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悲伤流放》第28/56页


  飘云深深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以为忘记了,没想到当年的情景竟然历历在目,清晰的毫发毕现。
  她抬起头,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小片,一小片洁白的雪花,从漆黑的夜幕无穷无尽的落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闪动着橘红色的粉状流光,误以为是满怀浪漫的诗情画意,只有当你身临其中的时候,才会感到刺骨的寒损。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悠长的女声还在低低的吟唱着,爱断情伤,如同神秘的梦呓,歌词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她是这样唱的:
  这个城市太会说谎,爱情只是昂贵的橱窗。
  沿路华丽灿烂,陈列甜美幻想。谁当真谁就上当。
  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
  因为寂寞太冷,虚构出的温暖,没有理由撑到天亮。
  飘云把脸埋进臂弯里,先是一阵阵的冷,又是一阵阵的痛,铺天盖地的风雪也是急一阵,又缓一阵,仿佛为了迎合她的心情。
  无处可去的眼泪直到这一刻才落下来,流进落英缤纷,飞雪成阵的世界里,化做无声无息的寂寂的一滴。
  那个低哀的声音却还在漫不经心的唱着:
  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
  因为寂寞太冷,虚构出的温暖,没有理由撑到天亮。
  ……
  想开,体谅,我已经习惯,不然又能怎样。
  告别,晚安,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受了点伤。
  只是受了点伤……

