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日》第14/139页


  “那时我曾经问过他,我们现在信仰的是无神论,是不是意味着他所研究的那些神话传说全都是胡编乱造的呢?这个问题问得其实挺无理的,他却丝毫不生气,还耐心地向我解答说,无神论也不过是世界观的一种,并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番话在当时算得上是反动至极,我听了都吓一跳,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更加惊人。
  “他说,所谓的‘神’,只不过是一种代称,大可不必把这种概念绝对化。假如一个拿着火焰喷射器的人回到远古时代,他或许就是祝融;假如一个开着消防车的人回到远古时代,他或许就是共工,没有必要为了几个词大惊小怪。
  “我忍不住问他,那在你的心目中,神仙什么的到底存不存在呢?他没有明确回答,摸着我的头把话题岔开了。不过我注意到,他平时除了看书之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捧着一个木头盒子发呆。那个木头盒子陈旧褪色,上面的漆画已经不可分辨,但却有几行雕刻出来的古怪符号。他告诉我,这个木盒是他偶尔得来的,里面也许藏着足以破解中国古代神话的惊人秘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破解出盒子上的符号,然后打开木盒。他说那些符号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通用文字,而是某个古代组织的暗语,但他尝试了所有的破解方法,都无法拼凑出通顺的语句。
  “其实盒子上只有一把锈得快要断掉的锁,压根儿不需要钥匙就能拧开。但他却坚决不让我打开它,说是盒子里装的东西未知吉凶,一定要破译出外面的暗语才能决定。我有时候真想趁他不注意把那个木盒打开看看,但又想到老头儿一定会很生气,于是就打消念头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但一年之后,一场巨变发生了,村里忽然来了一群从城里来的红卫兵,说是要‘破四旧’。他们捣毁了附近的一座小庙,又捣毁了村里的宗祠,村民们都不敢阻拦。干完这一切之后,他们还意犹未尽,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他们,村里有个臭老九叫袁川江,一直在捣鼓一些‘统治阶级胡编乱造出来欺骗愚弄百姓’的封建迷信的东西,他们立刻扑向袁川江住的茅屋。
  “我连忙赶在他们之前去通知了袁川江,要他赶紧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在我的预想里,他那样嗜书如命的人,肯定会抓起这本放下那本,到头来一本都舍不得。但是出乎预料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书桌上抓起一沓纸塞到我怀里要我收藏好,然后抱起木盒就往外跑。
  “红卫兵们把他的所有书籍全都堆在空地上付之一炬,却仍然不过瘾,开始全村搜寻他。他毕竟只是个书呆子,哪儿有什么躲藏的经验,很快就被发现了。红卫兵们追着他来到了村后的山上,终于把他逼到了一个悬崖边。我跟在红卫兵旁边,装作是看热闹的无知小孩,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红卫兵头领念了几段语录,说了一大串慷慨激昂的宣判词,然后红卫兵们开始一起高呼口号。袁川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死死地抱着手里的木盒,这个动作无疑引起了红卫兵的注意。他们使了个眼色,忽然一拥而上制伏了那个瘦弱的老人,硬生生从他怀里抢走了木盒。红卫兵头领一口咬定盒子里装着袁川江和国外‘反革命’势力联络的间谍工具,不顾袁川江声嘶力竭地劝阻,一把拧断了那把生锈的铁锁,打开了盒子。我虽然很痛恨那些人的野蛮,但心里却也隐隐有一些期待,想要看看木盒里到底装着什么。
  “盒子打开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那里面并没有所谓的通信工具,也不像我猜测的那样装着值钱的财宝,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朵黑色的花。是的,你们白天在那个棺材里见到的那朵黑色的花,和我40年前所见的是一模一样的。
  “我一下子想起之前问过袁川江的问题:那个木盒到底有多古老?当时他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这个木盒具体的制作年代,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木盒经过了某种特殊的防腐处理,竟然像金属器具一样可以保持千年不腐。而经过他的研究,能够确信的木盒最远的存在年代,可以一直上溯到公元3世纪。如果他的说法确切的话,这个木盒至少有1800年的历史了,里面的花怎么可能还是活的?
