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第155/283页


婉丝笑道,“赶车的只是一个老仆,根本不省事。是江三郎下车与婢子说话的……娘子你方才若下车,就能看到江三郎了。”
程漪沉默半天后,涩然道,“他还是对谁都平易近人。”
除了对她。
程漪以为与江三郎的短暂巷道相遇,到此结束。之后她去拜见定王,忐忑很久,然定王并没有为难她。到院中坐下,张桐正在亲自煮茶。程漪跪下求情,定王叹口气,说了声,“真是鲁莽。便是为两国求和,也不能用这种手段。你与孤的婚事,恐怕无望了。你……”
程漪低着头,难得在心中感激对方脾气好,“漪不敢妄求。殿下不怪我自作主张,已是万幸。”
张桐沉吟,“你如今在家中定不好受……有机会的话,还是跟在孤身边做事。婚事再寻机会吧……你说呢?”
圣父光环普照,程漪点头称是。
张桐见她冷着脸心情郁郁的模样,心里叹口气,故意找些新鲜有趣的话题转移她注意力,“来的时候有见到江三郎吗?”
程漪一瞬间慌乱。
几乎以为定王知道了自己与江三郎的事情。
幸好她多年修身,面容不改。过了片刻,才觉得定王问起江三郎,应该还是之前折子的事。江三郎写了一道建太学的折子,满朝上下只有定王感兴趣。但是那折子很快没了下文,并不见江三郎来拜定王。
她不解地去看定王。
张桐面色肃然,并不见开玩笑的样子,“江三郎与孤打赌,他凭一人一舌,去游说蛮族人。他言来长安的蛮族使者并非一块铁板,他自愿入对方地盘,说服对方放过李二郎,不因李二郎而多生事端。孤敬佩他的勇气,说他若能平了蛮族之怒,孤便去保李二郎。”
程漪愕然:“他诈殿下?!”
张桐眼中噙笑:“无妨。江三郎身上有种风骨,与我平常见到的人都不太一样。孤也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程漪再问:“他与李二郎关系那般好?”
张桐笑了下,“说是李怀安找过他,两人相谈甚欢。”
“……”
程漪默然陪坐,良久无言。
她望着院中风景,听到树叶哗哗,听百鸟啾啾,再见仆人进出。江三郎一介文人,就算会一点拳脚功夫,却要深入蛮族阵中,为那李二郎游说众方……她心中震撼,又更加觉得心冷。
她好像总是无法理解他。
她担心他被擒被杀被辱。
他一人当比千军万马,竟想舌战群儒……
风骨么?
确实和一般的贵族郎君不一样。
定王一直关注着江三郎那边的动静,派了不少人去跟随。一下午饮茶的时间,院中的卫士进进出出,不停地向定王汇报那边的动静。卫士们往返数里,累得气喘吁吁,跑都跑累了好几匹。江三郎的消息,完整地传入院中定王的耳中,也打在程漪的心上,“……江三郎在置门口与两个蛮族汉子辩说,对方不肯说大楚话,三郎竟也会蛮族话!对方被吓了一跳,表情精彩极了……江三郎把三个人说得无话可说,对方要动手,他又言语相激,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不敢先动手……蛮族王子都被惊动了,赶了回去……”
树叶飘零,下方定王抚掌笑叹,畅快无比,“不愧是江三郎!如此大才之人,如此三寸不烂之舌,正该入我朝,建功立业才对!”
又露出遗憾的表情来。
程漪冷眼旁观,心想:呵。
很快,那天下午江三郎孤身入满足之地、说得对方无言以对的事,就传遍了长安。如果放在一个明君身上,肯定要接见下这位有才之人。但是大楚陛下不见人,丞相等人就算心里挠出了痒痒肉,也不能逼着把人领到陛下跟前去。
总是这些蛮族人本来就代表着各方利益,江三郎将他们挑拨开,连王子也被说服。蛮族人愿意接受大楚黄金丝绸农耕信息等等的道歉方式,不必李二郎拿命相陪了。江三郎说动了他们,让他们觉得一个丘林脱里,不值得大动干戈。
再有李怀安与陛下见面后,会稽之乱在后方如燃眉之急,陛下也早已不耐烦。
再再有宁王张染说动了太子说情,江三郎又请动了定王说情,连丞相都被他家大郎说得站在李二郎一方……
一瞬间,长安风云巨变,各方威压,层层重力,都压在了程太尉头上。程太尉成了众矢之的,简直想不到一个李二郎而已,就如此杀不得了。其他那些压力都还好,关键是他一脚站在太子船上,一脚踩在定王船头,两边都问他,他颇为被动。再有会稽那边的战乱,李怀安也不说话,每天往他眼前一戳,丞相阴阳怪气地要他莫因小失大、因公徇私……程太尉心里恨恼,却只能松了口。
程太尉一松口,层层松口。
回府上时,又有人把程三郎那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到他这里来。林清河的原话是――“李公跟程家对着干,李家还不在长安呢,就牵动得程家这么被动!李公为他家二郎,君舅(公爹)难道不想着自家三郎么?!长安是程家的主场,为什么让李家骑到头上来?李二郎该死!这样放过了他,以后谁把程家当回事?”
