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第269/319页


  她泣声道:
  “这样的军队,会是王师吗?率领如此军队的统帅,会是拨乱反正的天下之主吗?”
  帐内雅雀无声,许久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我想过。”
  秦曜渊看着她朦胧的泪眼,慢慢道:
  “阿姊,我是个暴君……天下人才会需要你。”
  “你为善,我为恶……你才能立于朝堂,立于天下,因为若没有你,我就是脱缰的野马,出笼的野兽……”他说:“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少年的话,让她僵在原地,泪如泉涌。
  他什么都知道——
  无穷无尽的羞愧淹没了她。
  她不教他王道,放纵他暴戾恣睢的一面,任其霸道的名声传遍玉京,本质上和他说的没有区别。
  只是她给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美名其曰时机成熟再教他王道,其实只是她不信任他。
  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即便是她亲手教他读书写字,即便是他们共度了数年光阴,即便他一次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她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怀疑,亲手给他创造了弱点。
  他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她却始终提防着他的反戈一击,她手里随时握着匕首,只要他一有异动,这把匕首就会刺进她亲手创造的弱点。
  她有错吗?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是她很羞愧,在他面前,她总是感到羞愧,伤害一颗赤诚而炙热的心,是世上最使人感到羞愧的事情。
  若他埋怨自己,指责自己,或许还能叫她好过几分,可是他从来不曾流露一丝怨言——
  他始终沉默。
  任她利用。
  秦秾华泣不成声,全靠少年支撑她的重量才能勉强站立。
  人屠伏罗附着在少年身上的阴影远去了,他又变成了她的弟弟,她的小狼,她的心仪之人。
  他对她,从来没有变。
  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我不在了呢?”
  主帐内空气骤冷,针落有声。
  环在她腰上的双手猛地缩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箍得她无处逃离。
  然而,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带着一抹悲伤,轻声说:
  “阿姊对我很好……对天下人也很好,偏偏对自己却很残忍。我为阿姊赴死,心甘情愿,我为阿姊流血,心甘情愿,我为阿姊当个傻子,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阿姊虽重天下而轻我,却重我而轻自己,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少年深深地看着她,抬手拭去她脸上泪光。
  “莫伤心了,阿姊若是对这檀州百姓心生恻隐,我不杀便是。我连性命都可以交给阿姊,难道还会因为旁人性命而忤逆于你?只是……我也是有底线的,阿姊要什么,我给你捡,阿姊想杀谁,我帮你杀,阿姊需要傀儡我就做傀儡,需要暴君我就做暴君,只有一点——别忘了。”
  “阿姊若要我的命,我双手奉上。但阿姊若要伤我的宝贝,我就只能伤阿姊的宝贝。”
  “你死了,我要天下人陪葬。”少年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从没对你说过假话,这次也是一样。”
  “……阿姊,为我活下去罢。”


第116章
  檀州城逃脱了被屠的命运。
  三十万原本死到临头的百姓在屠城前一刻被人救了回来。
  不但救了回来, 救他们的那人还在三十万百姓里找出了十几个在守城中反水, 给真武军提供了帮助的人,将其立为良民典型, 给了田地银两还不够, 甚至还授了爵。
  田地银两不稀奇,可是授爵——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悔青了肠子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能够重回真武军攻城那一夜,说不得带路党会百倍增加。
  救人和授爵的都是将军夫人, 出言留下檀州刺史一命的也是将军夫人。
  在檀州城百姓眼中, 将他们从悬崖边上救回来的将军夫人简直就是菩萨下凡, 更别提这位将军夫人第二天一早便开了粮仓放粮——虽然只有去义学听了课的才能领上一碗。
  即便是真武军的反对者, 也不得不承认,真武军接管檀州后,普通百姓的生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有安生日子不过,谁会去造反?
  除了最初几日有人寻衅滋事外,檀州基本恢复了平常的日子。
  ……敢不恢复平常日子吗?
  那位要屠城的杀神,现在就在檀州刺史府住着呢!经过檀州一战, 现在大家都知道,将军夫人是真仁慈, 将军是真残暴。
  檀州刺史府, 一颗冷汗从白发苍苍的许大夫额头滑落。
  眼见他搁在锦帕上的三指都开始颤抖了, 秦曜渊寒声道:“还没完?”
  秦秾华抬眼, 用责备的眼神看他一眼。
  许大夫取下铺在秦秾华手腕的锦帕, 颤颤巍巍起身, 向身后的人行了一礼。
  “将军……夫人先天不足,体虚气弱,平日里需忌寒凉避辛辣,小人再开几副方子稍作调养……”
  “你没法根治?”
  “小人……”
  许大夫的冷汗越流越多。
  “伏罗。”
  倚在床边的将军夫人轻轻一声呼喊,便叫这位让人一身冷汗的将军冷气一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许大夫连忙后退一步,这位将军的腿风扫他一下,都叫他心惊肉跳。
  看这上心的程度,许大夫完全理解将军夫人为何能说服将军放弃屠城了。
  “我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为难大夫。”秦秾华轻声细语说完,又对许大夫笑道:“你看着开药罢,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许大夫连忙躬身行礼。
  等人离开后,秦曜渊立即脱了鞋子上床,把原本倚在床边的她生生挤到内侧。
  “你做什么?”
  “大夫说了,你要小心着凉。”
  他理直气壮地把她揽在怀里,空着的那只手找上她的手,用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背。
  那只手的温度低得超出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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