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第2/84页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确实不仅不是平常人物,而且具有王者之风。
(三)
“现在你我处在公平的位置上,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在下怕是再也无法杀人了。”我如实说,不久之后,我定会死在夺魂锁下,办不到的事,我从不允人。
“你很诚实。”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但我不要你杀人。”
“纵使不杀人,我也命不久矣,阁下还是另请他人吧!”
“这就是我要和你做的交易。”他居然笑了一下,周遭事物都刹时间失了光彩。
我不由脱口而出:“什么?”
“断魂阁的规矩,失败的杀手无论如何都只能死,而我却可以救你的性命,保你终身无恙。”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我只会认为他疯了,可面对眼前的他,我却不得不信。我也不想去弄清楚他如何办到,十五年来杀手生涯让我明白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的道理,不过,有些东西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我第一次主动凝视他,问:“什么条件?”
“你听命于我,十年后还你自由之身。”他答道。
的确,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特别是对于一个失败的杀手来说,无异于一次重生。十年的劳力,换得后半生的自由和安定,我无法拒绝,但我依旧还有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选择我?”
“原因有三,第一,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而你撞上门来;第二,身为一个天下排名第四的杀手,确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你行事的缜密是我想要的;第三,你杀李逸风时,纵使是死,也不对不起买家,你做事的负责我很欣赏。”
“好,成交。在下穆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爽快,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公子吧!”
“那,公子,现在……”
“你先好好修养,明天跟我去个地方。”说罢,他起身推门而出。
这便是江湖,上一刻死,下一刻生,无法预言,也没有永远的定数。我翻身躺下,没人能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四 心中知己 堂上白衣
弄月公子
(一)
自打来了湘鄂地之后,明日买下临山傍水的一座山庄,取名叫做明庄。明者,日月也。庄园中安排了许多阵法,环环相扣,虚实相生,连我都是花了将近一个月来研究才破了其中的法门,不由得再次对他有所钦佩。不过也难怪他煞费苦心,因为这是容不得失误的。庄子里一切的五行八卦,都只为了护住那最里间的屋子――归燕居,上官燕就被安置在里面,平常人是不可以接近的,连服侍的丫鬟,都和别人分开住在另一个别院中。接着,明日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汉江河渡,因为它的主人和明日颇有过节。可是,当明日那一夜从汉江河渡回来时,却带回了天下第四的杀手――冥星无影。还让我开始着手做两个面具,一个是冥星的,另一个虽不知是谁,却和冥星有几分相似。或许只有在易容上,我能轻易地和明日分个高低。然而这次明日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因为这面具所要面对不仅是汉江河渡的人,更重要的是,它必须能在断魂阁阁主那儿瞒天过海。不过,困难越大,挑战越大,这次和明日出来,看来还真会别有一番趣味。
而明日则把冥星送回了客房,耗费了三成的功力和一日的光景来救他,不仅是因为他足见伤得很重,更因为明日想让他快点醒过来。
果然,隔天夜里,他醒了,然后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中,江湖中最为傲性的杀手便归明日所用,武林中关于冥星姓名的疑团也就此解开,他叫做穆易。