  “我悄悄走近两步,看了一眼,木盒里并不是只有那朵黑色的花朵,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胶状物。我猜测,那层胶状物大概就相当于泥土,一直供养着黑色的花朵。但还没能细看下去,红卫兵头领就已经高声下了结论。
  “‘这是帝国主义的生化武器!’他宣布说,‘丧心病狂的反动分子袁川江,在帮敌人培育生化武器,用来向人民反攻倒算!’紧跟着,他把木盒扔到地上,浇上早已准备好的煤油,点燃了火柴。
  “眼看着火光升腾而起,袁川江蓦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号叫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嗓子能发出来的,抓住他的两名红卫兵吓得手一松,让他挣脱开来。之前被打得满脸鲜血的他,此刻露出极度狰狞的面容,吓得其他的红卫兵都禁不住向后退,不敢阻挡他。他猛扑到火堆前,不顾火焰的灼烧,一把将正在燃烧的木盒抓了起来。紧接着,他脸上的怒容消失了,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是极度的惊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燃烧的木盒上有一些微微的闪光,我猛然意识到,那可能就是破解暗语的关键。雕刻的木纹只是暗语的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却隐藏在木料里,只有用火焚烧才能发光并显露出来。那些闪光和木纹组合在一起,才是真正可供解读的完整暗语。
  “木盒上的火焰迅速烧坏了袁川江手上的皮肤,但他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知觉的人,根本不知道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埋藏了千年才刚刚出现,却又很快会消失在烈焰中的暗语。他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破译,那是因为经过几十年的研究,所有的密码他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不需要再对照了。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他塞到我怀里的是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袁川江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凶狠,‘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完之后,他捧着木盒,突然间转身冲向身后的悬崖,纵身跳了下去。
  “红卫兵没想到会闹出人命。虽然在那个时期,武斗弄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但可能是袁川江跳崖之前的神态让他们感受到了恐怖,所以他们悻悻地离开了。我和其他村民绕山路费力地攀到崖底,发现他竟然还没有断气,只是身边散落着一些断裂的树枝。村民们纷纷猜测,他大概是落下来的途中不断撞到树枝,减缓了下坠的力道,这才侥幸没有当场摔死。尽管如此,他也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而那朵黑色的花,也早已化为灰烬,连片花瓣也没有留下来。
  “村民们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们的情绪基本只有惊奇和些微的畏惧,而只有我跪在他身前,为失去一个朋友而哭泣。就在这时候,袁川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在我耳边念出了一串数字:‘3405,36194122,3330……’
  “我并没有那些天才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我的身上随身带着一支圆珠笔,那是袁川江送给我的礼物。我随身携带它倒不是因为有多么看重它,而是可以随时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当时我灵机一动,掏出圆珠笔,把他所说的所有数字都写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说完那些数字,袁川江就断气了。他的尸体后来是我父亲埋葬的,就葬在村外的一处荒地,连墓碑都没有。
  “回到家里,我找了一张纸把那些数字誊写下来,开始猜测他的用意。后来我突然想起他留给我的那些纸张,连忙掏了出来,一对比就明白了。那些纸张,是木盒上那套暗语的对应解码方式,前32页是具体的破译方法与技巧,32页之后是一些他已经整理出来的字词表。他所念的那串数字,前两位是页数,后两位是代码,就是字词表上对应的那些词。毫无疑问,这些让他到临死还念念不忘的词句,一定就是木盒上的最终解码。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些密码拼了出来,最终构成了一句话。我读完这句话,一方面是百思不得其解,另一方面却也在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惧意。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我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呢?”
  黎老师说到这里,发出一声长叹。学生们却都被吊起了好奇心,纷纷追问那句话到底是什么。黎老师苦笑一声:“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它的确指。那句话说……”
  话音未落,现场忽然响起一声惨叫,叫声中饱含着痛苦。紧跟着,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那是什么东西?”“快逃!”“救命啊!”学生们乱糟糟地喊成一团,通过这间会议室的高级音响系统释放出来。在那些惨叫中,夹杂着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无数的利爪在地面上擦刮,而另外一些声音倒是很好判断——人体被锐器穿透所发出的闷响。
  过了好久,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直到那个嗓音纤细的男人重新开口:“全死光了?”
