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飞燕之凤舞九天》第2/58页


可是,这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景都是破灭的。既然已经没有希望,那为什么还要去祈求?诸事都已随心寂灭,那么能做的,也就只是给自己找一些好受一点的事情,发泄心底的仇恨,难道不是吗?
一场誓言,半年等待,最后只换来不尽的怀恨。怒火像野草一样蓬生,瞬间遍布全身。那一剑狠狠的劈下去,只求这一剑可以斩却一切仇怨。
不能够吗?他轻轻的避让开了。
那一生的明艳,在那一刻打开。他清晰的记得,那太过于美艳的生,就如同色彩一样富贵的死亡,久久的叫人心悸,像是无端的陷入一个美丽而孤凄的梦魇,无法自拔。
“你为什要这样做啊?”
那呼声显得无力,并且苍白。剑光化作娇艳,宛如浴火而生的凤凰,翩翩绕过头顶。呼啸而出的,是嗜血一样最原始的欲望,吞灭天地,啮尽一切所能看见的生的气息。然后,那道光朝着他劈下去。她甚至听到血肉筋骨分裂崩离的响声,亲切无比。
看见手心的伤口,血还兀自一滴一滴的滴下,凄艳无比。突然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许多莫名的东西,像是悲伤,又像是解脱。她虽是恨他,但是她也爱他,随即她做了一个决然的决定,她再不留恋这世间,今日就和他死在一起,真的就心满意足。
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那般娇艳,从雪白的颈项上绽放,一并蔓延开去,照见空寂寒冷的角落,那一刻大地温暖如春,同时也寒冷彻骨。
她不留恋这最后一眼的人世,决然的拒绝。颓然倒下的那一瞬,她还清醒着,她看见躺在地上的他,一动不动。你不知道那一刻她的笑,是多么美丽。她知道,她心满意足。
有风吹过,冷冷的,带着凌厉。吹醒许多混乱的人事,和不堪。
此生与君共,莫道君不知,不求偕白头,只愿死生同。
此生与君共,不忍君离别,瑶山路太远,携手相与渡。
他缓慢的爬起来,他没有死。他说过,她杀不了他,可是……
看见眼前的这一切,强大的悲伤袭涌上来。他却只能抱着她恸哭一场。撕心裂肺。
哭完了,也就悄然地离开。
一连七天,他站在那不远处的山巅上,吹响那曲《凤凰引》。准确说,他花了七天的时间,将一首曲子完成。他说过,她是这世上第二个听见这首曲子的人,而他是第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听到。所以他要将之完成,吹完给她听。
曲子完成的时候,世界蓦然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一点一点呼啸的寒风凝聚变成肃杀。冰雪过后,天空被打开,映照的却是五彩的颜色,一如她割破手心时候,幻化出来的凤凰一样的艳丽,鲜血,以及生命的味道。
“这就是引凤。
“都怪你,为什么要立那样的誓言。
“我只以为我会一直恨你,你也会一直恨我,那么我们都可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活着。
“我终究还是记住了你,并且放不下了。我背弃了我的诺言,但是却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可以去杀了你。
“可是你又何必记住我呢?
“我们记得了对方,便只有杀了对方,然后自杀。因为我们害怕忘记。你做到了,可是我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啊!”
