,其实我自己也想过,把这一年的诊费退给你。”文惠突然严肃的说。
飘云立刻摇头:“说什么呢,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没真正帮你什么,拿着那些钱,我也不安心。”
飘云笑了笑:“谁说你没帮我什么?你帮我从8岁开始整理记忆,舒通心绪。让我在一团混乱的嘈杂中寻得一方安宁。你做的很好,我不觉得有问题。”
文惠摇头:“我刚才说了,是你帮助了自己。一直都是你在开解自己,疏导自己。自己将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整齐有序。我见过不少受家庭暴力影响的来访者。他们都有类似的面孔,要么萎靡不顿,要么愤世嫉俗,要么暴躁偏激。可是,你却活得潇洒自信,自由率性。这是很少见的,堪称奇迹了。如果不是后来对你有了深入的了解,我险些以为你是故意来闹场的。我想,这要归功于你对自己的绝情。挥剑斩愁肠,不给自己任何自怜自恋的机会。连我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师都惊叹于你的果敢和决绝。不过,却也印证了一句话。”
文惠特意卖了个关子。
飘云伸长脖子问;“什么话?”
文惠推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不用雷霆手段,就无法绝处逢生。禅语中,叫做不破不立。苦难折磨了你,同时也造就了你。所以这世间的事,有时看着残酷,反过来想,也是一种慈悲。”
飘云叹息:“文惠,如果我真有那么好,我就没有问题了。可是你知道,我在性方面的麻木不仁,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我不想这样,每次躺在男人的身下,都好象伟大奉献似的,这种感觉糟透了。我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女人,享受性爱的甜蜜。在这个城市,我只能信赖你。你是我的医生,也是我的朋友。很多无法对外人说的隐秘和痛苦,我只能拿来跟你分享。文惠帮帮我,如果连你都放弃我,那我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飘云始终拉着文惠的手,那双手是瘦弱纤细的,手掌不够宽厚,力量不够强大,却不影响那双手的温暖和坚定。
碰到这么勇敢顽强,宠辱不惊,又精通世故的案主。文惠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把这份信任和期待义无返顾的扛下来。看着这个外表柔弱的无敌小金刚露出快乐的表情,文惠在心里叫苦不迭。
飘云,你让我怎么帮你呢?你的问题是,你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你有问题,这才是你最大的问题。
第二十一章
如果我不来,你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飘云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寒酸的节能灯泡,变成了美观大方光彩照人的吸顶灯。厨房那个流水不止的水盆被人连锅端了,耐磨又耐用的大理石水池稳稳当当的立在那儿。危险的液化气被搬走了,换成了安全省电的电磁炉。卫生间多了一个电热淋浴器,洗衣机也鸟枪换炮,变成了全自动的。
整个屋子整洁一新,干净的一尘不染。坏掉的家具也被休整的妥妥当当。
飘云第一个反应就是:报警,然后换锁。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都没什么作用。报警?人家龙天佑跟警察的关系可比你亲多了。有一次出去玩,隋洋丢了个钱包。龙天佑一个电话,接着就有警察完璧归赵送货上门,可怜的小偷被判了三年。再说,警察来了你说什么?告有人替你买电器、打扫房间、修理家具吗?警察会以为你神经病。
换锁?一把小小的防盗锁,能难得住神通广大的龙大少?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飘云疲倦的躺在床上,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烦,龙天佑的狼子野心反而退居其后了。她烦什么?烦钱,烦到哪里去赚钱?
酒吧的工作是不能再做了,这个城市太小,随时都有跟隋洋照面的危险。可是,她现在各个地方都需要钱。海天的助养费快到期了,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给他买点营养品。还有柳阿姨的病,吃药打针总是不断,靠寒城打工赚的那点钱怎么够呢。而且天越来越冷了,寒城需要一件新的棉衣,以前那件袖口都磨坏了。还有文惠的咨询费……
唉,飘云揉了揉额角。隋洋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可是对她来说,那却是最大的问题。
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切实有效的生财之道。肚子倒饿的咕咕叫,只有爬起来找食吃。可是吃什么?唯一一箱方便面被龙天佑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喂耗子去了。可怜的飘云只有寄希望于冰箱,期待着能翻出来一点陈年旧月的残羹冷炙,聊以充填她可怜的胃。
谁知道,打开一看,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她的冰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脑满肠肥秀色可餐了?
