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依赖》第44/113页


  彩排时,靳融不断地接到靳时苑的电话。一遍不接,她就打第二遍,后来靳融关机,总算听不见扰人的电话声了。
  等到他排练过一遍,在后台打开手机时,五十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里长到让人眼皮发麻的小作文,都是靳时苑给他发的。
  她说:妈妈打了你,对不起。
  她又说:你不该打你方叔叔的,这样要我怎么办?
  她还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靳融看不进这些长段文字,把手机丢在桌上闭目养神。隔了几秒钟,靳时苑又给他打电话,振动和铃声吵得他头晕。
  “有人给你打电话,”杨卓提醒他,“不接?”
  “不想接。”靳融挂断电话,又把手机关机。他低眸望着化妆桌上的那一包餐巾纸发呆,听杨卓他们说:“马上的彩排,好像是有音乐学院的教授来看。”
  “音乐学院的教授?那要是被他看中了,岂不是可以去音乐学院上课了?”
  “音乐学院的教授可不一般啊。”
  靳融无心听,他偷着眉心,一会儿又要和杨卓去排练了,老师的意思是做到最好,不要有一点瑕疵。
  “等会儿我们得去候场了,别发呆了。”杨卓叫着靳融起身,他们在幕布后面看中阮生弹《丝路驼铃》,有身处沙漠的异域风情之感。
  杨卓去看底下第一排坐着的老师,有几个生面孔,就是他们口中的“音乐学院”的老师了。两个男的、三个女的,女老师穿长裙、戴丝巾,男老师打扮得比较儒雅,一看就像是个艺术家。
  这里头肯定有教声乐的,如果杨卓有幸被看上,那么将来考这所学校就比较有把握了。
  “下面请杨卓同学带来《想亲娘》。”
  杨卓特意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站在台上时都多了几分自信。他立在钢琴前,手搭在琴上,望台下几个老师,刚才的自信又消减了半分。
  太紧张了。
  反观靳融,他好像没有很大触动,也不看台下的人,今天他是配角,帮人家伴奏的,没想过会怎样。
  演唱开始了,琴声伴着人声,整个音乐厅寂静,又响着动人的音乐:“胡桃开呀花吊吊长,远离家乡想亲呀娘。”
  杨卓余光瞥见几个女老师点头,其中一位男老师皱眉一言不发。他对自己的声乐很有把握,在高二时能把《想亲娘》这首歌唱下来,完整度也高,就已经比其他人高一截了。
  声音好,伴奏也加分。
  一曲唱毕,台下人都鼓起掌,几个教授也觉得不错。女老师拿话筒点评他哪些地方很好、哪些地方有待加强,都很有道理。说完杨卓,那个一言不发的男老师终于说话了:“弹伴奏的那个同学,专业是钢琴吗?”
  靳融的目光飘过去:“是的。”
  老师又问:“弹过肖邦吗?”
  “弹过一点。”
  “李斯特呢?练过吗?”
  靳融点头:“也弹过一点。”
  老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鬼火》练过吗?”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钢琴生、老师都笑起来了。靳融也微笑,这么难的曲子,他还没有练过。
  “我没有练过。”靳融说。
  可这个老师非要他弹一首李斯特,靳融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弹个匈二吧。”
  匈二即李斯特的《匈牙利第二狂想曲》,是以匈牙利当时很流行的吉卜赛民舞曲“查尔达什”为素材创作的,非常具有民族性。这首曲子的难度自然也很大,可以说李斯特的曲子难度都很大,像靳融这些普高的钢琴生,一般不会选择李斯特的作品作考试曲目。
  所以老师问他有没有练过《鬼火》,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是高估了普高的艺术生。
  曲子很长,弹起来也很费精力,靳融很久没有练过这首乐曲,凭着肌肉记忆去弹,以前重点的地方都还记得。曲子很难,心态要好,这是邓纪元跟他说过的话。虽然弹得不好,但要让别人觉得你弹得好,弹错了不要慌,要保持自信。
  所以弹到一半被叫停的时候,靳融的手始终没有抖过。
  台下的几个老师都很满意。那个叫他弹琴的男老师点评道:“手挺大的啊,曲子的完整度目前来看也不错。你才高二吧?”
