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天》第45/60页


  所以,多年后回国,魏清越立刻恢复彻彻底底的独居状态,他只需要一个家政阿姨。
  中午,十二点十四分,他在食堂正用餐,张晓蔷给他打电话,说看神经内科的事。
  她在电话里循循善诱:“我刚知道,这医生是咱们高中校友,你见了就知道。”
  魏清越觉得她特别无聊,干脆说:“校友又怎么样?和我有关系?你没正事不要浪费我时间。”
  “去看看嘛,大家一起吃个饭,权当叙旧了。”张晓蔷耐心劝着他,她时不时揉一下腰,最近出差,没睡好。
  魏清越这回更直接了:“我没旧好叙,想叙你们叙,有空不如谈工作,我觉得你们对领动还是有提防心态,这样的话,我们很难发挥优势的。”
  私事和公事无缝对接,张晓蔷口气特别无奈:“啧,魏总上次谈话那语气分明是嫌弃我们在新能源领域声量太低,不配进您朋友圈。”
  “没有的事,鬼扯什么呢,”魏清越笑起来,“我哪里敢嫌弃张部长。”
  “哎,答应我一次嘛,老同学,给个面子。”兜兜转转,张晓蔷又绕到这上面。
  “我好好的,你怎么回事?不去准备车展的事,老跟我纠缠这个干什么?”魏清越眸子冷着,一脸跟人没办法共情的样子,“我还要准备研报,先挂了。”
  “魏……”张晓蔷那个名字没喊完,愣了几秒,慢慢放下了手机。
  城市的天空,洁净旷远。
  他下午见了合作高校的团队,一行人,领着魏清越参观了最新的实验室。工程研发放到高校、研究所去试错,是他一开始就给公司合伙人们提出的一个思路。
  去找江渡时,又过了她下班的点,老罗告诉他,他的手表要过段时间才能拿回来,魏清越听得直皱眉头,觉得好笑:
  “怎么,还打回欧洲修去了?”
  对于魏清越来说,手机是用来打电话联系的工具,不是看时间的。计算时间的,是手表。在一些事情上,他特别死心眼。
  可是,江渡居然已经先他一步吃了饭,她不好意思说:“我太饿,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正好带了外婆给我做的便当。要不,我陪你吃?”
  她面对他时,好像又不自觉带点拘谨,完全把那个绵长湿热的吻忘记了,忘记他们已经有亲密举动。
  魏清越没忘,他先是为自己的迟到道歉,然后,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吃的特比快。江渡看着他,提醒说:“不烫吗?你吃慢些,要不然对食管对肠胃都不好。”
  她这么说,魏清越就听了,放慢速度,细嚼慢咽起来。
  “你以后吃饭不要这么快了,对你身体不好。”江渡安安静静坐着,又强调了一遍。
  “这就开始管着我了?”魏清越眉毛上出了点汗,亮晶晶的。
  江渡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她想,我是要管着你的,是你自己说的需要个人来管,我又不希望别人管你,那只好由我了。再说,别人管你,我知道你不会听的。
  这么一想,她快乐的不得了。
  真奇怪,魏清越仿佛有读心术,在桌子底下轻轻踢她的鞋子:“既然想管,那就管着吧。”
  江渡条件反射般否认:“谁要管你了?”
  魏清越笑而不语。
  “你都忙什么呢?”他放下筷子,抽出面巾纸擦拭嘴角,又倒了清水漱口。
  江渡笑时总是很腼腆,她说:“采访,写稿子。”
  “你?”魏清越失笑,“采访?你这么害羞都采访过谁?怎么那天不来采访我?”
  江渡局促地摸摸头发,说:“采访你得黄姐,我不够格。我也不爱采访你这种,我更喜欢采访小人物,普通人,比如,”她语速很慢,眼睛扑闪扑闪看着魏清越,在判断他是不是想听。
  “比如什么?”魏清越跟她并排坐着,他很自然地把手臂伸到她身后的靠背上,翘起腿,专注看她,这种姿势把江渡完全控制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魏清越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人。
  江渡往窗外瞧了两眼,不远处,夜幕下有个卖花的婆婆坐在马扎上张望。
  她就指了指,说:“比如那个婆婆,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每天收入多少,她为什么要来卖花,是生活拮据呢,还是闲暇打发时间。我如果有机会能拍一部城市的纪录片,我就聚焦他们。”
  魏清越偏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记得,你跟我聊过一部纪录片,我看了,虽然离我生活很远,但……”
  “你大受震动是不是?”江渡扭头,一下对上他含笑的眼,躲闪不及,也就怔怔看了几秒。
  “但好像也没什么触动,就觉得,哦,很惨,这样也还活着,大家都各有各的苦,”魏清越耸耸肩,“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所以,并没有像你们女孩子那样,那么容易流眼泪。”
  江渡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是希望看到纪录片的人,能得到些力量,也不是说看了就得感动地大哭。”
  “那我再看一遍?”魏清越还在偏头看她笑,他轻咳一声,拍她肩膀示意她起身,“刚吃完饭,一起散散步?”
