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光》第12/163页


  十一和十四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慕锦的脚轻轻晾在二十的肩上。
  只有承受力量的二十才知,他在看似轻盈的姿态中,动了杀机。她半侧身子歪了。她体会过这感觉,骨头错位,压迫身体,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疼痛不知从哪儿发出,半身不适。
  十五避开了碎片,再磕头说:“求二公子开恩。”
  慕锦的眼睛晾在她的雪胸,那色泽让他想起盐,想起糖,也接近碎裂的白瓷。
  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太可恶了,他几次想杀了她。可是又念及什么。
  他踢开二十,沉脸到了亭外。
  树下的寸奔挺拔如松。二公子要听戏,贴身护卫自然没得休息。
  “寸奔。”
  “二公子。”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的眼睛,找个良辰吉日,把她的眼珠挖了。”慕锦的话音如同冰窟捞出的利刃。
  寸奔答:“是。”
  出了一口恶气,慕锦回去了崩山居。
  一个时辰之后,他倚在亭台,嗅嗅盘中的生肉。
  腥味和血气招来两只灵巧的食人鱼,一口獠牙先浮出水面,牙上还有细碎肉丝。终究腐肉不及生鲜美味。凶猛的东西二财搅乱了水面,打碎慕锦的扁长倒影。
  “寸奔。”慕锦懒洋洋的。
  “在。”
  “叫大夫给那哑巴治治肩膀。”他作势要抛肉。
  引得东西二财跃出了水面。
  他又笑着收住:“把肩骨接上去。用最好的药,我今晚要上她那。”
  寸奔迟疑半瞬。和苏燕箐圆房一事,二公子浑然忘却。成亲以来,他只翻过二十的牌子。再多的疑问,寸奔也不能问:“是。”
  吊足了东西二财的胃口,慕锦洒下几片生肉。“交代下去,把她养胖些。那女人很能忍痛,给东西二财生吃进补最适合了。”说完,他看寸奔一眼。
  寸奔喉结滚了滚,答不出话。他领命而去。
  ――
  比起上一次,慕锦今天杀气更胜。
  二十的肩骨脱臼了,若不是十五和十一扶着她回来,她几乎倒在半途。
  十一扶二十到床上,再挑开二十的衣裳,倒抽一口气。
  由颈至肩,二十白皙的肌肤缀上了点点血紫。十一见过一个残废人,手臂也如二十这样僵硬垂落。
  十一忙说:“出去找大夫吧。若是不及时救治,我担心落下病根。”
  “我去。”十五跑了出去。她再笨也感觉得到二公子对二十的敌意。可二十是这么多女人中最没存在感的,如何得罪了二公子,十五想不明白。
  走出掩日楼,十五低头回忆今天的事,没有留意迎面而来的寸奔。
  这些婀娜多姿的女人们,寸奔只凭腰牌辨认。他叫住她:“十五姑娘。”
  十五刹住脚步,抬头。寸奔是二公子最亲近的护卫,他的出现代表了二公子有所吩咐,她立即上前:“寸奔。”
  二人距离太近,寸奔后退一步,才开口:“二十姑娘在里面?”
  “在。她伤了筋骨,我正要去请大夫。”十五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
  寸奔说:“二公子请了大夫,劳烦十五姑娘领进去。”
  十五这才见到那位长须的中年男人,她心中一喜,嘴上问寸奔:“你不进去吗?”
  “我在楼外等候。”掩日楼是主子侍寝的居处,他一个护卫,上次进去已是不合规矩。
  十五顾不上寸奔,转脸向大夫:“大夫,你懂望闻问切吗?病人是二公子的姑娘,伤在肩上。”
  寸奔跟着侧眼看大夫。
  大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窥视二公子侍妾的香肩,他谨慎地回道:“可隔衣接骨。”
  “好好。”十五放心了:“大夫,你随我来。”
  寸奔返身,抱手靠着一株白榆树。
  二公子对二十抱有何种心思,寸奔尚不得知。不过,今天亭中情景,他观察得仔细。二公子暂时不会要二十的命。
  如果二公子想她死,脚没踩上她的肩,恐怕她已断气了。
  ――
  大夫给二十接上骨,开了几帖药。
  二十服完药,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记不起自己有伤,翻身压到了左肩,她痛喘一声,赶紧又翻过来。迷蒙的双眼见到前方的身影,她立即清醒了。
  已是黄昏,屋外烫成赤金色,将交椅上男子的衣袍勾起了余辉。
  光是暖的,可二十不认为他有夕阳的和煦,她坐起身。
  “醒了。”在她翻身之时,慕锦就见到了。或者说,他坐在这里盯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下了床,恭敬地行礼。中衣斜襟往伤处拉开,露出了肩上斑斓的痕迹。
  慕锦又问:“疼吗?”这仅是一句凉薄的问话,不含歉意。
  她若说不疼,二公子不高兴,又踩一脚。她若是喊疼,恐怕他也不高兴。
  方才,大夫刚走,十五懊恼地道歉:“二十,要不是我说起西埠关小调,你也不会受伤。我对不住你。”
  二十抚了抚十五的手。就算没有西埠关小调,慕锦也会寻其他理由欺辱她。她遭罪的原因,只有慕锦一人,与其他无关。因此,她说疼,或不疼,结局都是一样的。她索性不作任何回应。
  “赌气了?”他斜眉一挑。
  她心中一滞,还是给了反应――摇头。
  慕锦吩咐十一张罗晚饭。
  掩日楼和花苑没有奴仆,一日三餐由厨仆送饭。十一张罗的是碗筷,摆上饭菜,她退了出去。
  慕锦先坐下了,向二十招手:“过来。”
  二十拢紧衣襟,披了件外衣。
  他的风凉话响起了:“动作很利索啊,看来伤得不严重。”
  她僵了僵,随便在腰间打了一个结,走到桌边,坐下。
  “你要养伤,多吃多补。”慕锦漫不经心地说:“养胖了,就丢你下去喂鱼。”
  她沉默。
  他命令道:“吃饭。”
  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她依言端起碗,白米饭嚼在牙尖,品不出香味。伺候慕锦,是她干过最苦最累的活。相比之下,以前当丫鬟的日子,反而成了美好的回忆。
  慕锦没有动碗筷,把玩着折扇,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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