第二天,我起身时,侍女告诉我,明日已经在大厅了。今天,我们将要去汉江河渡一趟。。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叫他区阳公子,而叫我林风公子。林风,即凌风。我还不大习惯用司马这个姓氏。
路过厅下,我不由一惊,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就躺在担架上,而这个人居然是,穆易。我极力挥散我心中的念头,可眼前的一切不容我不信,难不成明日计划有变。我一直凝望着那个尸体,希望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林风兄,一大早就对着个尸体,不觉得煞风景吗?”只听得明日步出大厅,站在回廊上问向我。
我抬了头,望着他,眼前有是一亮。今日的他,较之昨日,神色大好。一袭华衣,金冠束发,玉带横腰,手持铜萧背于身后,当真的风神如玉。
我不由回应道:“区阳兄如此风神俊朗,出门必遇桃花,较之在下面对尸身,区阳兄身临花丛,自是风景一道。”
明日只是一笑,也不答话,向大门走去。而他的身后,一个黑衣男子从厅中奔出跟上,其面容与穆易颇有几分相象。我心下暗然,更不由得对明日又多了几分感慨,他究竟还有多少才华是我不知道的。这一次易容之术,我再次败阵。
(二)
汉江河渡此时正是乱做一团,连门口的守卫都无心护卫,我们一句来追悼友人便入了内,确实是友人,因为今天,同样是明日之友圣逸水的忌日。明日暗自摇了一下头,没有言语。我明白他是为整个河渡忧心,七年前圣逸水当河渡主人时,汉江河渡在整个湘鄂之地,是何等风光。后来圣渡主遭人暗杀后,李逸风继任,几乎所有当年跟随圣逸水的人都在一年内被被逐出河渡,留下的也都被贬职,而且居然娶了圣逸水的妻子过门,连带着过继了他唯一的女儿――圣子瑶,改姓为李。此后不到三年的时间,河渡的基业迅速败坏,从长江河渡的领军人物,变成了旁支。若非河渡的基业还算得扎实,早就被人侵吞,现在湘沅两江河渡在南边构成巨大的威胁。此次明日来到汉江,除了完成计划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替故友完成心愿。若非如此,明日大概说什么也不会来到汉江一门。而今七年后,河渡主人再次遭人杀害,三十六剑夺命,不消说自同样是冥星的手笔。整个河渡中,人心惶惶。在暂时作为灵堂的议事大堂中,有人义愤填膺,跃上高台要向冥星寻仇;有人则主张河渡不可一日无主,应立刻选取河渡主人,其谋反之心,暴露无疑;而棺木前坐着两个双目红肿的女人。其中一个虽已年近中年,却自有一股成熟的风韵,相比就是当年的名成湘水的歌妓女,后来成为两任汉江河渡主人夫人的杜氏;而另一个女子身着白衣,黑发披散,眉若远山,眼如秋水,竟与当日欧阳山庄中的上官燕颇有几分相似。不过上官燕是自成的傲雪寒梅,气质过人,风华绝代;而她则似晓风残月中的细柳,惹人相怜。不消说,她是曾引得湘鄂几大河渡少主大打出手的人,李子瑶,即圣逸水的独女,李逸风的继女。
明日的登门入室显然引得了众人的注意,如此翩翩佳公子,想要隐于世,怕是很难,就连丝毫不受旁物影响的李子瑶,也居然起身走向明日,无华的眼睛中开始闪现着些什么。看来我临行前的预言倒是有些作用。
这李子瑶不愧是圣氏一门之后,短暂的失神后,只见她轻轻屈身,拜了个万福之礼,开口问道:“公子是何人,敢问是来祭奠家父的吗?”原来,圣氏一门在武林中颇负威名,是著名的书香世族,代代男才子,女佳人。圣逸水虽为旁出,而且二十年前为娶妻杜氏,遭贬出家门,却也是难得的才子,其膝下只有一女,更当成男子一样来培养。如此处事的稳重和待人的礼仪,让我心中也不禁有些欣赏。
而明日只是将铜箫横于胸前,微微欠身作为还礼,道:“我此番前来,是想向汉江河渡交上杀了两任渡主的杀手。”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李子瑶更是失了方才的庄重,失声道:“什么?”
明日侧身,向担架上一指道:“冥星无影在此。”
整件屋子的人无不向明日身后探首,如此神秘的成名杀手,确实很令人关注,而且他还是整个河渡的仇人。李子瑶身子变得有些颤栗,颤颤巍巍走向担架。
“这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冥星的样子,凭什么你说是他就是啊!”一个坐在堂旁的中年男子朗声道。如果我没记错,他便是刚刚要求尽快选取新主人的人。真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闻此一言,李子瑶转身向明日,问道:“公子可有何凭据?”