  两人出来,魏清越不忘报仇,又继续刚才她的那个话:“什么叫你不爱采访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江渡愣了愣,如实说:“很陌生的那类人。”
  “怎么个陌生法?”
  “很聪明,很自信,走在时代的前头,满嘴的高科技新技术,能侃侃而谈,一直往高处走。黄姐采访过很多事业有成的人物,他们大都不太年轻了,当然,也有年轻的,比如你,还做过一期知名带货主播的。其实吧,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兴奋着什么,热闹着什么,我无法理解这些人。”江渡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温文的,她脸上的神情终于让魏清越捕捉到了明确疏离感从何而来,淡淡的,然而又并非冷漠。
  “说到底,我太普通了,又不爱凑热闹,但我对世界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做了这一行,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江渡发现魏清越那双眼,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脸,她下意识摸摸脸,“你要说说你自己吗?”
  “说什么?”魏清越明知故问。
  江渡被问住,她立刻补救:“没什么,我随便说的。”她还是那样,别人不愿意说她一点都不强求。
  魏清越却继续了:“我的事情,要从头说,会很长,从零七年走的时候说起,一直到现在,当然,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史诗,有时还算幸运,有时却很操蛋。”
  他问她介意他抽烟吗,江渡想了想,说你想抽就抽一根吧。
  魏清越点了烟,风一吹,烟雾就飘开,散了,头发也被吹的稀乱,盖住眉眼的瞬间,仿佛又看到当时的少年。但他变成那种男人的身材,不再单薄,肩膀变得结实宽阔。
  他开始说求学,说工作,说回国跟学长一起创业,但持续的高投入,导致他们的初创公司最终被领动收购,他又来了领动,负责自动驾驶这块的规划研发和运营管理。
  江渡听得津津有味,魏清越手里一支烟抽完,最后的余烬随风而来,落到她发间,他非常抱歉,细致地替她掸头发,耳边,是他低沉的笑。
  两人离的很近,江渡站着不动,任由他替自己整理头发,魏清越忽然说:“我早就想摸一摸你的头发了,总觉得应该很软,还真是。”
  江渡惊讶地看看他,魏清越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就是,我早就看上你了。”
  江渡脸红了,结巴着转移话题:“哎?为什么你跟你学长的创业公司会倒闭啊?”
  魏清越专注于摸她头发,漫不经心回答:“太初级了,撑不到盈利的时候。当时,一五年么,我刚回国,学长觉得自动驾驶前景广阔离开原来公司自己创业,我正好也感兴趣,就一起折腾。后来融资困难,资金链断裂,只能卖身领动。”
  听到“卖身”两个字,江渡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魏清越慢慢放下她头发,简洁说:“我也可以卖身给你。”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映在初秋的夜幕下。
  江渡的呼吸顿时萎掉,一下被抽走所有力气,但那颗心,却格外有力地砰砰着,她以后可以改名砰砰了,这颗心,一天到晚砰砰个不停。她该怎么接他的话?哦,她本来想跟他聊工作上的一些事的,她早在他来找她之前,想出了很多话题。江渡脑子很乱……
  “找个时间,我正式卖身给你?”魏清越一点都不掩饰他对她的欲望,他更直白地说道,打断她思绪。


第40章 这糟糕的问话。
  ……
  这糟糕的问话。
  江渡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憋了半天,说:“魏清越,你怎么这样啊。”真恨不得自己长两只长耳朵, 手一拽, 就能耷拉下来遮住脸。
  “你昨天不是问我身体怎么样吗??”魏清越眼底又开始有幽光流动,“和我一起睡吧,江渡。”
  天哪, 这个人……江渡觉得自己不甩他一巴掌好像都不符合正常人的反应, 她脚趾头都要红了,头发丝都要红了。
  整个城市都燃着熊熊大火。
  江渡不会骂人, 更不会打人, 她才不舍得打魏清越,他挨的打够多了, 要是现在眼前有人敢动一动魏清越,她一定比过去勇敢,冲上去保护他,哪怕, 再一次成为猪头。
  吃力思考半天后,江渡最终坐上魏清越的车,因为, 他又说,去我家里看看总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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