  “是的,没有一个活口。”会议室的角落里,另一个女声回答,“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拿走DV并对现场做了处理。他们现在都是失踪人口。”
  “那就好,”男人说,“不过这已经是最近十年来的第六起事件了。平均不到两年就发生一起,这个数字高得惊人啊。”
  “看来觉醒在加速,我们需要尽快搞定那个姓冯的小子了。”男人的姐姐说,“不过我现在觉得,杀死他或者把他禁锢起来,都不是好主意。”
  “没错,假如觉醒已经不可逆转,就不能杀了他,我们一定会有需要用到他的力量的时候,”男人说,“倒是对另外的那几群人,需要加倍提防。”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似乎已经和那个姓冯的有了一些小小的接触,现在就看谁能真正控制他了。”男人姐姐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残酷的杀意,“不过,终归我们的力量是最强的,谁敢阻拦我们,只有杀无赦。”
  男人叹了口气:“姐姐啊姐姐,我早说了你应该学着温柔点,那样才好嫁人,哪儿有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说起来,我对那个黎老师所说的袁川江很感兴趣,他似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摸到了一点门道,不知道他在被下放之前有没有什么学生或者助手之类的。我希望去探查一下他所在的研究院,看一看他们是否掌握了一些不该掌握的东西。”
  “还说我呢,你动起杀意来,一向下手比我狠。”姐姐嗔怪地说,但语气依然温柔爱护。
  “所以我们才是姐弟嘛。”男人笑了起来。
  姐弟俩的对话告一段落,那个角落里的女声忽然插嘴:“你所说的‘不该掌握的东西’,是不是指……历史上消失的那一支?”
  “我是这么猜想的,”男人说,“事实上,我想要追查袁川江,不仅仅是消除隐患,最重要的还是想找到历史上消失的那一支线索。只有找到他们,那些无法解释的谜团才可能有突破口,而我们才可能……获得希望。”
  三人陷入了沉默中。半分钟后,男人忽然说:“我想起了小时候长辈们老是逼着我们念诵的那句话。那时候只觉得就像是和尚念经,可笑之至,许多年后回头想想,那句话,其实是真的啊。”
  他轻声地用一种难以解释的古怪语气念出了八个字:“觉醒之日,万物俱灭。”
  二
  长假结束后,大学校园的气氛渐渐趋于沉闷,因为马上到来的六月将进入考试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学霸们安之若素,处变不惊,学渣们却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一不小心挂科。而即便是心里揣着这样的“唯恐”,不到最后两星期他们也不会开始看书。
  冯斯则连“唯恐”二字也扔到一边,照旧逃课,照旧网游挣钱,照旧经营营销微博。只是他的生活中多了两件事:一件是经常往杨绍芬家跑,询问宁章闻查找的进度;另一件则是在学校附近乱逛,试图寻找到那只猴子和它的主人。
  第一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进展,因为涉及神话志怪的资料过多,大多数都只是讲述视肉的传说而已。但冯斯可以肯定,照片上的东西不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视肉,因为这种传说中延年益寿的肉灵芝,还不值得那么多股不同的势力兴师动众。尤其是发生在翟建国诊所里的血案,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视肉的特性去解释的,好在他的心态摆得比较正。
  “这种埋藏了千百年的秘密,要真能一下子就挖出来,那不跟游戏开挂一样吗?”冯斯对宁章闻说,“现实生活中是没有外挂这种东西的,慢慢来吧。”
  第二件事也一无所获。自从被文潇岚目击到一次之后,那只猴子就再也没有在附近亮过相,也没有再像在老家时那样来对冯斯进行袭扰。冯斯仔细想想,觉得这帮人不可能穷到需要卖艺赚钱的份儿上,那一次街头卖艺,其实应该理解为一种发给他的信号:“我们来了,你悠着点,不该打听的不要去打听,我们随时都盯着你。”
  因此冯斯可以肯定,猴子、少女和那个大个子一定离他很近,还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
  除此之外,他还在担心着那六个杀手所从属的势力。按理说,这起杀人案虽然出于社会和谐的考虑一直被遮遮掩掩,但还是有消息放出去,网络上更是有很多传言,对方能找到他,就不可能不注意到这六人的死,但奇怪的是,从那一夜之后,除去猴子及其主人,再也没有其他人来找他麻烦。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父亲说的话:“他根本不是你们有能力掌控的,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难道这帮人改变主意,打算“顺其自然”了?
  此外,生活中还发生了一个乍看似乎无关紧要的变化:学校来了一个新老师。冯斯在这学期选修了学校的特色选修课:外教口语。这门课颇为热门,每次都是选课系统刚一放出课程就被选个精光,他不得不依靠万能的宁章闻侵入系统来加上自己的名字。
  “你这样做是挤掉了别人的公平机会!”文潇岚十分生气。
  “人生就是不公平的,得让他们从起跑线就开始受教育。”冯斯振振有词,“要不要也帮你选上?”
