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日》第16/139页


  “女鬼都没她狠。”
  几个小时前。
  冯斯完全没有料到林静橦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剔骨刀直直地刺入了小腹。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他发现林静橦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再仔细看看,虽然刀已经插入了身体里,一直没到柄,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魔术刀啊,害得我差点以为这世界要损失掉一个美女了。不过,这把刀做得很精致,完全看不出折叠的痕迹。”
  林静橦慢慢走上前:“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魔术道具?”
  冯斯一怔,低头细看,这一眼看过去,他有一种被天雷劈中的感觉。刀刃并没有像常见的魔术刀那样缩回去,事实上,林静橦穿着的T恤被刺穿了,而刀刃看上去……的确像是插进了肚腹里。
  可是没有血,刀刃插入的地方几乎看不出伤口,就像是刀和肉体合二为一了。
  “这是……障眼法的干活?”冯斯有点语无伦次了。
  “障眼法能有这样的效果?那你再试试吧,”林静橦敲了敲刀柄,“你可以替我把这把刀拔出来,再另外找一个部位刺进去。”
  冯斯想了想,伸手握住刀柄,慢慢地往外抽。错不了,这把刀真的刺穿了皮肉,刺进了身体里面,往外拔刀时的阻力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她能一点也不受伤、不流血?
  刀完全拔出来了。林静橦把T恤往上卷了一点,完全露出了腰部,这原本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动作,但冯斯却只顾得上看清一个事实:平坦洁白的小腹上,皮肤细腻光滑,并没有一丁点儿伤痕。
  “我说了,你可以再刺我一刀。”林静橦摊开手,摆出一副任君蹂躏的姿态。
  “别以为我会怜香惜玉。”冯斯哼了一声,但手里捏着刀,还是不敢刺下去。毕竟“有人被刀刺了却丝毫不受伤”这种事,实在和自己的日常认知相悖,万一自己判断错了呢?万一林静橦其实是一个高明的魔术师,施展了什么连他都看不穿的魔术手法呢?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一刀下去,可就麻烦了。
  “一个大男人,刺一刀的勇气都没有吗?”林静橦像是在故意撩拨他。
  冯斯反而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他举着刀,来到客厅的一侧,对着书柜猛地一刀刺了过去。“咔嚓”一声,剔骨刀刺穿了书柜,书柜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圆洞。
  “的确是真刀无疑,”他叹了口气,“看来党考验我的时刻真的来了。作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我绝不能向敌人妥协……”
  冯斯嘴里胡言乱语着,似乎是以此来消解内心的混乱与紧张。但这显然是一个有效的方式,他看起来不停地唠唠叨叨就像是发了神经,双手却越来越稳。他来到林静橦身边,抓起了她的右手。
  “你的手真是漂亮,以后我的营销微博越做越大之后,可以考虑开店卖开运物骗钱,到时候一定请你当手模……”冯斯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大吼一声,“为了部落!”
  他一把把林静橦的右手按在旁边的立式音箱上,一刀扎了下去。
  刀尖穿过了林静橦的掌心,冯斯百分之百地能确定这一手感,事实上,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尖扎进了手掌之下的实木音箱的木板里。毫无疑问,没有任何魔术能做到这一点,这一刀确实刺穿了林静橦的手掌,确凿无疑。
  但仍然没有流血,林静橦也并没有喊痛,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仿佛是在说:“这下子你终于肯相信了吧?”
  冯斯慢慢地拔出刀,眼看着林静橦手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光滑的圆洞,然后在半秒钟之内完全愈合。手背上的肌肤依旧白皙如凝脂,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扔下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忽然回想起幼时的往事。那时候母亲还没有死,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固然窝囊,但父子之爱仍然是存在的。有时候母亲就会逗他:“以后你长大了,可一定要好好读书上大学,找个正经工作,别跟你爸爸一样去做道士啊。”
  “道士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能娶媳妇,不做和尚就行了嘛……”冯琦州灰溜溜地说。
  “我才不要做道士!”冯斯奶声奶气地说,“我也不做和尚!老师说和尚道士都是骗人的!”