  靳融点头。
  这样来看,这个老师好像是挑中了靳融的意思。他问靳融现在是跟着谁在学琴,靳融如实回答邓纪元的名字。老师满意地点头:“邓老师以前是我的直系师姐,我和她很熟悉。你也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靳融还愣在钢琴凳上,被杨卓一把抓来到老师的面前。他手心里冒汗,这会儿倒有点结巴了:“我叫,我叫靳融。”
  “靳融?”
  “是的。”靳融回答,“革斤靳,融化的融。”
  男老师抬头对上靳融的脸,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似乎是在思索靳融的名字。旁边女老师提醒他:“宋老师,小孩儿叫靳融。”
  “哦,靳融。你姓靳?”宋老师端详着靳融的脸,又说道,“加一下我的微信吧,小同学。”
  加了微信,靳融才知道这个老师叫宋念远。
  排练完,靳融被宋念远叫到琴房说话。因今天艺术生与非艺术生的彩排不是同一个时间点,故而与蒋易不同路。排练完的琴房很热闹,有音乐学院的教授过来很不容易,都抢着要唱几首,让老师指导一番。
  也有人来找宋念远的,都被宋念远婉拒,他好像就是非常中意靳融,与他单独呆在一个琴房,还关切万分。
  宋念远问道:“你现在在弹什么曲子?”
  靳融说:“现在在弹《冬风》,前段时间练了《革命》。”
  “都是肖邦?邓老师有没有给你布置别的曲子呢?”
  “最近都在弹肖邦。”
  “巴赫呢?《十二平均律》有带着练吗?”
  靳融有点紧张地点头:“《十二平均律》以前练过。”
  宋念远沉思了一会儿:“所以说邓老师想让你统考考《革命》和《冬风》?将来要是校考单招,光弹肖邦可不行啊。”
  206外面围一圈人,门没有关紧,许多钢琴生都围在外面偷听。他们知道靳融弹琴厉害,也想领略一下宋老师,干脆当大师课来看。不知是谁轻推了一下门,开了一道大缝,把里面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靳融默默吞咽,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宋念远倒不以为意:“没事,不要在意外面这些东西。”
  靳融不自然地用手抠钢琴凳的皮面,听宋念远又说:“把你高中阶段弹过的所有曲子都给我听一遍,我会叫停。”
  外头的钢琴生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嘟囔道:“高中阶段所有弹过的曲子?我三个月前弹过的都忘了。”
  “靳融脑子可比你好。”
  又有人从走廊里冒过来了,不乏过来彩排的文化生,都凑热闹地往206琴房里看。蒋易自然也在人群里的,老远看了就不对劲,没想到真是靳融的琴房。他随便抓了一个人问,这才晓得原委。
  “这老师应该是挺喜欢靳融的,不然哪能听他所有的钢琴曲啊!”
  陶郡问道:“靳融不就弹了一个伴奏吗?这都能发掘?”
  艺术生甲说:“伴奏也能看出来水准的!是金子,在旁边弹和弦都发光。”
  陶郡不懂什么是“和弦”,戳了蒋易的手臂来问,蒋易并不答,他专心地望着琴房里,好像置身事外了。
  靳融从柜子里拿出第一本厚谱夹,高一时候的谱子了,那会儿邓纪元已经在帮他物色高考的曲目,一首一首弹下来,还在摸索。
  第一首巴赫的《十二平均律》第九首,宋念远满意地点头;继续第二首贝多芬的《悲怆》第一乐章,弹到四分钟左右被叫停。宋念远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听他下一首《热情》第三乐章,还是弹到一半停止。
  “还可以,就是太软了,你的手指力量还不够,弹琴时有太多粘连,还有杂音,考试的时候都会成为扣分点。”宋念远点评道。
  门外的钢琴生叹为观止:“这都有杂音,我感觉没啥毛病啊!”
  宋念远耳朵很好,他能听见外面人在说什么。他认真对靳融说道:“你是一个弹琴的好苗子,但总感觉你消极待琴,这样是不好的。有考虑考我们学校吗?如果你想考的话,可以来找我上课。”
  其实许多音乐学院的老师们都很看眼缘的,眼缘好了,完全可以免费给你上课。兴许宋念远觉得靳融不错,就那么恰恰好戳他心窝子,所以才说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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