那涣然而逝的容颜,现今还清晰地保留着。仿佛并不曾失去,因为那一首歌一首曲的缘故。纵然不会有人知道。
此生与君共,莫道君不知,不求偕白头,只愿死生同。
此生与君共,不忍君离别,瑶山路太远,携手相与渡。
凤凰绕飞,五彩的霞光,影在溘然长逝的时间身上,又匆匆从指间流走,散碎了满地。





正文 第二章 初逢
久久电子书 更新时间:2010-8-2 16:54:58 本章字数:3372

往前走,山渐渐变得高了,没入云端,仍旧孤独的站立。
山上草木葱郁,依山体绵延层叠而下,冲开一道道幽深的涧谷。山脚东南面有家茶肆,是专供这一带往来行人口渴歇脚之用,但店家只提供茶水,从不供给饮食,若要止宿,须得上二里外的客栈。
茶肆依山而建,沿山一字拉开,成为一条长长的廊子,两列茶桌也一字而成,中间留出一条长长的过道。
南宫婉卿在茶肆里坐下,自一个月前,她拣了那张靠窗的桌子,一连一个多月,每天,这张桌子便见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从窗扉过屋檐望出去,恰恰把这一面山全看在眼里,山顶的云雾,近前的露水,那些深深浅浅的,一件件都看得仔细。
桌子上只留下她一个人的影子,每天如此,早上来,晚上离开,一坐就到了傍晚山阴。要过来一杯清水,一大块银子,只在那里坐着,却忘了要茶。穿过屋檐,一直望着,也一直坐着,想是在等人,却总不见人来,不知望着什么。
这下倒让店小二高兴不过来了,跑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水壶都被提得发光了。一杯清水就值大块银子,天底下再没有这样便宜的人了。每每见她这样望,禁不住好奇起来,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用乱丝缠住了的迷,翻尽肝肠,也解不得半点头绪。俯下身子,斜眼向上望去,以为有什么好看的新鲜,只见到檐头挂了张蜘蛛网,中间破了个大洞,却不见得蜘蛛。这叫他大失所望,再不做第二次张望的举动了,但还是很殷勤的招呼着。
昨夜下了一场雨,山里不同于城市,清爽的空气里杂带了一丝腐烂后的甜腥味,空气落下来,停在草叶上变成露水,露水渐分散成雾,雾又飘散在空气里。透过雾看前面的山,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的了。
婉卿坐在桌旁,端起水,环顾了眼四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四个人,两个须髯大汉,一黑一黄,一个青巾书生模样,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另外一个是少妇,穿着红艳艳的上衣,脸上妖媚丛生。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喝茶,没有人发出半句声音,眼睛四处转溜,似乎是各不相识的,小心翼翼的防备。只剩下旁边桌子上还伏着一个男子,半醉半醒,身软无力。时间还很早,坐在这里的人,多是早行的路人,通常他们是各行各的道,彼此不相关。
婉卿将水送至嘴边,忽然听到那四人小声的嘀咕,声音虽低,但已足够听得真切。
“听说百合谷大弟子奇里,最近神出鬼没闹的人心惶恐啊!”一个白细的声音说,“看来我们以后还得注意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哥,你说是不?”话音甫落,却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那红衣妇女“嚯”的一声站起来:“老娘才不吃你这一套!”那坐在上首的须髯大汉,无一处不黑,只嘿嘿地冷笑了两声。旁边的大汉脸出奇的黄,一张嘴,露出黄到发黑的牙齿,骂骂咧咧的半天也没有说出句话来。原来这人说话之前必先骂骂咧咧半天,旁人自是听不明白什么,也懒得去听。他边拍着桌子,边说道:“哼,妈的一个小毛孩子!等我明天抓来,在你们面前,撕成两半!”