  那时候他还很小,并不懂什么哲学,但是天性中隐藏的某种自信,或者说傲慢让他从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可是现在,某些超越自然常识的东西出现了,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无法怀疑、无法推翻。
  “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吗?”林静橦问。
  “想说的太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冯斯慢吞吞地说,“但是我有一条人生箴言:宁可骗尽天下人,也绝不能欺骗自己,欺骗自己的都是傻逼。这一切,我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非得强迫自己相信,不然我就成傻逼了。”
  林静橦鼓起掌来:“非常好,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聪明、倔强却绝不固执。”
  “你们显然都是属于这样的特殊群体了,而且还分化成不同的派别,”冯斯斟酌着字句,“称之为超能力也好,异能也好,魔法也好,妖怪也好,总之就是个名词,无关紧要。那么,我也是和你同样的人吗?你们都想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身上蕴藏着比你们更加强大的……这种异能?
  “而这些异能、魔法、超能力,到底有多少种表现形式?肉体不被伤害应该只是其中的一种,其他的又是什么样的?我呢?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任何特异之处。我的力气不比别人大,速度和反应不比别人快,我挨打也会疼,不必动刀子,拳头就能把我打得头破血流。”
  “看来我要推翻刚才说的话了,”林静橦叹了口气,“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可惜的是,你问的这些问题,我现在都还不能告诉你答案。”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演示这一切?寻开心吗?”冯斯问。
  “只是因为我们认为,需要先让你有一点心理准备,”林静橦说,“如果你能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最好的,但是不幸的是,在不同的‘派别’——用你的话来说——的搅和下,尤其是你那位了不起的父亲的保护下,你已经发现了世界的异常。而根据你的性格,你会不断地调查下去,不断地主动寻求一个又一个新的危险,而我们没有办法每一秒钟都保护着你。”
  “所以你演示这一切,是想要……让我知难而退?”冯斯顺着她的思路猜测下去,“你是想告诉我,我所想要挑战的力量,不是这个平凡的世界所能控制的,所以最好是忘掉这一切,安安心心地过我的寻常生活。如果你们需要我,我就能被你们抓出来效力;如果不需要,我干脆一辈子做傻子。”
  “所以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林静橦向前走了两步,脸几乎要贴到冯斯的面颊,一股淡雅的幽香直扑入他的鼻端,“和聪明人说话最省力气,有时候他们能直接替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答应吗?”
  “我要是答应的话,以你们的实力,大概还能给我不少好处吧?”冯斯和她对视着。
  “那是当然了,”林静橦甜甜地一笑,“比方说,这套房子的房产证立马就能换成你的名字。如果你看上什么车,无论哪一款,无论中国大陆是否有售……”
  “如果我看上你了呢?”冯斯打断她,“如果我看上你了,会怎么样?”
  林静橦的脸色微变,自从冯斯和她认识以来,她的脸上几乎一直都带着那种温柔而迷人的微笑,但在这一刻,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厌恶。当这一丝厌恶流露出来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好像完全改换了气质,呈现出一种冰山般的冷酷。不过很快地,她收敛了这种刀锋般的气场,眼神里也不再有情绪,就像是黑色的深潭。
  冯斯笑了起来:“看,我这句话触犯到你的底线了,对吧?那么你应该明白,你有底线,我也会有的。我的底线就是,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猪,不会过那种张着嘴等饲料、吃完倒头就睡的猪一般的日子。”
  “下堂课见,老师。”他摆摆手,向门口走去。林静橦已经恢复常态,但并没有阻拦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冯斯又站住了,“对了,我能问一问你那位老祖宗的事情吗?”
  “你想问什么?”林静橦冷淡地问。
  “她是怎么被一个中国道士救走的呢?在宗教法庭的重重看守之下,救走一个女巫其实挺不容易的,”冯斯悠悠地说,“所以我冒昧地猜一猜,她其实经受了火刑,只不过火烧不死她,就像刀子杀不死你一样,是吗?”
  “也许吧。”林静橦神情漠然。
  四
  “也就是说,那个姓林的……老师,肉体不会受到伤害?”文潇岚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真的害怕像冯斯所说的那样,下巴由于吃惊而脱臼,“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
  “我如果要耍你,也不会拿我爸的死来寻开心。”冯斯说。
  文潇岚点点头:“说的也是。可是,这些玩意儿听起来也太玄幻了,我简直觉得像是在看漫画。”
  “要真是漫画就好了……”冯斯躺在草坪上,看着阴沉沉没有星月的夜空,“漫画的主人公都有主角光环的,要死也得撑到最后,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稀里糊涂挂掉了。对了,林静橦并不是完全不会受到伤害。按我的观察,她应该只是不会被金属所伤。”
  “金属?”