  “我才不像你那样拿无耻当饭吃!”文潇岚大声说,接着声音忽然变得很小,“要不然……让宁哥帮我选一下古代诗词鉴赏?这门课最好过……”
  外教口语受欢迎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在这个全球化时代,精通外语的人才更容易找工作,大学生们也都不笨。系里流传着一位学长的传奇,此人号九门提督,原因是上学时一共挂了九科,差一点儿就没法毕业和拿到学位证。但这厮别无所长,独擅英语,尤其口语十分出色,大学四年跟随赏识他的外教,在若干北京举办的国际性会议里捞到接待工作。这份履历往简历上一放,再在面试时秀一秀口语,居然成为全系第一个签约的人。这样的故事一传开,谁不心动?
  然而本学期选课的学生却十分失望。外教口语是一个教师人员流动性很大的课程,基本每学期都换老师。这学期来上课的是一个古板的英国老女人,满脸严肃,看见女生穿露腰的吊带背心,眼睛里都要飞出不屑与批判。她上课也按部就班,无比乏味,听得大家昏昏欲睡。更重要的在于,贵族味儿十足的牛津腔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才去追求的,对于广大在盗版美剧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大学生们来说,还是更加喜欢活泼而流行的美式英语。
  冯斯照例上完前两节课后就开始逃课,不过五一之后传来消息,英国老女人因故提前回国了,但这学期还剩了三堂课,得临时找人来顶一顶——这也是这门外教课时常发生的幺蛾子。他倒是来了兴趣,想要看看这位新来的老师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一天他还是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6点。他骑着自行车飞速冲到教学楼下,刚刚锁好车,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好在教室就在一楼,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教室,铃声才刚刚止息。
  他喘着粗气找到个空位坐下,这才顾得上抬头看向讲台,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女性,应该就是新来的外教。但她并不是金发碧眼,也不是卷发黑肤,竟然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
  长得真不错,这是冯斯的第一反应。她的面容有一种颇具东方韵味的古典之美,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仿佛刚刚从画卷上走下来一般。此外,她还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与其说她是老师,不如说更像一个学生。
  怪不得教室里的一众男生都带有一点莫名的兴奋。在这所男女比例七比一的学校里,漂亮姑娘就像藏羚羊一样珍稀,至于身份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反而不重要了。
  “为什么这学期只剩下三节课了……”冯斯身边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低声抱怨着。
  “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吧。”女外教用标准的美式英语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柔和动听,让坐在讲台下的男生们好感倍增。
  女外教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她名叫索尼娅?林,是一个美籍华裔,祖上移民美国已经许多辈,却始终固执地只和华人通婚。所以她虽在美国文化中长大,却有着纯正的华人血统,是一个标准的“香蕉人”。
  “当然,我的中文也说得不错,”她换成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普通话说,“你们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林静橦。橦字在古书上是木棉树的意思。”
  “我知道,按照惯例,应该到你们做自我介绍的时间了,所有的外教课都喜欢这样,不过我决定略去这个环节,”林静橦说,“我们只有三节课而已,我不认为我有可能通过这三节课就记住你们,与其这样,不如抓紧时间让你们练习一些有趣的东西。所以这堂课的主题是:我最喜欢的美剧和美剧角色,英剧也可以。假如有完全没看过英美剧的,不妨讲讲你为什么不爱看。大家分组讨论,我会分别参与每一组。”
  如前所述,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基本是看着各种网络盗版影视剧长大的,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共鸣,课堂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林静橦则走到每一个组里,倾听学生们的讨论,她走到哪一个组,组里男生的声音都会提高十分贝。
  而冯斯则是“基本”之外的人,他偏偏就不喜欢看电视剧,总觉得天下的电视剧无非是又臭又长拖时间,狗血桥段翻过来覆过去地编,而且属于被动式的低级娱乐,爱看电视剧的人大抵智商都有点问题。但这些话又不能直说出来,不然全教室智商有问题的同学们,大概会把他撕成碎片。所以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只能根据平时网上看到的文字信息信口胡诌几句,想来猥琐男们见到漂亮女教师都会很亢奋,就让他们多说好了。
  但没想到,林静橦静静地听完他说的“我最喜欢《越狱》,因为剧情很紧凑,人物很有魅力”之后,居然向他发问:“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
  冯斯愣了愣:“那个……弟弟。”他还略微记得里面的一点点人物关系,似乎是一个弟弟舍命救哥哥的故事。
  “那你觉得他好在哪儿呢?”林静橦继续问,“你最欣赏的关于他的剧情是哪一段?”
  冯斯觉得自己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就好像小学三年级偷偷跑进电子游戏室被老师抓住时那样。
  林静橦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另一组。但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悄悄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冯斯好似监狱里的哥哥乍见到弟弟时那样,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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