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依赖》第35/113页


  朋友怎么会送玫瑰花呢?
  蒋易不会送给朋友玫瑰花的,玫瑰要送给爱人,两情相悦的才叫爱人。一厢情愿的玫瑰花,只能被丢进垃圾桶,连看都不会被看一眼。
  靳融又坐在钢琴前了,他把盖子盖上,拿起书本来写。蒋易慢慢绕过去看,他是在写乐理作业。靳融的乐理很好,大约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他现在正在看调式调性分析,看一眼升降号和主音,大概就能写出来了。艺考的乐理并没有那么深,不会有很大的陷阱。
  蒋易坐他半个钢琴凳,他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一点儿,让蒋易坐得更近。原来他还写得快,蒋易一来,他又放慢速度,假意思考。
  随后把笔一丢,说道:“我不会了。”
  “你不会了?”蒋易惊讶,他看着两行乐谱,降了B,其余没有任何升降;主音最后还是落在F上,不就是F大调吗?
  “这不就是……”蒋易还没说完,便听靳融摇头:“你教我。”
  蒋易哭笑不得:“你是要我教你这道F大调的题目,还是要我教你别的?”
  “都要。”
  “你还要我教你什么?”
  靳融失落起来:“我最近很惆怅,很迷茫,不知道该对谁说。”
  蒋易“嗯”了一声,开始紧张起来。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可是他并不喜欢我。”
  蒋易有点恍惚:“你喜欢谁?”他不敢自作多情地联想到自己,只好多问问了。
  “这是秘密。”靳融说,“他和我不是一个班的,我经常见不到他。”
  哦,不是一个班。蒋易和他也不是一个班。
  “我和他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见到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易皱眉,这就有点不对了,他和靳融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都会弹琴呀,平时走一起都会聊天,不算没有共同话题。
  有些不妙。
  “他好像也不喜欢我,看见我时,眼里都没有什么波澜。”
  蒋易心凉了,那不是他。他看见靳融,眼里完全都放光了好吗?都快心率不齐了,还算没有波澜?
  他很久才反应过来:靳融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喜欢他。
  “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靳融拽他袖子,将他唤过神来,却不直接放下他的袖子,依然拽着,“蒋老师,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蒋老师肉眼可见地不开心了:“我也不会。”
  “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蒋易收回手,不许靳融再继续拽着。他把钢琴盖上的乐理题拿来,指着下一道题说,“我只会这个,F宫燕乐。”
  蒋易看下一题,又随口报出来答案,一连串把剩下的答案全报了,合上书说:“教完了。”
  “逃避就是不喜欢,对吗?我看他,他却不看我,算是逃避吗?算是不喜欢吗?”靳融追着他问。
  越看蒋易的眼睛,蒋易越是要错开目光:“我不知道。”
  靳融双手都牵上他的手腕,仰着面再问:“他要是不喜欢我,我还要不要……”
  “当然不要!”蒋易严肃地说,“他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干吗?他要是喜欢你,你再喜欢他。”
  靳融忽然松了一口气,抓着腕子的手也松下来了,转而抚向蒋易的胸口。他又用那种蛊惑着、延长着尾音的气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蒋易不敢动了。
  原来他所猜测的一点都没错。靳融就是不怀好意地接近他,故意触摸、故意调戏,送这送那,故意引他上钩,这都是陷阱!
  想来蒋易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也没有哪个男生对他投怀送抱,所以一招就把他给降服了。
  蒋易又觉得自己完蛋了!这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gay,真的喜欢男的,以前也有女的这样对他,他丝毫没感觉,怎么这回就这样轻易地上钩?!
  靳融再靠近他,颇为惊讶:“你的心,跳得好快。”
  下课铃响了。
  蒋易跳起来,脱开了靳融的手,连带着他黏糊又迷离的目光一起甩掉:“放学了,我要回家了!”
  他提着书包就跑,门带的也匆忙,缓过来时,他已经走到琴房楼的门口了。
  现在才开始心乱如麻,身体各处都滚烫到难以自容。他强行抚平胸口,有喜悦与激动感冲上脑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靳融也喜欢他是吗?靳融说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不喜欢他……那个人就是蒋易吗?!蒋易有点拎不清了,后悔死了,应该问清楚的,就多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不就行了吗?
  他下台阶时没注意,差点又绊一跤,抬眼看二楼时,第六间琴房的窗户紧闭,倒映着蓝天白云,看不清内里。
  蒋易不知道如何形容内心感受,是跑好几圈操场才能发泄出来的感受。他背着书包奔向操场,随意丢在入口处的台阶上,绕着红色塑胶跑道狂跑。
  越跑他越是心潮澎湃,闭上眼不是有风拂面,是靳融入他的怀。他忘却了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你喜欢我吗?”
  ――“承认你动心了,很难吗?”
  ――“我希望蒋易天天开心!”
  蒋易跑了好多圈,觉得浑身清爽,脑子也不犯糊涂了。他撑着大腿喘气,有汗水从他额间低落,“啪”一声溅在地上。
  太阳快要落山了,他还要履行承诺,陪靳融一起上下学的。蒋易虽然怂,但不忘记这一点,提着书包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水,脚底生风了赶到琴房楼。
  他在206门前观望,静静听里面的《冬风练习曲》,比之前弹的更有魄力、更具信念感。蒋易想靳融已经找到了诀窍吧,很快他就能更有进步了。
  蒋易在门口聆听,始终不敢打开门。约等了十几分钟,等到他身上的汗全都蒸发了,琴声才渐渐停下。
  脚步声将近,门把手被里头的人轻松按下,很快,那个狡黠又甘愿示弱的靳融出现在他眼前。
  彼此互相对视,皆又沉默。蒋易读不懂靳融的神情,兴许是疑惑,又兴许是料到他还会再来找自己。
  那瓶水蒋易一口没喝,也没开过。他默默吞咽一口唾沫,手里的水瓶握得紧,还是放给了靳融:“给你。”
  透明塑料瓶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冰水已经快要融成常温水了,湿润润的,潮手。
  靳融没接过,他无表情地看着蒋易,摇着头说:“我不要喝水。”
  “我送你回家。”
  “我也不要你送我回家。”
  靳融关了灯,侧身出去,把琴房门关好。他声音弱弱的,像是失了神采,拖着疲惫说道:“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走,以后就不用再等这么晚了。”
  蒋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看靳融走向走廊深处,一盏一盏关了所有的灯,到蒋易身边,他仍旧是木讷地关灯,什么话语都不提起。
  天快要黑了,楼梯口那扇小窗户又透出月光,皎洁明亮。
  蒋易跟在靳融一起走,眼看他关了所有的灯,周围都静了,只剩开关的“啪嗒”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他们好像都默契地闭口不言,关灯是,下楼梯亦是。靳融先下了半层,蒋易还流连着月光,站在窗户边,那些光都落在他的后背。
  好像时间暂停了,蒋易停了下来,靳融也停了下来。他们隔着半层楼对望,台阶只有七层,却好像是银河天际那样遥远。
  靳融握紧了拳头,神色迷离无定。
  蒋易也握紧了拳头,他的呼吸暂停住了,连眼睛也忘记眨。
  对峙了很长时间,久到天色更加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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