  “离开之前,我注意到一点,她的手背虽然完好,手掌心却隐隐有点很微小的伤口。我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刀子扎下去之后刺破了音箱的实木面板,翘起的木刺扎伤了她。也就是说,金属的刀子伤不了她,木头却可以,其他材质估计也行。
  “然后,我还问了她关于她那位老祖宗的情况,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她那位女巫的老祖宗很可能是被宗教法庭执行了火刑,然后又活了下来。她不能被金属损伤,她的祖宗不会被火烧死,你能想到点儿什么?”
  文潇岚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金属和火焰,难道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没错!”冯斯点点头,“当然也可能未必是道家,也可能是西方的风土水火四元素。也就是说,我遭遇到的这些怪事,多半还是和我们已有的神话体系有关,我爸的书柜上也有很多神话方面的书籍,这是一个重要的暗示,关键是要找出其中的规律。”
  “已有的神话体系……那可不好找,”文潇岚说,“这方面的资料用浩如烟海来形容都不夸张。”
  文潇岚没有说错。即便猜到了事件可能与神话有关,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方向,单是中国流传的神话就足够让人挠头了:道教神话、佛教神话、民间神话、民族神话……而且冯斯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琢磨,学期渐渐走向尾声,考试也逐步开始。
  林静橦的外教口语考试给了冯斯90分,不知道是某种鼓励还是别的什么,但她再也没有单独和冯斯谈过话。或许是如她所言,冯斯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说一遍就行了。
  考一门副科的前一天夜里,杨绍芬忽然急症发作。她长期患有哮喘和慢性阻塞性肺炎,还有支气管炎导致的心室肥大,那一夜忽然间就哮喘发作喘不上气。宁章闻赶忙给冯斯打电话,冯斯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但杨绍芬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同时并发心室衰竭,最终没能抢救过来,在凌晨时分去世。
  这种走过场的课都是开卷考试,难度很小,冯斯草草抄完了书,急忙赶往医院帮助宁章闻料理他母亲的后事——这一套流程他刚刚走过,已经很熟了。几天之后,杨绍芬的遗体被火化了,骨灰暂时寄存在殡仪馆。
  “我们两个,都没有爹妈了。”宁章闻红着眼圈对冯斯说。
  这之后,宁章闻更加疯狂地沉浸在工作中,几乎每天只睡四小时。他不局限于网络,还经常坐公车去国家图书馆翻找古籍。文潇岚有些担心,冯斯却摆摆手:“他本来就是不擅长宣泄情绪的那种人,不找点事情把思考的空闲占满,搞不好要疯掉的。让他忙一阵子吧,过段时间慢慢就好了。再说了,去图书馆也不错,至少是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个环境。”
  “现在的空气质量,恐怕不出去更好点吧……”文潇岚嘀咕着,但也承认冯斯说得有点道理。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其他的敌人出现,猴子也没有再现身。至于林静橦,结束了学期的课程后就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尽管据说她在本学期仅有的三节课上获得了学生的广泛赞誉,下学期的外教口语还是由她来上。
  因此,冯斯好歹是顺顺当当混完了这个学期,已经出了成绩的科目全部及格,剩下的按他的自我判断也应该没问题。最后一门考试是大学英语,对他而言小菜一碟,一个小时就考完交卷。走出教室打开手机,他看到宁章闻发给他的短信:“我找到了,快来国图。”
  他连书包都顾不上回宿舍放下,急匆匆跳上公交车赶往国家图书馆。白石桥附近一如既往地堵得一塌糊涂,他索性提前一站下车,一路小跑来到国图门口。但这时候拨打宁章闻的手机,却死活无人接听。他猜测或许是宁章闻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打算过一会儿再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警笛声。
  回头一看,来的果然是一辆110的巡逻警车,他的心里陡然间升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这时候国图里开始有大量的人流涌出,和往日陆陆续续有出有进的景象全然不同。冯斯赶忙拦住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叔叔,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出事了,阅览室里有一个看书的人被捅了,一地的血,不知道死没死。”中年人说。
  “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您知道吗?”冯斯急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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