牛奶,鸡蛋,火腿,鲜肉,嫩鸡,牛排,鲜虾……各种生冷海鲜熟食杂七杂八的堆在一起,来了场群英会萃。
飘云无奈的苦笑,他龙大少爷真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也不知道买点青菜,全是肉。
她将冰箱拾掇了一下,把五花八门的食物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拿出一个绿色无污染的鸡蛋,用家里的剩饭做了个简单的蛋炒饭,就把自己打发了。
高级吸顶灯散发出来的灯光明亮而不刺眼,飘云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隋洋从没为她做过这些,每次总是来去匆匆。他们也从不在家里做爱,他嫌床太硬,躺着不舒服。他倒是一直想给飘云换个大点的公寓,可是飘云不要那些。她有自己的家,虽然很小,但这是她妈妈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母女俩同甘共苦的心血和回忆,不是任何豪华住宅可以取代的。
不知不觉,有水掉进了米饭里,微咸的味道。飘云一怔,摸了摸脸,竟然哭了。她用手指抹干泪水,笑了笑。真奇怪,自从跟龙天佑搅和到一块,自己就变得特别爱哭。第一次是被他逼的,这一次,好象有那么一点感动。
正想着,手机来了个短信,飘云拿起来一看,不觉一怔。
短信的内容很普通,是一个学生问她下午为什么没来?是不是生病了?
飘云的学生缘好得全校老师都嫉妒,收到这样的问候短信,不足为奇。这个短信之所以得此青眼,是因为发短信的人,是新阳高中数一数二的小美人,白雨菲。
飘云一直很喜欢她,这孩子也的确可爱。人长得跟她的名字一样雪白透亮,全身透着一股清幽的味道,晶莹的仿佛溪水上的一个小水泡。
在一次校园艺术节上,飘云曾经做过她的拉丁舞指导教师,所以她跟飘云一直很黏糊。后来,因为她跟一个叫齐锐的男生早恋,飘云屡劝不听,两个人就疏远了。
本来这种少男少女的青涩恋情,在高中是屡见不鲜的。飘云也不是什么封建卫道士,对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之所以这么坚决,是因为齐锐那小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长了一张迷惑人心的脸,可眼神太邪性。人品也不好,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净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是一只养不熟的狼崽子。而且底子也不太干净,传说他父亲是混黑道的。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齐锐如果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倒也是一段锦绣良缘。
可他对她却只有虚情假意。飘云不只一次看到齐锐搂着不同的女生招摇过市,仿若情圣。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跟着这种人,实在是糟蹋了。飘云于心不忍,试着提醒过白雨菲,最后却落得两面不是人。
后来飘云才明白,白雨菲并非不信她,而是宁愿变成聋子,变成瞎子,变成傻子,就这样一辈子掩耳盗铃,活在自欺欺人的美梦里。
唉,爱情会让人装聋作哑,闭目塞听。连带心灵也倒退了十万年?十万年前我们是什么?是虫子?还是落叶?是海虾?还是虎豹?
飘云叹了口气,本想发个短信过去,后来想想那多麻烦,还是直接打过去快点。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飘云正纳闷,电话通了,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不礼貌,背景音乐嘈杂,好象是KTV的包间。
飘云正想挂电话,突然从里面传来白雨菲尖利的哭叫声,声音是那么的凄惨破碎。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齐锐,救我啊,齐锐……”
飘云的心一下就抽紧了,冲着电话大喊:“齐锐,你干什么?”
“你找齐锐,他喝多了,正睡着呢。我说你是谁啊?”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嚷着。
飘云的脑袋轰的一声,几乎炸了,齐锐在睡觉,而雨菲正在被人欺负。这个小王八蛋连自己女朋友都不管,真是狗屁不如。
“你到底是谁啊?不说我挂了。”那个声音不耐烦的吼着。
千万不能让他挂,这一挂就人海茫茫了。
飘云灵机一动,说:“我是齐锐的妹妹,他让我过去找他,我不知道地方。”
“呵呵,齐锐这小子到底有多少好妹妹啊。行,你快来吧,哥哥正想你呢。这里是……”飘云放下电话,就冲出了家门。
赶到KTV的时候,她在楼下打了110。包厢在二楼最里面,门锁着,隔音设备极好,站在外面什么都听不见。
飘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衣着邋遢,神态猥琐的男人。
“我找齐锐。”
男人一听,用邪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放她进去了。
屋子里很暗,弥漫着一股腐败糜烂的味道,几个神智不清放浪形骸的男女,像堆烂泥似的搂在一起,齐锐就躺在里面。白雨菲一丝不挂的缩在墙角抽噎着,内裤和胸罩泡在地上的啤酒里。两个醉熏熏的男人一边说着下流话,一边拉扯着她的手脚,让她的私密处赤裸裸的暴露在男人淫秽的目光中。一个男人站在沙发上,拿着DV饶有兴趣的拍摄这令人发指的一幕。
飘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下流无耻到这种地步。她冲过去,推开两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把自己的风衣披在白雨菲身上,拉起手脚颤抖的女孩,说:“我们走!”
“臭丫头,你干什么!”开门的男人挡住她们的去路,几个衣冠禽兽也围了上来。
白雨菲吓得缩成了一团,飘云把她护在怀里,冷然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不想做牢就马上让开!”
为首的男人冲上来就是一耳光,飘云被他抽倒在地上,头磕到的桌角,眼前一黑,有粘稠的液体流进了眼睛里。
“啊,童老师,血,血……”白雨菲吓得面无血色,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