明日向身后的人一伸手,道:“穆易,剑拿来。”很快,一把剑鞘通体乌黑,却镶嵌着七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成北斗之形的剑递到明日手中。
“冥星剑!”李子瑶惊呼。果不愧为圣逸水的女儿,识物之广,旁人难及。
“居然是冥星剑。”旁边的人听了李子瑶的话后,又是一阵喧哗。
“公子,事关家仇父恨,子瑶斗胆,敢请……”
“姑娘所言甚是,冥星剑的身份确实需要验证。”明日未等她说完话,便将剑递了上去。
李子瑶不由一愣,接过了剑。连冥星剑的试剑方法也知道,真不是一般女子啊!我心下有是感慨。
只见她将冥星剑置于灵台上,将作为祭品的一碗牛血倒在剑身上,血顿时被剑身上的珠子所吸收,转为暗红色,闪烁着血腥的光芒,不愧为冥星啊!旁人见了,更是啧啧称奇。
李子瑶的手抚上了剑身,背影不住发抖,若秋风中无依的落叶。她双手捧起宝剑,回过身,慢慢走向明日,然后忽然双膝一屈,竟向明日跪下。她美目含泪,看着明日说:“公子,全仗您的恩德,才使家父之仇得报。小女子无以为谢,唯有家父留下的河渡,希望公子能够接手。成全小女子的心意。”四周即刻一片寂静。本来李子瑶就是河渡的少主,若非是个女子,大可接任河渡主人的位置,现在她为河渡另择主人,旁人更不能有任何意义,更何况这个人还为河渡报了大仇。而,明日呢,明日的意思呢?这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吗?
明日向前跨了一步,扶起了李子瑶,道:“姑娘盛情,区阳却之不恭。”
“那区阳公子便是答应了,那明日就请公子继任吧!”李子瑶起身后,又向明日行了一拜。
五 恋恋佳人 渺渺风尘
欧阳明日
(一)
那日的夜访,冥星的到来,事情竟一下子变得十分顺利,莫非苍天也开始垂青于我了。那燕儿?那个在归燕居沉睡的她呢?她又能否知道,明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她依旧沉睡着,脸上仿佛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就是我要倾天下之力来博得的佳人一笑吗?她睡得如此从容淡雅,如果没有当初的江湖风雨,她现在一定很幸福,不是吗?不过,我相信,我能给她最大的快乐,一如我当初的诺言。
从汉江河渡回来的一路上,我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一进大门,我则奔向了归燕居。今日灵堂中那白色的身影,竟令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像那天我怀抱中的她,只不过,燕儿比她要坚强许多。可是李子瑶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是让我莫名地担心。直到来到归燕居,我又看见了她那淡定的微笑,在那层层帷幔后,显得如此美丽时,我的心才真正安稳了下来。我走到她的床前,轻轻抱起了她,一坐到了天明。
隔日的继任典礼上,除了河渡自己的人,并无外人来观礼。李子瑶身着一身白衣,黑发如云,显得有些失措,一直注意着我的表情。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对典礼的排场不够满意。其实,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要的,并不是这些。一个早上,我只是坐在高台上,一边听着李逸风的悼词,部属对河渡情况的汇报,还有交接文书印章,一边对接下来的计划有所盘算。河渡的情况确实不容人乐观。
而这一天当中对我而言收获最大的,莫过于我走出河渡大门时,一群汉子直直向我跪下。他们正是我要找的人,圣逸水的旧部。他们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七年了,却还没有忘记主人的仇恨。今日都来向我感谢,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赴汤蹈火自是不用,我仅仅是想要他们回到河渡来。他们第一次听到我的话时,个个都呆了,随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愿意永远追随我。圣逸水,不愧为我欧阳明日的忘年之交,连他的属下,都是豪气干云!