  第二十九章

  北方的冬天,跟北方的男人一样,凛然干脆,义无反顾,不懂得宛转,也学不会体恤,有的只是风卷残红的冰冷决绝。
  “昨晚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课间的时候,寒城抓住一个空挡,把飘云拉进了教学楼拐角处的储物间。
  飘云看了看寒城急躁的脸,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昨天太累了,睡的早,没听到。”
  寒城立刻心疼的搂着她:“抱歉,让你担心了。”
  飘云笑,抬头看他:“跟我还说这个,假不假啊你。”
  “我说真的,还有我妈的住院费,你哪来的钱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妈给我留了一笔小钱,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这一次倒真派上用场了。”
  寒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还是小钱,你少蒙我了。一定是求了不少人才借到的吧。飘云谢谢你,我一定努力工作,尽快把钱还上。”
  飘云一听,揪着他的校服领子凶巴巴的说:“少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不要再出去打工了,钱我来想办法。”
  “那怎么行,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又小瞧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一个出版社的编辑问我要不要出书吗?我已经答应她了,如果销量好,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而且她还说,如果我愿意帮别人写点东西,按千字算钱,每个月的收入也不少呢。”
  寒城听了之后,皱了皱眉毛:“做枪手?你以前不是说过,卖字跟卖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出卖的是灵魂,一个出卖的是肉体。你说自己再苦再难,也不做出卖文字的事,你说……”
  飘云用手捂住他的嘴,尴尬的笑笑:“切,我那都是说着玩的。你也信?我哪有那么高尚啊。以前文字不过是拿来排解无聊的小把戏,现在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勉强,真的。”
  寒城不说话,上课的铃声响了,如同拉长的警报,急切紧迫。
  “好了,我要去上课,你也快点回到教室去。”飘云转身就走。寒城却在那一刻,从身后拦住她的肩膀,紧紧的抱住她。
  “飘云,让你为我受委屈,我心里难受。”寒城把脸埋在她肩膀上,低低的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飘云如同被人触到了伤疤,悲从中来,眼泪差一点就要簌簌的掉下来。
  她强忍着,牵强的扯了扯唇角:“傻瓜,难受什么?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大风大浪都挨过来了,还怕这一折腾吗?我对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认输。人站着就是一个,倒下,就变成一堆了。所以,寒城,越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你越要坚强,越要努力。你要学会忍耐,学会处变不惊。要善于坚持,也要懂得迂回退让。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因为你身上肩负的不仅是你自己的前程,还有两个女人对你的希望和期待。你不再只属于你自己,你明白吗?”
  寒城楞了一下,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飘云,你要离开我吗?”
  她一怔,笑道:“笨蛋,说什么呢?怎么会呢?”
  “可是,你的语气就像跟我告别一样。”
  第二遍铃声响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分别在即。
  飘云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说:“再不走,可真要迟到了。”
  “飘云,晚上一起走吧。我妈明天动手术,她很想见见你。”
  飘云背对着他,点点头:“好啊,不过晚上学校有点事,你先去,我晚点再过去。”
  冬季临近,白昼越来越短,五点不到,已是素月当空。昨夜的残雪在白日的晴光下化成了涓涓溪流,可是北方昼夜温差大,此刻夜风一起,又冻成了冰,仿佛清漆似的弹得出声响。
  这就是北方的冬天,跟北方的男人一样,凛然干脆,义无反顾,不懂得宛转,也学不会体恤,有的只是风卷残红的冰冷决绝。
  飘云走出校门,正琢磨着怎么跟龙天佑商量晚上早走一会儿。一出门,却意外的发现,他的车没有停在外面。
  她感到奇怪,难道他龙大少爷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昨天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跟她一起很快活吗?没道理变得这么快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男人的心,就像秋天打转的风,一天之内江河日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飘云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学生和同事都散净了,还是没看到龙天佑那辆尊贵的跑车曼妙的身影。她有些不放心,打他的手机,竟然关机。飘云就越发的想不明白了,没理由把手机都关了吧。向来都是她躲着他,这会儿怎么反过来了?
  不想见面,说一声不就完了吗?她还会赖着他不成?
  左右想不通,人倒冻得要命。看看手表,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反正是他失约在先,那就别怪她落跑在后。
  飘云招了招手,一个眼尖的司机在她身前停下,她坐上车就直奔医院而去。
  柳阿姨的气色还不错,那个小保姆的确很会照顾病人,眼明手快,知冷知热,把柳阿姨服侍的熨熨帖帖的。飘云看了看药单,医院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每一种都价格不菲。
  柳阿姨看到飘云很高兴,白皙的面孔也多了几分类似健康的红润。飘云陪着她聊了一会,询问了病情,又安慰了一阵。寒城坐在一边时不时应和几句。
  后来柳阿姨无意中谈到那天来看她的所谓的表哥,被飘云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她似乎发觉了什么,看了看坐在一边正专心致致剥橘子皮的寒城,就没再说什么。
  医院八点以后要清人,飘云吩咐了那个小保姆几句,就跟寒城离开了医院。
  今夜的星光很好,残雪如银,冻水如墨,空气中飘着干爽的冰雪味道,阵阵寒香,沁人心脾。淡淡的薄雾沿着长街蔓延,而皓月上中天,云雾蒸蔚,印在荧蓝天幕上,好似一副随性写意的水墨淡彩画。
  这是只有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才能领略到的诗情画意。
  冬城夏都,冰情雪韵。这座北方小城春夏秋三季,与祖国浓妆素抹总相宜的万里河山比起来,实在是乏善可陈。只有到了银装素裹的冬天,大雪封门,雾凇沆砀的时候,才另有一番别致的风韵。
  这冰清玉洁的景致本是看惯了的,可是每次瞧在眼里,仍是感动和惊艳。
  飘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挽着寒城的胳膊,慢慢向前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寒城,你饿不饿?”
  寒城老实的点头:“饿,从放学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飘云笑了起来:“那我们去吃烤冷面?”
  “恩,还要配上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要你最喜欢的香芋口味的,好不好?”
  飘云兴奋的像个小孩,连连点头:“好,好。”
  烤冷面是当地人发明的一种特色小吃,糅合了汉族和朝鲜族的饮食特点,风味别具一格,做法却很简单。把一种韧度很高的冷面压成薄薄的一片,放在平锅上用明火煎烤,刷上腐乳,番茄酱,麻酱,辣椒油等调料,飘香咸鲜,嚼劲十足,价格便宜,是当地学生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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