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潮》第23/163页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他每天都在学校等陈潮晚自习结束跟着一起回。
丁文滔晚上放学又看见苗嘉颜,小声问陈潮:“他咋了?”
陈潮只说:“嫌回家没意思。”
“这……”丁文滔一时有点无语,“这还怪黏糊人的。”
陈潮出了个声,苗嘉颜抬头,沉默着走过来。
“走了。”陈潮说。
三个人一起走,这条放学路就显得没有那么长。
“我困死了,刚才晚自习我都睡了一觉了。”丁文滔打了个哈欠说。
陈潮被他勾得也想打哈欠,说:“你打了半小时呼噜。”
前面路边停了辆摩托,村里人很多靠摩托代步。摩托边上坐了个人,如果不是烟头的红光一明一灭的,根本注意不到。
苗嘉颜突然紧张地贴紧了陈潮,手心汗漉漉地攥住了陈潮手腕。
陈潮哈欠打到一半,被苗嘉颜的动作打断了。苗嘉颜太紧张了,陈潮眯着眼往摩托那边看了看。
苗嘉颜攥得陈潮手腕都有点疼,旁边丁文滔不知道在那儿说什么,陈潮忽然说:“这么晚谁停个摩托在这儿。”
丁文滔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儿了,迷茫地说:“啊,不知道。”
“吓我一跳。”陈潮说。
他说话的时候苗嘉颜紧紧地攥着他,陈潮安抚地晃晃手腕说:“有毛病,蹲这儿装鬼呢。”
丁文滔是真蒙了,问他:“咋了啊……”
摩托车边上那人也没吭声,也没动,只是又点了根烟。
苗嘉颜的头发蹭在陈潮胳膊上,陈潮用闲着的左手随意地给他拢了下头发,苗嘉颜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状态。
陈潮搂过他肩膀,低了点头,在苗嘉颜耳朵边上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边走边像是很不在意地说了声:“没事儿,不用害怕。”
第17章
陈潮知道苗嘉颜平时会遇到些心烦的事儿,但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学校那些嘴欠的学生,除此之外的陈潮没遇到过,也没想到。
今天看见路边抽烟的那个男的,陈潮当时表现得很淡定,像是一点儿不当回事儿。
但其实陈潮心里也吓了一跳,确实有点吓着了。
天太黑,摩托车又挡了多半,陈潮其实没怎么看清,但是大概看到的一些让他心里打鼓。那个男人很明显不是学生,身型也不是,蹲坐在那儿抽烟的形态,眼看着就是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这边人干农活时常穿的汗衫。
这让陈潮心里没底,不踏实。
让他不踏实和害怕的并不是那个男的,而是这种人为什么会盯上苗嘉颜。
“是他吗?”苗嘉颜被陈潮直接领了回去,没让他回苗家。两人上了楼,陈潮放下书包,回头问。
苗嘉颜脸色还泛着不自然的冷白,看着陈潮,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你怎么惹着他了?”陈潮又问。
苗嘉颜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颤:“我没惹过他。”
“那他堵你干什么?”陈潮实在想不明白,唯一能想到的也就一个,“把你当女生了?”
苗嘉颜低着头,不看他。
“你没说你不是女生吗?”陈潮摘了他书包,往椅子上一扔,问。
“我说了……”苗嘉颜声音倚着墙,像一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那到底怎么回事儿?”
苗嘉颜眼圈慢慢红了,嘴巴张了又闭,说不出来。
陈潮看着他,莫名有些不忍心问了。他皱着眉,烦躁地呼出口气,问:“你今晚还回去睡吗?”
苗嘉颜摇了摇头。
“那去洗澡。”陈潮说完没再管他,去柜子里拿了被褥和枕头往地上一扔。
苗嘉颜不是第一次在陈潮这儿住,有时晚上陈潮屋里有蚊子又一时间找不着,苗嘉颜就直接在他这儿住,什么时候蚊子出来了什么时候现起来抓。苗嘉颜还挺喜欢在陈潮这儿打地铺的,晚上关了灯还能聊天。
他洗完澡出来陈潮已经给他找了身夏天穿的睡衣,姜荔买的,拿过来陈潮就没穿过,他夏天睡觉只穿着裤衩。
姜荔还说他来这儿待两年已经越来越野蛮了。
苗嘉颜绑着头发,脖子边还落了一撮,刚才沾湿了,这会儿正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陈潮说:“换睡衣吧,你衣服扔这儿,明天穿我的上学。”
苗嘉颜先是点头,又说:“我明早回去换就行。”
“不管你,”陈潮去洗澡了,“写作业,写完了就躺下吧。”
陈潮被这事儿闹得也没什么心思学习,作业都在晚自习的时候做完了,洗澡出来苗嘉言已经躺好了,褥子就铺在他床边,躺得很老实,头发规整地放在一侧。
“你睡床?”陈潮问。
“不用,”苗嘉颜说,“我在地上就行,你在地上睡不好。”
陈潮于是关了灯,也躺下了。
俩人谁都没睡着,苗嘉颜呼吸轻轻的,像是怕打扰陈潮,一点声音都不出。
陈潮心里有事儿,想不明白苗嘉颜能怎么惹着一个成年,或者说中年男性。他一个不起刺儿也从来不招惹人的小孩儿,别人堵他干什么。而且从苗嘉颜当时的紧张程度来看,他非常害怕。
“苗儿。”陈潮还是开了口。
苗嘉颜神经一紧,往陈潮的方向看了看:“嗯?”
“他堵你几回了?”陈潮问。
“两回。”苗嘉颜侧躺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声音也有一半收进了枕头,听起来声音很小,“之前我也看到过他,但他……跟我说话只有两回。”
“说什么了?”陈潮紧接着问。
夏天还没彻底过去,晚上房间里还是有点热的,但是不用开风扇了。窗户开着,时不时会有一阵微弱的凉风吹进来,吹在身上很舒服。外面蝈蝈在墙根儿底下没完没了地叫,但是听起来并不吵,他们早就听习惯了。
这样的晚上,苗嘉颜又睡在陈潮这儿,本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
可现在苗嘉颜把一只眼睛藏在枕头里,呼吸渐渐变得重了一些,叫了声“潮哥”。
“嗯。”陈潮答应了声。
苗嘉颜说得很困难,在一个闭塞的小镇里长大,有些事情说起来并不那么轻松。这种不轻松并不完全由于青少年对一些话题的避讳,同时也因为他们甚至觉得这是可耻的。
“他摸……”苗嘉颜声音断了一下,又接上,“摸我。”
陈潮在黑暗里倏然翻了个身,探头出来看着苗嘉颜,问他:“摸你哪儿?!”
“就……”苗嘉颜把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很低,“腿……”
陈潮脑子差点炸了。
他不会说脏话,但在他沉默没说出话的那几秒钟里,陈潮只想骂人。