太尉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对这个牙尖嘴利的三儿媳无话可说。
程太尉倒是一脸漠然:他能走到今天,自然能忍得一时之辱。他只是没想到李家会为一个小子做到这个地步……一步棋倒了,后头也坚持不住了而已。
他是在朝上低了头,同意由李家赔偿蛮族人与己方,不动国库一块土。程家不稀罕李家让出的利,江南那点儿地方,还不放在程太尉眼中。程太尉只是觉得不值得为了一个李二郎,把自己弄成众人排挤的对象而已。
但是李二郎么……
他冷笑一声,招来一个随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叮嘱一番。程太尉冰寒的目光,刺得随从心中颤动。随从踟蹰,“天牢看守严密,恐不好动手。臣……“
程太尉打断他:“此事成,你生;此事败,你死。都与程家无关。懂了吗?”
下属一咬牙,狠下了心:“……喏!”
天牢看守严密,但有背景在,想要动手,其实总是有办法的。再有生死压在头上,想不拼一把都不行。
李信坐在牢中,闭目打坐。多日以来,他在牢中受了不知道多少刑罚,都熬了下来。他又与别人不同,外头因为他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狱吏们看他的眼神,就分外探究。再者,李二郎和其他犯人哭哭闹闹的行为不一样,他每天审完后提回牢狱,都不吭气不闹腾,坐着打坐个没完。时日渐久,大家也都不怎么惹他,每天送饭时,对李二郎的态度也和气些。
这日傍晚,又是送饭的时候。
狱吏舀了一大碗粥给他,看着牢中那个消瘦得快不成形的少年人,叹气笑道:“郎君,你也吃点吧?虽说你锦衣玉食长大,吃不惯咱们牢狱的饭。但是吃了才有力气啊!你这总不吃饭,哪天被打死了,你才该后悔。”
李二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他在牢中住的时候久了,人也瘦了一大圈。身上不知道多少伤口,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不一而足。清瘦的少年严于律己,日日在牢中反省,也不跟人说话。但他这次纡尊降贵地开了口,“多谢小哥,我会吃的。”
小吏摇摇头走了。
小吏心想:真不愧是李郡守家的小子啊。李郡守来了几次牢狱,那种不喜说话的脾气,大家都看出来了。除了一开始可能是情绪激动,讽刺了李二郎半天。之后的探监,李怀安开口都开得非常少。
然后李信也不说话。
这两个父子,都快是用眼神来交流了。
过了半刻中,小吏来收碗,发现粥只被对方抿了一口。他又劝了几句,李信居然说“我在练辟谷”,弄得小吏脸色古怪。因为陛下信道,他们这些个百姓,对道教,大都抱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辟谷什么的,和陛下那炼丹,荒唐程度,好像也差不多吧?李二郎用陛下当挡箭牌,小吏无话可说。
李怀安说李信谁都不信,李信之后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本性并没有什么问题,正是这种谨慎,才能让他平安活到现在,活到等到李怀安出面救他的机会。也许他走得过了,应该适当地相信别人的能力……李信这次,便试探着去把砝码压在了自己这个父亲身上。
但他在牢中同样谨慎。
无论蛮族人还是程家人,都恨不得他死。长安更是程家人的地盘,想要他不露痕迹地死在刑讯中,总是有办法的。
李信一直提防着这个。
他把自己那无法无天的脾气收敛了不少,牢狱的狱头等人,还以为这个少年本性温和,杀人确实是冲动行为。每天各种刑罚后,大家简直同情他。这里不是会稽,没人知道李刺头的大名。还以为他锦衣玉食,还以为他就是真正的李二郎……
李信也不怎么动牢中的饭菜,唯恐对方下毒。为了减少耗损,他只好每天少说话,少动作。牢中生涯,硬生生把一个能说爱笑的少年郎君,变成了一个连皱眉都觉得浪费体力的小郎君。他整天无表情,不吭气,别人还以为他是沉默寡言的少年郎呢。
虽然也许是自己多心,但是李信还是坚持了自己这个做法。
晚上,他一贯的饿得睡不着。突然听到牢门外有了人声,他也不在意。一股烟从外吹了进来……李信凛然,自觉地闭气。他对这种小人物的作风非常熟悉,在觉得不对劲的第一时刻,就屏住呼吸,没有吸入多少气体。
外头有人轻叫他,“李二郎?李二郎?”
李信想:哦,陌生声音。没听过。
他仍然靠墙而坐,没有睁眼,作熟睡样。
外面停了一会儿,李信再听到另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声,“李二郎,别装睡了。舞阳翁主怕你在牢中吃的不好,央我们趁晚上点了香,给你送些食物来。已经买通了狱头了,有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你快起来,别睡了!”
舞阳翁主?!
李信面色惨白中,忽然心口发抖,眉毛轻颤,便要睁开眼。
而牢外,阴森月光下,两个被程家派来打扮成小厮的死士冷然看着牢中李信。死士等着李信中计,等着在今夜杀了李二郎,并把罪往舞阳翁主身上一推!
只待李二郎一睁眼,刺目烟雾就会喷过去,让李二郎失明!失明下又意识不清,李二郎拿什么与他们斗?听说李二郎武艺好,他们便一点错都不想出!
程太尉说李二郎肯定对舞阳翁主有私情,没有一个表兄会像李二郎那般对舞阳翁主。拿舞阳翁主来诈……想少年坐牢这么久,舞阳翁主也没来看过。他定然是有些灰心,定然是想要见舞阳翁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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