那青巾人接言道:“二哥www.gouyg.com于天下,无匹于域内,斯世举鼎霸王,尚有不逮,定然亦非常人不能及,区区一介微末,有何足道哉?”这人前半生估计是要去考状元的。文人天生的高贵让他不愿意放下架子,虽是江湖中惯走了,与一群粗人在一起,仍不放下他那书里书气的语调。在这四人中,他算得上是最有文化气的,手里一把扇子是唐朝张旭醉酒后的剑字龙蛇。见到他面的人问他那上面写的什么,他一展扇,摇两摇,叫他自己看。可是一般人是不敢去问的,他表面上斯文,干的确是杀人劫货一类勾当。能去问的,他也只能让人家自己看去。他自己也不认识那上面的字,但却常常感叹那字写得好,龙飞凤舞,这儿张着嘴,那儿伸着退。有一次不小心站在旁边看了另外两个人打架,他回去一见这字,居然不由得想起了那两人打架的光景,从此就得了另一片天地,而他认为这是绝不能够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只有他自己深得其中真味,极尽了自然风流之态。而除了自己,也是不配有别人再知道的。自是更是时不时要扔两句风雅别致的文人词语,以有别于他的大哥二哥,那黄黑的汉子。红衣妇女却是除外。
那红衣妇女也不见得就娴静,虽然很是瞧不起眼前的这个假装斯文的人,听了恭维二哥的言语,却拍起掌来,一个劲的叫道好。
婉卿正自喝水,听到掌声,转过头来瞧,见这几人的模样,也绝非善类,适才听得他们简短的对话,更加无疑了。这时她才知道,这茶肆依山而建,虽然辟远了些,却并不荒凉,行行色色的人都会从这里经过。师父说让她出来长长见识,确然是没选错地方。
正想之间,忽然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四人围攻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就是刚刚躺伏在一边喝酒的男子,虽然软弱无力,身形却极是灵活游走于刀刃之间,出入有余。
突然间白光一闪,红影飞绽,听到“啊”的一声轻哼。婉卿在一旁看得明白,那青衣书生袖了柄短刀,本欲刺他要害,让他给避开了,但还是刺中了右肩。婉卿本想提醒小心,话未出口,想到又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继续品自己的清水,只偶尔回头观看战局。
原来那四人正说他大师兄奇里,言下不免污秽,婉卿想得入神,没有听见。不料旁边喝酒的男子就是奇里的三师弟吾丘。百合谷里尽是女子,只有三个男子,三人平素性气相投,甚是想好。吾丘听得旁人说出一大堆不三不四的话来,污染了大师兄,心下气愤。也不分说,上前半报家门,挥剑便刺。四人听到是百合谷的人,知是方才出言有失,但言既已出,便如石板上定钉,抹是抹不去的。见其独身一人,又多孱弱,欲死欲生的样子,心下不免同时起了念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下杀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是以一上手,四人便合围而攻。吾丘武功远远高于四人,虽然身子瘦弱,却能力敌不败。四人原想轻易就可以将眼前人料理,却不想遇了扎手的荆棘,一举手,一抬眼,往往被逼得手慌脚忙。久围不下之际,那青衣人脑光灵活,拔出一柄短刀,施以奇袭,虽未能尽如人意,却也得了七八分。
吾丘于转动之间,突见一柄短刀直刺到右肩,躲已是来不及。直觉得一阵剧痛,剑从右手脱落。一个回身,左手反抓,剑未触地,已然在手。他左手使剑,剑影幻化,与刀光相混,错综交织,只听到呼呼的风响。
婉卿依旧只是端了那杯清水,斜望过屋檐,看苍幽的山出神。身边的一切与她没有关系,诚然,没有半分关系,何必管那些呢?他们爱打,就让他们打呗,总会有停歇的时候,或者他们打得累了,或者他杀死他们,他们杀死他。反正一样的都是死,这死于她没有任何损失,那时他们自会停手。
虽然这样子想,但心里总还是不能安稳,吾丘已经受伤,他们还在那里僵持。他倒不是担心吾丘,她与他至今就只在这里见过,她看不下受苦的人。她最见不得别人倚多取胜,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吾丘左手用剑,剑式却也圆滑,只是左手生笨,受伤之下,流血过多,本就身子虚弱,是以在四人之间连连碰险。
