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起意》第102/257页


  “他不会。”
  苏青自诩了解沈知南。
  但是对于顾惊宴,苏青看不穿。
  那穿着白大褂被病人们称为活菩萨的男人,在她看来,更像深渊。
  “他为什么不会?”苏青问,“在我看来,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别人不懂顾惊宴,但沈知南懂。
  他们是一类人。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外界知道霍陈在精神病院里呢?
  不以此威胁霍东霓现身,是他顾惊宴留给她的最后一丝慈悲。
  一扇病房门缓缓推开;
  吱吱呀呀的声响。
  进去
  的只有苏青和沈知南,哦,还有奥利。
  两人一狗,门被重新关上。
  举目看去,这里的设施陈旧,破败,散发着一种剧烈的腐败气息,直冲脑门。原来是掉漆的桌面上有两颗坏苹果。
  栅栏般的窗前,窗外是漫无边际的一面湖。
  黏湿空气,重重包裹。
  病床就在床边,上面盘腿坐着一个男人,背部微微佝偻,背对着看不到脸,长时间不得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如脏巢。
  空气长时无语,安静得很。
  最先打破沉默的不是人声,而是打火机的一声“嗒”。
  沈知南的脸孔很快模糊在四起烟雾里。
  他抽烟,且沉默。
  他在想:没能赢沈枭的话,他现在是什么境遇?
  没有如果;
  他赢了,彻彻底底的赢。
  苏青手里拿着男人外套,扫视一圈,压根找不到放外套的地方。
  这里环境很差,生活起来会很辛苦。
  所有一切,拜沈知南所赐。
  香烟燃到一半时,星点白灰色的尘埃坠落,沈知南提脚走到床尾处,没看盘腿坐在病床上的沈枭,只是也去看窗外的湖:“湖——”
  沈枭一怔。
  下意识猛地回头,沈枭的脸暴露在空气里,色惨败,面如死,双目伤疤骇人地呈现在视线里,眼球体如被刺穿,皲裂痕迹明显。
  沈知南俯身,用手撑在床尾处,将脸凑到沈枭面前。他盯着沈枭的双眼看,慢慢悠悠地笑着问:“——好看吗?”
  “......”
  沈枭开始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呼吸,每一下吸进去的都是剧烈腐败气息,烂臭的苹果味。
  男人维持撑手在床尾的动作。
  他看向苏青:“过来。”
  苏青抬步到男人身边,也去看沈枭的脸,问一个同样问题:“沈叔叔,好看吗?”
  到底好不好看呢?
  沈枭不知道,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沈枭是瞎的。
  或者说,现在是瞎的。
  沈知南将未灭的烟头直接扬手丢出窗外,下一秒,用手托过苏青的脸,手指抚向眼角处,指尖温凉。
  “大伯,你看看?”他笑。
  “从你眼睛里摘走的膜,苏青用得很好。”他还是在笑。
  此刻的沈知南,是隐在人间的撒旦;
  笑得极其冷漠。
  湖面上,有大鸟
  舒展着翅膀飞过,长喙里叼一尾鲜活鲤鱼。
  如此寻常景色,沈枭看不见的。
  他被亲侄子变成瞎子。
  童年时,沈知南在阴云密布里苟活生存,与所谓的命运作斗争,去抢原是属于自己的一切东西。
  长此以往,终得成功。
  “啊——”
  “滚——”
  “给我滚——”
  沈枭嘶哑的咆哮,如濒死的困兽在囚笼里作最后挣扎,他呐喊,谩骂,痛不欲生地想要逃离。
  等声音渐渐小些,沈知南才说:“2002年,你计划让我死在海里,再伪造成一次意外抹平痕迹。可惜,你没想过我能活下来。”
  房间里寂静过后,沈枭粗粝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是你身边这个贱人,我会落到这种田地?”
  当时,苏青在那片海滩。
  她看见阴沉沉的暴雨里,男孩儿扑腾着双手被卷在海浪里,垂死挣扎。
  沈枭就站在岸上看着,脸上挂着十分诡异的笑容。
  她慌了,叫救生员,叫了好几个,大喊着:“救命——救命!有人溺水,有人要快被淹死了!”
  “大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沈知南温笑着。
  没有沈枭,没有如今的他。
  作为他的大伯,在父母双亲尽失的他崩溃时,沈枭没有安慰,没有任何亲情,只有霸凌和索取。
  禽兽不如。
  在他灵魂深处种下痛苦的种子。
  逐月逐年里,生长出的痛楚逐渐释放以及呈现,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将他撕裂,摧毁,灰飞烟灭。
  见过人后,就喜欢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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