(二)
接下来的日子当中,我渐渐意识到当初把逸水兄的家眷安置在汉江河渡中,着实是很有益处的。其实原来,我一直以为逸水兄当初背负离经判道的罪名,执意娶了杜笙,也就是后来的圣夫人,只是少年意气行事。但现在,我深深知道当初他的牺牲或者根本算不上牺牲,杜笙虽然是名满湘江的歌妓,却有着难得的贤惠。别人读书,读到易,读到淫,而她则能读到做花生汤要放一点碱,这大概就是做女子的本分吧!时逢夏季,她每天都会为我送上一碗冰镇酸梅汤。她说酸梅性温味酸,不仅可以消暑,还能解疲,多喝些好。像我现在这样如此不知疼惜自己的身子,迟早有一天得闹腾出病来。医理我是懂得的,但我不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竟是如此温暖。我知她是感激我为她的丈夫报了仇,才得如此待我,但我不知怎的,总会从她的面容上,隐约看到娘的影子,而一看到站在旁边的穆易,则心下不由愧疚。她明白我是初到湘鄂之地,还特别嘱咐厨房,我的饭菜另行准备,口味也稍稍缓了下去。她说这饭菜口味,得要慢慢调养。
子瑶是逸水兄的独女,小时初见她时,便显露出惊人的才气。而今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更是一个难得的才女。圣门多才人,这句话果然不假。而对我最有所益的,也莫过于她。虽然身为女子,可她对整个河渡的情况了如指掌,对当初圣兄的旧部,也了解甚深。原本令我稍有为难的人事调度,她在一个晚上便书写成卷,交给了我,字迹之娟秀,安排之妥当,不得不令我心下暗叹。可以说,起初计划在一个月之内让河渡恢复基本面貌的计划,在她的帮助之下,半个月内就完成了,而且效果比预期的要好很多。
时光渐逝,想来我执掌汉江河渡也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而它恢复的速度也着实让我惊讶。那一群歇了七年的汉子,重新归位后分外地拼命,原本分散的河渡重为一体,虽然较之往日的风光,仍有逊色,但也却是一个奇迹。汉江河渡的复苏,给了这个鄂地的河运带来了生机。七年之中遭湘沅河运的不断打压的鄂地水商,正在渐渐扳回颜面。而湘沅河渡也开始有了动作,毕竟沉睡的蛟龙有复苏的危险,而复苏的蛟龙就有吃人的危险了。不过,一切都在盘算之中,不是吗?想必穆易和弄月都该有消息了吧!
六 御龙神剑 貂禅豆腐
穆易
(一)
自从遇见了公子,这二十几日来的相处,我惊叹的次数超过了二十几年来的总和。公子的谋略令我佩服。特别是对整个河渡的执掌,在鄂地早已流传成一个神话。出道以来,我从来就不曾见识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变故。他,着实并非一个平常人。但他,有究竟是谁呢?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一个世家公子吗?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甚至于,那个归燕居。不论公子回来得多晚,都会到归燕居去,而且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夜。我每次都在门外侯着,而里面也从未传出过声音。我疑惑,房间里究竟有什么?每日都有侍女进出,却不只是打扫房子那么简单。里面住着人吗,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从来都不出声?莫非她是个哑巴?然而,纵使有太多的不解,我也不想问,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很荣幸,我有着这样一个主人。那日送出冥星剑时,他问我是否后悔。我心中不由一惊,他的识心之术确实让我佩服。一把剑换一条命,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好交易。可对我而言,真的有些不舍得。那把冥星剑,是我自小的随身之物,有了它,才有了我的身份。现在,没有了它,冥星已死,留下的只有一个穆易。我淡淡地回答他:“冥星会后悔,穆易不会后悔。”公子一笑,也不再言语。
隔日,公子派人送来了一个三尺长的锦盒,盒子一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剑鞘通体乌黑的长剑,我尽力在脑海中搜索,可十几年来的阅历都无法给我答案。我拿起剑柄,想细细观察一番,只觉手上一阵清凉,却不似平常剑柄的寒气透骨。我翻转手腕,看向剑柄,心中一颤,那竟是一块暗红的血玉石,迎着日光,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上面雕刻着一条蜿蜒的龙,龙头向上。这,难道就是失踪了十年的御龙剑?我用指腹摩挲着玉石,它居然开始微微闪烁着光泽,而且石中暗红色浊流仿佛在流动,颜色渐渐变浅。真的,真的是御龙剑,我心下一片欢喜。提着剑,我来到公子的书房。
公子今天起得很早,这端坐在书桌后看着一本蓝皮装线的册子,那是子瑶姑娘花了好久时间写给公子,关于现下长江河渡的局势分析。不得不说,子瑶姑娘给了公子很大的帮助,我心中对她也颇为感激。她正如公子所言,是个难得的才女。只希望她不要喜欢上公子,因为,我知道,公子是不会爱上她的,因为一种杀手的直觉,更是一种对公子的直觉。
“怎么,喜欢吗?”公子的目光从册子上移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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