婉卿已看出他身体不支,开始摇摇晃晃了,身上衣服有好几十处都被刀削破了,所幸伤口并不很深,渗出来的血,漫漫将衣服浸染开来。而那四人这时只需不紧不忙的轮攻,他们已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了,只消得一时半刻功夫,便可将他生生累垮,到时活捉生杀,尽由所便了。
但这四人都是粗鲁野蛮惯了的,这般缠斗之下,早已经沉不住气了,眼看他摇摇欲坠,快连招架之力也怕不够了,大快己心。四人刀式圈转,一个抢攻,同时出刀向吾丘当胸而来。吾丘看到逼胸而来的刀,忽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不尽的凄凉。他有不甘心,但想到大师兄奇里,他为他而死,生已值得,身上忽然又好像有了迎接死亡的勇气。想到此,扬手弃剑,再不做抵挡,他彻底放松了他的意志。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靠意志勉强挺了下来,现在再也不用了。那一刹那,他看到四把刀逼胸而来,身体不由得颓然倒地。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屋子后的几颗牡丹,春来花开,春去花残,便整个从树上断落下来。好几次都叹其太残忍,然现在,自己也要学了一颗牡丹,断然绝然的死去,又庆幸没有将之除去,好好地生在自己的园子里,任其将慷慨之气一年一年的心碎。





正文 第三章 相救
久久电子书 更新时间:2010-8-2 16:54:58 本章字数:2885

四人忽见得吾丘扬手弃剑,不禁一怔,手里兵器确是没有停住,直奔而去。蓦地一条美丽的身影闪进,剑影幻化耀出寒光。四人攻出的刀同时停在半空里,想抽刀回护,已经来不及了。未觉得有半点痛,半点异样,只闻到热血浓烈的甜腥,眼前像是挂了一张织锦,直要遮得眼睛睁不开为止。美好的娇艳,弥漫了的凄美,任光和影轮回。
这一突变,叫四人始料未及,虽阅场无数,一时竟有些愣了。左肩被剑削中,血犹自汩汩的流出来。四人脸上不住的惊恐,因惊恐而又愤怒,愤怒又转成惊恐,呆立一处,眼里神色变幻不定,却谁都不敢再上前半步,有所施为。对方既能一剑之中同时削中四人肩头,当已是手下留情了,若不兜住这面子,怕只会吃更大的亏,但又没事理就罢干休。心下愤愤,却不见动作。
四人抢攻吾丘的情形,婉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他摇晃欲倾的样子,心想他定是要死在这里了,不死也得被几件利器当胸穿个窟窿,伤重难治了。却不曾料到,他突然扬手弃剑,甘心就死,心下大是意外。看着吾丘倒下,来不及多想,右手幻出剑削向四人,左手轻提了吾丘后领,向后挪了一尺之地,避开凶险。更令她惊讶的是,四人吃她一剑削中,居然全都僵立不前。她本已做好迎战准备,见到四人神色难定,只是为自己一招之内气势所迫,不敢轻动。此地不宜久留,乘他们犹豫不决之下,提了吾丘转身疾奔而出。那四人兀自不知是否要追,要追,抬起脚却不知道从哪里迈出去,眼睁睁看她离去,只在心里激愤。
这时候茶肆里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看茶的店小二,他在一张桌子上打盹,恍惚间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醒来见得四人情状,不禁拍起手来,连叫着好看。他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看客了,脸上甚是得意。
婉卿提了吾丘出来,看到遍身都是伤口,衣衫破烂,血仍不住流出来,将件刚刚还是好好的白衫,染得七晕八素。吾丘已经昏迷,刚才其实已经看到,他一开始就体弱不支,只凭得意志坚持了这么久,等到意志一松懈,整个人就如洪水决堤,轰然倒塌。婉卿想起二里外的客栈,得先给他找个地方安顿休养,找个人上点药包扎一下,否则这条命捡回来了,也是捡不回来的。
其实天刚亮不久,太阳还未出来。山脚雾厚,露凝结在草间树叶上,没有风过,也似下雨一般。一颗露打在另一颗露上,“啪”,两种生命相撞发出的破碎抑或是交融的声音。两颗露撞在一起,又从叶子上滚落下来,惊动了另一片叶子,稀簌一声,整个山林都稀稀簌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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